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紅傘傘,白杆杆 (1)

莫少珩逛了一會自家鋪子,鋪子的種類還挺齊全,只是一單生意都沒有。

聽莫海棠說,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年了。

莫少珩心道,應該是從他當上南離少師的時候開始的。

又去了一趟醫館,給祖母抓了幾副藥回到鎮北王府煎熬。

莫少珩去後廚要了個熬藥的罐子帶回院子,他這貼《華公去濕秘方貼》有頗多注意的地方,得他親自煎熬。

期間,也給南一找了點事情做。

“南一,我出個問題考考你。”

南一來勁了,自從他在對對子和數術上栽了跟頭過後,天天都想着在莫少珩面前争回一點面子,他也是個天才,他也要點面子不是。

雙手一叉腰,“放馬過來。”

當真是盡管虐他千百遍,他待你依舊如初戀,打不死的小強精神也挺好。

莫少珩指着院子角落堆了一地的硝石,“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将這些地霜弄成細碎?”

這些硝石太大塊了,無法和水徹底接觸,制冰的能力大大不足,所以得先将它們弄碎。

南一抓了抓腦袋,跑去牆角研究了起來。

“怎麽在最短的時間弄成細碎?”

“這石頭挺硬啊。”

乒乒乓乓的砸了起來。

“少師,不限制任何條件?”

莫少珩點點頭。

只見南一突然向院外跑去,對守衛在門口的老兵道,“大叔,知道我們家少師為什麽年紀輕輕就內勁驚人嗎?”

“這都是有原因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作為少師的學生,也就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大叔,想不想成為內勁高手?”

莫少珩一邊熬藥,一邊看着院內的情況。

院內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

南一正帶着鎮北王府的一群府衛,用不知道從哪裏借來的打鐵的鐵錘,砸那些硝石。

南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有了,工具也有了,少師,我這答案怎麽樣?”

倒是知道因地制宜,腦子靈活。

熬藥,等火穩定後,也不用一直守着。

趁這個時間,莫少珩又将兩個裝蜜蜂的木桶挂在了院子中一處避雨的角落。

經過一夜熟悉環境,這些蜜蜂應該勉強适應了,将木桶上的黑布掀開一角,嘗試放飛。

蜜蜂三三兩兩的從縫隙裏面爬出來,進進出出,也沒有飛遠。

等過了一會兒,又将黑布掀開一點,這樣慢慢持續放飛,加上蜂後被困在木桶裏面的竹編籠子裏面,這些蜜蜂适應後,就會将這裏當成它們的新家。

持續放飛估計得持續到後天,才能真正放手。

等弄完這些,已經快中午了,熬的那罐子藥也好了。

将藥倒進碗中,想了想,又去抓了一些蜜蜂,這才讓南一捧着琴,跟着去祖母院中。

祖母那裏,除了永安夫人,其他一些伯娘居然也在。

莫少珩的孝心,老夫人是看在眼裏的,臉上笑容不斷,“人老了,毛病總是多的,珩兒也不必如此費心,還是緊着時間忙你的事情去吧。”

祖母也在擔心莫少珩的七日之約,別看她們府裏的人沒說,可都急在心裏。

“這老毛病應該是不好治的,我們京裏好些上了年齡的人都有這毛病。”

莫少珩答了一句,“不差這點時間,而且別人不能治,可不代表我也不能。”

衆人都笑了,這話頗有一些當初臨江仙挑戰南離名士的氣勢。

氣氛越來越融洽。

莫少珩說道,“我給祖母彈首曲子如何,順便針灸一番。”

老夫人一愣,如何又彈曲子又針灸?估計是口誤吧,也沒在意。

莫少珩讓南一将春雷古琴放在了席位上,他自己将剛才帶來的蜜蜂取出,一只一只的放在祖母的穴位上。

“這蜜蜂的尾針最是治療風濕。”

衆人:“……”

看得啧啧稱奇,“這也是治病的法子?”

