第57章 】

葉北成忙完已是深夜,季春拎着夜宵推門進來。

“快,還熱乎着。”季春說,“吃完就回家喽。”

葉北成這幾日下了班就往公司跑,除了白天上課,其他時間都埋在這搞內測的代碼。

經過一個星期的努力,今天終于收尾了。

季春看着葉北成為自己忙前忙後,着實心疼,他把粥往葉北成勉強推,打趣道:“你這幾天不回家,那小崽子沒和你鬧?”

對于葉北成和陳繼風的關系,季春沒事就打趣,嘲笑葉北成家裏那位是個小崽子。

提起陳繼風,葉北成眼中驀然浮現一層溫柔:“沒有,他最近可乖了。”

季春仰頭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養孩子可不容易啊。”

葉北成瞅他:“就差幾歲而已。”

“可他畢竟比你小,”季春突然嚴肅起來,“先不說性別這事,就年紀這條,阿姨和叔叔都不能接受吧。”

葉北成目光低垂,嘴角微動,他舀着碗裏濃稠的粥:“這事我想過了,等我完成這學期的工作,我就帶繼風回家見父母。”

季春猛地直起身子:“你說什麽?”

葉北成擡頭,鏡片下的雙眸透着堅毅:“這事不能一直瞞着,早晚要有攤牌的一天。我知道一時之間我父母肯定很難接受,可我也不能讓繼風和我在一起時永遠躲在我的背影後。”他話語稍頓,又說,“何況我這個年紀又是該結婚的尴尬年紀,既然我決定了,那就不能後悔。”

季春聽懂了。

葉北成這是要切斷所有的後路。是人就會有弱點,弱點可以讓人膽怯和搖擺,葉北成這麽做是不想以後面對父母時自己會動搖,然後放棄陳繼風。

“瘋子,”季春皺眉咬牙,“這麽做真的值得嗎?”

Advertisement

答案很明顯,在這兩個選擇上,葉北成選擇了陳繼風。

葉北成嘆了口氣,突然想起空白的那四年,想起每日與陳繼風同床共枕時的夜半時分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想起噴泉雨霧下那雙深情的眼,想起四八胡同夕陽下的少年。

他回答不了季春。

因為沒有所謂的值得與不值得,只是他不願意。不願意再一次把陳繼風推開。

“我也不知道,”葉北成說,“但是我必須這麽做。”

季春沉重道:“如果他們逼你們分開呢?”

葉北成鄭重道:“我選擇繼風,不代表我要放棄父母。我會努力地說服他們接受繼風。如果他們一直接受不了……”他也沒想好要如何應對父母的反對,這會是他最艱難的一場抗争。

“算了,”季春擺手,“不提這些令人糟心的破事了。”

葉北成抿着幹澀地嘴唇。

季春仰着頭,呆呆地望着辦公室雪白的天花板,微微嘆氣:“你說為什麽人活着怎麽會這麽累呢?”

葉北成也靠在沙發上,偏頭望着窗外落在鋼鐵森林中的月光。

公司內測的事情告一段落後,葉北成進入了休息期,而季春這邊才算進入了真正的忙碌期。新項目需要找新的投資方,季春連續兩個星期周轉在酒桌上和人推杯換盞,甚至有一個油膩的中年客戶對季春很有意思,一頓飯下來大腿被他摸了兩次。

季春見慣了這樣的場合,用巧妙的姿态回避了那人的騷擾,并且用笑臉相迎,成功拿下了那筆投資。

季春酒喝得太多,不能開車,只能手機叫了一臺出租車。

夜晚的城市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間,除了風,還剩寂寞。季春等了許久沒等來車,打電話給師傅過去,對方說高架上除了追尾事故,現在正在堵車過不去。

季春只能取消了訂單,他順着街邊,踩着暖黃的光線,分不清方向的一路往前走。

走累了,他也沒顧形象地坐在路邊休息一會兒。

一瓶紅酒加五瓶啤酒,兩股酒精交加,季春的胃如同火燒,他坐在路邊幹嘔幾聲,在昏暗的視線下發現自己掌心有血跡。

季春心頭一緊,反而笑了。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栽去。

再次醒來時,燈光刺眼,季春聞到一股濃厚的醫用消毒水味道。視線慢慢聚焦,有護士正在調整滴管。

季春嗓音幹啞:“我……”

護士見季春醒了,笑着問:“你醒啦,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季春眼珠微轉:“胃有點難受。”

“你是胃出血,剛剛幫你做了應急治療,現在肯定會難受的。我看一下你的體溫。”護士幫他量了體溫,“退燒了,那你先好好休息,你朋友幫你去辦住院手續了。”

朋友?

季春恍惚,無力地眨了一下眼。

他沒精神想是哪位朋友這麽好心送自己來醫院的,只覺得全身無力,乏力地閉上眼,再次沉沉地睡過去。

基礎再次醒來時已經被挪到了普通病房內,他身上被人換了水藍色的病號服。宿醉加胃出血折騰的他全身無力,他沒力氣動,只能用視線慢慢地熟悉自己此時置身的環境,視線下移驀然停住了。

謝昆衣衫不整地趴在床邊小憩,雙手緊緊握着他打針的那只手。

他正的掌心那樣熱,季春不知怎麽眼睛一酸,竟然有淚奪眶而出。他試圖抻出自己的手,無奈還是驚動了謝昆。

“怎麽了?”謝昆神色緊張,眼角發紅,顯然昨夜一夜未睡,“我去叫醫生來。”

季春聲音微弱:“謝昆。”

謝昆轉身看他,季春還插着鼻觀,他昨天剛洗了胃,又做了手術,此刻面色蒼白,唇角發幹,只是那雙眸中好像含着濕潤,謝昆有一剎那以為自己看錯了,恍惚中再去确認時,季春的眼睛波瀾不驚。

“你怎麽會在這裏?”季春意識混沌,只記得昨晚倒下去時眼前有身影掠過。

謝昆垂眸,微弱的晨光落在他的眉眼之間,季春許久沒有這麽近的看過他了。俊朗的輪廓依舊,季春忍不住想擡起手去碰他。

謝昆擡眼,抓住了他微微擡起的手。

手掌有熟悉的溫度,季春驀然被這襲來的觸感弄的微微發顫。

“我不應該來嗎?”謝昆抓着他,目光逼問,“我是你男人,我不應該來嗎?”