哪怕南一,都看得眼睛都不眨,剛才少師讓他認真觀摩治療的手段,他怎麽覺得有些詭異。

老夫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古怪的治病法子,不過年齡大了,反而對這些怪事不怎麽在意了。

琴聲起,如溪流綿雨。

老夫人閉眼品了起來,她本就是琴道大家,這琴撫得好不好,她一聽便知。

心裏不由得點點頭,珩兒這琴技定是下過大功夫的,珩兒又會春秋指法,這琴技怕也是出自那琴聖柳歸塵。

只是沒多久,老夫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倒不是撫琴有什麽問題,而是……

眼睛不由得看向關節處的蜜蜂,這些蜜蜂也怪異,按理就這麽放在那裏,它們早飛走了。

但現在,它們不僅不飛,還用尾針刺進了皮膚中,一動不動。

這些都不是重點,而是……她最近經常卧病在床,關鍵之處每每都會作痛,有時實在難以忍受。

但現在,本該隐隐作痛的地方,居然不痛了,酥酥麻麻的,還挺舒坦。

永安夫人發現了老夫人表情有異,趕緊問了一句。

老夫人答道,“這法子見效竟如此之快,比起每日按壓關節還要舒坦。”

衆人不免啧啧稱奇,她們原本也以為只是一片孝心,一個偏方而已。

蜂尾有毒,蜇之能讓傷口紅腫。

但使用得當,卻是治療風濕的利器。

屋子內,氣氛也輕快了起來,充滿了好奇地看着。

南一眼睛滴溜溜的轉,這治病之法稀奇,他得學着,想想以後天天拿着蜜蜂蟄人就來勁。

莫少珩的琴技能戰勝南離名士,自然琴技也不下于名士。

這份風雅閑趣,加上親人之間的随意閑聊,實在溫馨。

不過,不多時,有一老仆走了進來,“夫人,宮內來了一位嬷嬷,說是要見世子。”

莫少珩的琴聲停了下來。

老夫人問道,“可問清那位嬷嬷身份?”

老仆答道,“說是天妃身邊的侍奉,來請世子進宮一敘。”

莫少珩一愣。

天妃,也就是燕王趙棣的母妃。

當年燕王的母妃雖然争奪後位失敗,但也沒有完全倒了,而是被聖人封了天妃,淩駕衆妃之上。

這也是燕王趙棣為何依舊讓所有人如此忌憚的其中一個原因。

衆人聞言,也松了一口氣,天妃和她們鎮北王府的關系還不錯。

莫少珩心道,他十歲前,就一直被天妃帶在身邊養育,他現在回來了,于情于理也是應該前去拜見的。

招了那嬷嬷進來,确認了一番,莫少珩準備進宮。

不過在進宮前,莫少珩想了想,別看天妃名義上淩駕在衆妃之上,但她上面還有一個皇後,定是處處被針對為難。

過得未必真的如表面上那麽風光。

莫少珩想了想,回到院子取了一個盒子,算是見禮。

然後吩咐了一聲南一,讓他将剩下的硝石全碾碎。

莫少珩進宮倒也順暢。

按理外男進宮不是這麽容易的,但他從小生活在宮裏,又是養育過他的天妃召見,就少了很多顧慮。

朱霞宮。

莫少珩抱琴而立。

上面是一位雍容的貴婦,一身宮妝。

“聽宮裏的那些宮娥說,我們珩兒長得一副瓊仙之姿,她們倒也沒有誇大其詞。”

說完又道,“依舊和小時候一般模樣,倒是我這宮中比起以前可是冷清了不少,珩兒是否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他十年前離開皇宮的時候,這裏還是皇後居所,自然比現在多了些氣氛。

莫少珩一笑,“娘娘哪裏的話,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着服侍在殿中的依舊是那些人,故人依舊,人面春風,在我看來,和十年前并無任何不同。”

天妃不由得笑了,“還是珩兒會說話,哪像……”

想到他兒子趙棣那棺材臉,她也直搖頭。

接着道,“落坐吧,你以前也是在這裏長大,莫要生分了。”

天妃說道,“本想着在這個時間你當十分忙碌,不該這時召你進宮,但我聽着宮裏的宮娥們議論得厲害,你那七日之約是否有什麽難處?”

“我這裏雖然大不如前,但也能在聖人面前說上一兩句。”

邊說眉頭邊皺了起來。

她聽那些宮娥議論,說什麽莫世子破罐子破摔,根本沒有籌備七日之約的事情,怕是大限将至,在劫難逃,一開始她還以為聽錯了,等确認後,這才讓人召了莫少珩前來詢問。

莫少珩心道,這朱霞宮的确不像是淩駕衆妃之上的天妃的居所,比想象的要冷清太多了。

莫少珩剛才說服侍的人依舊是以前那些,多少有體貼話的意味,剛才進來時也就見着兩還算眼熟的老嬷嬷,其他服侍的宮娥數量卻是不多的。

只能算是一般後宮的待遇。

有人時刻壓着,針對着,或許這種情況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天妃是南離公主,在北涼反而并沒有什麽依靠。

莫少珩說道,“娘娘不必擔心,我既然應下七日之約自然有把握。”

天妃看了一眼莫少珩,“你這孩子打小就十分有主見,一般人家的孩子那般大小時,哪個不緊着父母長輩安排着……”

莫少珩聽着臉上一僵,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之事。

知道天妃以前最喜歡幹什麽事情嗎?看着他長得好看,天天給做女孩子的小裙子,聽說都珍藏着堆積了一大箱子了。

他一個大好青年,能眼睜睜的讓自己留下這樣的黑歷史?

這也是天妃口中的打小就特別有主見,聽着還有些惋惜的意思。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其中多少是莫少珩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他的“童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裏,天天和趙棣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大人玩躲貓貓。

但現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他被天妃帶大,有這一層關系在,注定只能在一條戰船上。

莫少珩将手上的盒子交給旁邊的老嬷嬷,“不知不覺竟離開這裏十年了,在外面漂泊,多少也見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這是我在南離專門為娘娘挑選的賀禮。”

看看現在朱霞宮的情況,他這盒子倒是帶來得對了。

老嬷嬷将盒子交到主座上的天妃手裏。

天妃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還學着外人的那一套了,哎,棣兒就沒有你這般心思,每次送進宮的東西都是些中規中矩的,看着都提不起興趣。”

嘴上這麽說,臉上卻多了不少笑容。

一個晚輩的禮物,其實貴不貴重什麽的并不重要,而是一番心意,剛才莫少珩說是專門為她挑選的,自然心情愉悅。

也不枉當初她将人接進宮裏細心的養育了十年。

只是打開盒子,卻是愣住了。

“這是什麽?”

一顆又一顆如同沙礫一樣的黑點,看上去也就比沙子大一些。

整整一盒,全是這樣的顆粒。

雖然剛才莫少珩說是不一樣的東西,但她也沒有想到不一樣到了這種程度。

沒看懂,臉上疑惑。

莫少珩直接道,“蠶種。”

天妃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可是你在金殿上說的,能織出絲綢的蠶蟲的蠶種?”

那還真是南離特産,其他地方都沒有,這禮物特別,不免興趣大增,怎麽看這些小黑點也和貴比黃金的絲綢能牽扯不上關系。

莫少珩接口道,“這是我從南離帶回來的唯一一盒蠶種。”

天妃:“……”

因為絲綢的昂貴,南離人定會将蠶種守得如同國寶一樣嚴實,不容許任何人打注意。

也就是說,這一盒蠶種極可能是她們北涼唯一的一盒。

莫少珩的那句,他能富南離,亦能富北涼的話,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莫少珩從懷裏拿出一疊手稿,“這是養蠶的具體方法。”