“可是我們已經分開了。”季春聲音弱不可聞。

謝昆抿着嘴角,将他扭開的臉扳回來,氣息逼近:“下回不準和這麽多酒了。即使是陪客戶也不行。下次還有酒局,給我推了。”

季春微微皺眉:“最近公司有一個很大的項目需要投資,推不了。”

“好,”謝昆放開他,“那我就看着你,直到你病好為止,有酒我幫你擋。”

季春驚訝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季春問不出口,他們倆現在這到底算怎麽回事?

“可是什麽?”謝昆問。

季春再次別過頭,小聲道:“沒什麽。”

他現在沒力氣和謝昆争辯這些事,他剛做完手術,全身乏力,睜開眼和他說了幾句話後,眼睛又忍不住地往下耷拉。

又是一天,季春躺在病床上沉睡,謝昆就這樣一直守着他。季春中途迷糊中醒來一次,他隐約聽見謝昆在打電話,他努力地想聽內容,結果什麽也沒聽到又陷入了沉睡。

季春再次醒來,是疼醒的。麻醉散去後,後知後覺地的疼痛像海浪般一波一波的沖擊他,他睜眼,室內一片黑,他忍不住地抽氣。

床頭的臺燈被人按亮,季春看見謝昆緊張地坐到他面前,幫他擦掉額頭不斷冒出的冷汗,滿眼心疼道:“怎麽了?”

季春咬着牙,擠出一個字:“疼。”

謝昆緊張地去叫護士,護士查看了一下季春的情況,又調整了一下點滴的下藥速度,轉身對謝昆說:“不用擔心,病人沒事,只是麻醉散了所以才會疼,适當的吃一些止疼藥就行。”

謝昆道歉,送走了護士,回到病房倒了水,拿了止疼藥給季春服下。

藥效發揮慢,季春被疼的再次饅頭是喊,他咬着牙躺在床上,督見謝昆心疼露骨的眼神後,忍不住地挪開。

謝昆掀開被上床,躺在季春的旁邊,伸摟住了他。

“你……”季春擡眼看他。

謝昆将他顫抖的身體攬入懷裏,季春被熟悉的溫度包裹,他安心地沉浸其中,就連那疼痛也随之減少了幾分。

“我抱着你,”謝昆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做點分心的事,你就沒那麽疼了。”

季春抽氣:“分心的事?”

“嗯,”謝昆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擡起,季春還在疼痛的恍惚中,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抗,謝昆便低下頭含着了他的嘴,低聲道,“像這樣。”

口腔濕潤,還帶着煙草的味道。

季春聽見自己心砰砰跳,神志被這濕潤的吻奪取了,他大腦裏炸開了一片煙花,除了五光十色的絢麗和轟炸聲,什麽也沒剩下。

謝昆睜開一只眼,見季春沒反抗,于是更探進了一步。唇縫被撬開時,季春忍不住吸了口氣,下意識地往後退,謝昆按住他的後腦勺,講想要逃離的唇含的更深了。

“沒事,”謝昆在唇間輕聲撫慰,“我會很小心的。”

季春鼻間哼唧了一聲,徹底沒了聲音。

綿長而濕潤的吻,謝昆動作不大,他細細地吻着季春,像是在安慰受傷的小動物,溫柔細致。不知過了多久,季春在這溫柔的吻中徹底睡着了。

晨間,謝昆的電話又響了,他伸手去摸沒看來電顯示直接切斷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還在熟睡的人,微微翹了一邊嘴角。

昨晚疼了大半夜季春才睡着,謝昆不忍打擾他,悄悄松開他,起床跑去外面打電話。

依舊是母親,謝昆回撥了過去。

“你在哪呢?”語氣不要好。

“還在醫院。”謝昆老實交代。

“玩夠了就趕緊回來吧。”母親在電話那頭警告道。

謝昆靠着牆,嘆了口氣:“媽,我沒玩。”他擡起頭看着長長的走廊,盡頭有一對老夫妻正在攙扶着往病房走,“季春生病了,我要在醫院陪他。”

“謝昆!”母親勃然大怒。

謝昆收回目光,一臉平靜:“有些事等我晚點回家再說吧。”

母親威脅道:“你再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謝昆沉下目光,喉嚨間艱難滑動。長廊陰涼,過堂風掃在皮膚上,謝昆卻絲毫不覺得冷,可能是因為此時的心是熱的。

他過了一年冰冷的日子,如今季春重回到他的懷抱裏,心房裏存着那團火又重新燒了起來。

昨晚那個暧昧溫存的吻,像是告訴他,他還活着。

“媽,”謝昆低頭,沉沉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母親不想再聽見他說話,憤怒挂了電話。

謝昆沉重嘆了口氣,收起電話,擡頭時撞見了一雙複雜深情的眼,他驀然愣在原地。

季春站在幾步之遙外看着他。

我想和他在一起。

這句話仿佛留着長長的餘韻,在這長廊中盤旋。季春心間震顫,那餘韻最後落在他的心上。

◎最新評論:

-完-

第 59 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