在南離時,這套養蠶,培繭,育種的方法已經成熟,他也僅僅需要默寫出來就行。

天妃看了過來,她明白了莫少珩的意思,僅有的一盒交到了她手上。

雖然只有一盒,但年複一年,終也有富裕南離的一天,而由她來養這些蠶,她朱霞宮自然會變得極其特殊。

莫少珩說道,“聖人應該也快派人來取蠶種了,我想着反正得便宜給其他人,還不如讓娘娘來養這蠶,養蠶是個細心的事情,但難度并不算大,就是得讓娘娘費心了。”

天妃擺了擺手,比起蠶種,這些算得了什麽,再說她在朱霞宮一天無所事事,整天和其他妃子拌嘴皮子,雖然其樂無窮,但傷神,正好找個事情養養心神。

天妃說道,“你倒是有心了。”

臉上笑意更濃了些。

莫少珩離開的時候,身後跟着兩個提着大包小包的老嬷嬷。

未必是些多貴重的東西,但天妃覺得他才回北涼,應該什麽都缺。

莫少珩:“……”

或許大人都是這般想法吧,他母親永安夫人不就也是這般,恨不得将所有他需要的東西都買全,每天都在查漏補缺。

這兩老嬷嬷,莫少珩也認識,是朱霞宮真正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莫少珩長大的。

老嬷嬷道,“娘娘說世子的禮物她很喜歡,也讓老奴告訴世子一聲,此事娘娘自有辦法讓它順理成章,世子不用在此事上費心,專心更重要的事情便好。”

将蠶種直接交給天妃,的确會牽扯出一些麻煩,但也僅僅是一些麻煩而已。

天妃在北涼也深植了這麽多年了,加上有燕王,這些麻煩自然算不得什麽。

莫少珩點點頭。

路過勤政殿的時候,那個憂郁的中年大叔又在那個位置。

莫少珩不免走了過去,“大叔,難道這裏是什麽風水寶地不成?”

中年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莫少珩,“自然是好地方,站得高點還能看到洵州。”

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站得再高也不可能看到洵地的。

莫少珩就尴尬了,這是在拿捏他吧?

中年問道,“怎的還有空進宮?不是說對七日之約胸有成竹,我怎麽看你像破罐子破摔。”

莫少珩笑道,“正是因為胸有成竹,所以才會如此悠閑。”

中年:“……”

莫少珩最近在幹什麽,他一清二楚。

這樣都能解決所有難民的糧食問題?

他怎麽覺得這小腦袋有點不靠譜了?

半響才道,“先前可是說好,你過了這七日之約,我才在聖人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莫少珩答道,“放心。”

這大叔還挺有原則啊。

中年:“……”

絮叨了幾句。

中年說道,“剛才聖人讓人去鎮北王府取蠶種和棉種了,你回去準備準備吧。”

莫少珩:“……”

這等緊要的事情,聖人自然是上心的。

臨走前,中年莫名奇妙地說了一句,“當初虧欠你的,聖人自然會補償到你們鎮北王府上。”

莫少珩眼睛一亮,“大叔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

中年擺手,“且去且去,休要耍渾。”

莫少珩:“……”

說也是你在說,問還不讓問。

莫少珩回到鎮北王府,還真有宮內來的公公在等着了。

老公人直接說明來意,像蠶種和棉種這等能影響國之社稷的東西,他之所以現在才來,還是聖人看在世子要應對七日之約的原因,解決難民糧食問題,同樣的迫在眉睫。

莫少珩也沒有耽擱,直接回院子取了一個盒子,“這裏面裝的就是棉種。”

“至于蠶種,不巧,我剛送去天妃那裏了。”

老宮人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莫少珩,說了一句,“世子倒是個念舊情的。”

這裏面參雜了太多事情,他一個老宮人自然不好說什麽,他只需照實回禀聖人就行。

接過盒子,然後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慫慫肩,“沒了。”

老宮人愣是沒有反應過來,半響,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話來。

說好的,讓北涼百姓有禦寒的衣服穿?說好的能制作棉甲讓北涼軍備實力大增?

當初的天花亂墜至今尤在耳畔。

結果,就這一盒?

他突然想起,世子在金殿上的确沒有撒謊,的确說的是棉的用處,但他們似乎忘記了問世子數量。

老宮人還有些愣神,“當真?”

莫少珩答道,“我還能留着自己偷偷種不成?”

老宮人:“……”

若論話語權術,世子怕是已爐火純青。

只是等滿朝文武和聖人驚聞這消息的時候,不知道臉上得多精彩。

怪莫少珩?

怕是不好意思,別人可沒有說半點慌,不過是他們沒在金殿上當場問清楚而已。

老宮人看了一眼莫少珩,被小世子鑽了個空子呢,一臉古怪的離開了鎮北王府。

接下來的兩天,整個涼京都在議論莫少珩的破罐子破摔。

因為莫少珩真的什麽都沒做。

簡直将人全部整糊塗了。

“莫少珩當真不想活了?”

“那他能做什麽?還真相信他七日之內能解決難民的糧食問題?”

本就是天荒夜談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結果早已經注定,他們也覺得他們關心這不可能的事情有些奇怪,但就是忍不住。

倒是鎮北王府出了一些令人意外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鎮北王府的老夫人卧病不起,但今日老夫人出門了。

沒讓人攙扶,而是坐在一種叫“輪椅”的凳子上,自己轉着輪子,拜訪了好些以前認識的老姐妹,特別是那些家裏也有無法自由行走的老人的府邸。

敘舊的同時,逢人便說她這輪椅多好使。

看得人啧啧稱奇。

一天呆在床上,或者需要他人攙扶才能出門,得多麻煩。

但人吧,要是不能到處走走,天天跟受罪一樣。

所以,“輪椅”的出現簡直是這類人眼中的神器。

看看鎮北王府的老夫人,似乎一點都不受腿腳不便的影響了,想去哪去哪,逛逛他們涼京都行。

老夫人和她的老姐妹聊天,三句不離這是她那孫兒給她設計的。

臨走的時候,自然要送上一把輪椅給同樣受難的老姐妹當作上門做客的禮物。

輪椅不值幾個錢,送也就送了,需要的人也不多,沒什麽市場,不過制作得花上一些時間。

至于有沒有說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輪椅的事情被傳開,它有了另外一個名字,“孝心椅”。

衆人皆在感慨,“先且不論莫少珩為人如何,至少是個有孝心的。”

莫少珩聽道後,也知道祖母這是在為他奔波,不過是以輪椅為由,去給他走關系。

雖然在他看來,沒這個必要,但為免祖母擔心,他沒有說什麽,或許這樣祖母才能安心一些。

除此之外,鎮北王府內還發生了一件奇事。

一個巨大的櫃子被搬進了莫少珩的院子。

的确和櫃子差不多,但四四方方的,不高,但看上去又重又大。

能不重不大嗎?

櫃子都是帶着很大的夾層,夾層裏面裝的全是硝石,因為這樣,體重和體積可想而知。

這個奇怪的衣櫃,将府裏好多人都引來了。

“這是在哪買的衣櫃?也太古怪了些,下次可不能去這家買了。”

莫少珩一笑,“我們自家鋪子做的。”

衆人:“……”

哪有将衣櫃做成這樣的?

莫少珩說了一句,“這是個制冰的冰櫃,倒不是用來裝衣服的。”

硝石制冰,其實在古代的時候就被人玩壞了,因為它真的好用,且簡單。

最開始,古人用地窖藏冰的方式将冰塊保存到夏季,等夏季再取出來消暑,但這種方式是一種成本極為高昂的享受。

直到,古人發現了硝石的妙用,才帶來了革命性的變化。

制冰不再受季節影響,哪怕夏天也能自由的制冰。

硝石制冰的難度在哪裏?在于開采,古時的工具缺乏,開采技術也不行,所以才沒能大規模到家家戶戶有冰用。

硝石制冰的速度也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和現代冰箱的速度是差不多的,它其實是一個吸熱的物理過程。

用硝石制冰,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硝石可以反複使用,只需要将硝石曬幹就行。

他的這個冰櫃,就專門有一個機關,能打開夾層,取出硝石。

衆人還笑話了一番,怎的讓自家匠人做這麽一個笨櫃子,要是傳了出去,以後怕是更沒有生意了。

看完熱鬧,這才離開。

莫少珩讓人将櫃子直接放在了房間的角落,遠離床榻。

然後和南一,兩人開始往夾層裏面灌水。

南一在那裏研究了半天,“虧得她們沒有看到我們往衣櫃裏面灌水,不然非得又笑話我們。”

莫少珩又糾正了一句,“這是冰櫃。”

南一抓了抓腦袋,“它是幹什麽用的?”

莫少珩說道,“晚上自己看。”

其實還沒到晚上,南一的驚呼聲就從房間內傳了出來。

莫少珩正去讓人燒糖水,聽到聲音後進房間一看,就見南一整個人都貼在冰櫃上。

“少師,不得了,這個衣櫃,不對,這個冰櫃它生霧了。”

“好涼快。”

他們南離完全沒有這麽熱的天氣,所以南一雖然不說,但一天熱得汗水一把一把的。

他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面去。

莫少珩點點頭,等會他房間的溫度就能稍微降下來一點。

他做的這個冰櫃,上面有一個推動的蓋子,但自然不能像現代的冰櫃一樣完全隔離溫度。

但漏涼氣也有它的用處不是。

南一是完全舍不得從那裏離開了。

莫少珩也沒有管他。

等讓人将燒好放涼的糖水送來,然後倒進一個個的小盒子,小盒子裏面插一削得整整齊齊的小木棍。

雖然是第一次嘗試,但這些膜具和小盒子做得還不少,反正以後也能用上。

快速的将冰櫃的蓋子推開,然後将一個個裝滿糖水的小盒子放了進去。

南一張了張嘴,“少師這是在做什麽?”

莫少珩答了一句,“雪糕,或者叫冰棍。”

南一:“……”

雪做的糕點?冰棍子?

懵逼死他了。

莫少珩告知了南一一聲,“莫要去推冰櫃的蓋子。”

他看南一似乎對這推拉蓋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樣,一天又過去了。

經過一整晚,莫少珩的房間真的涼快了不少。

南一抽了小桌子和小板凳,靠在冰櫃邊上寫作業。

今天正好是一府邸的人和祖母一起用餐的時間。

南一眼睛幽怨到不行,“我都不想離開這裏一步。”

莫少珩一笑,“這麽喜歡寫作業?”

南一緊張了,“那也不至于。”

莫少珩直接将冰櫃打開。

南一伸長了腦袋往裏面看。

“冰……是冰?”

又往外面的天空看了看,豔陽高照。

炎熱的夏季,他們房間內出現了冰?

莫少珩直接取了一塊雪糕,從磨具取雪糕還有點不方便,看來得改良改良,然後将雪糕塞進了南一的小嘴巴,“嘗嘗味道。”

嘴巴裏透涼的感覺,這才讓南一回過神。

條件反射的抓住雪糕一頭露出來的小木棍。

“好冰。”

“好甜。”

炎熱夏天,連茶水都無法解涼,心裏悶熱無比的時候,一塊能涼透心的雪糕是什麽滋味,莫少珩自然知道。

南一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隙。

他本就嗜甜到不行,這雪糕絕對是他最愛。

莫少珩說道,“正好拿去給府裏的其他人嘗嘗。”

等莫少珩和南一去祖母的院子用餐的時候,因為要取雪糕,稍微晚了一些。

趕緊讓人将雪糕取出來,“天氣太熱,雪糕用不了多久就得化了,大家趕緊嘗嘗,解解暑。”

雪糕?化了?

她們怎麽有些聽不懂?

直到下人們将一塊塊雪糕擺在她們面前。

她們才知道剛才的霧氣哪裏來的。

“這是?”

冰?

但怎麽可能?

衆人也嘗試着用手拿起木棍的一端,看上去頗為精致。

等放進嘴裏的時候,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來。

比不斷在旁邊扇風都舒服,扇過來的畢竟是熱風,而這冰卻是直達心田。

不僅涼爽,而且味道甜美。

一時間,莺莺燕燕的聲音四起。

莫少珩繼續道:“你們說我們開一個雪糕鋪子,生意會如何?”

他們鎮北王府畢竟是北涼貴族,貴族的體面還是要有的,而不是府內的女子打一根頭飾都顧慮多多了。

衆人眼睛不由得一亮,夏日賣冰,這怕是前所未有。

只是,他們世子是不是太不務正業了?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她們急在心裏,免不了要說上兩句。

……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讓鋪子上的匠人,多打造幾個冰櫃出來。

這一弄又是三天,冰櫃自然是送到各房院子中。

不免又引起了好大轟動,她們屋子居然涼快了不少。

其實和空調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古時候的房屋密封效果不是很好。

相當于房間裏面擺放了一個大冰盆吧。

用上和沒用上,差別還是挺大的。

等凍上雪糕,已經是第四天了。

加上前面消耗掉的兩天,離七日之約居然只剩下一天了。

鎮北王府這幾天難得的溫馨已經變成了緊張。

外面的議論也已經達到了最高點。

莫少珩這幾日的所作所為,也全部擺在了所有大人和聖人桌上。

沒人能看得懂。

糧食啊,在哪裏?

莫少珩在幹什麽?

要麽是莫少珩已經瘋了,要麽這就是天下最離奇的事情。

而處在議論中心的莫少珩,現在正和南一待在他們新開的雪糕鋪子上。

鋪子裏多了一個冰櫃,外面多了一支幡,上面大大的寫着“雪糕”二字。

莫少珩看着依舊空空無人的街道,“……”

“南一,你剛才有去其他街道,在所有人面前吃雪糕?”

南一:“有啊,我一手一只啃,那些人直接将我圍了起來。”

“不過他們一聽我是在這條街上買的,淚汪汪的轉頭走了。”

莫少珩:“……”

看來得想個法子讓人進入這條街才行。

都說酒香也怕巷子深,他們這是知道了巷子中有好東西也不進來。

涼京人的堅持麽?

本來還想用雪糕來帶動和恢複整條街的生意來着。

“不過也并非沒有辦法。”

鋪子的掌櫃實在沒忍住,“世子,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現在哪裏還是管什麽生意的時候啊。

莫少珩直接答了一句,“不急,不還有一天。”

掌櫃愣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鋪子上依舊沒有生意,莫少珩帶着南一,還有浩浩蕩蕩的護衛回到鎮北王府。

在房間內想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嘴角不由得上揚了起來。

拿出紙筆寫了一個帖子,“南一,讓人将這帖子送去給五殿下趙秋焰。”

說完,還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個顆琉璃珠,“将這個也一并送去。”

南一點點頭,接過帖子,結果一看……

“世上無全事,文無第一人,武無第二者……”

劈裏啪啦一大堆。

重點在最後,“明日午時,帶齊人馬,烏衣巷中,一決雌雄。”

這是約人明天打群架。

但明天是七日之約的最後一天了,哪怕南一最是相信莫少珩,此時也跟被人當頭一棒。

去和人打群架,什麽時候準備糧食啊,他們少師雖然神奇,但畢竟不是真神仙。

莫少珩在南一腦門上一點,“快去,等會還得去找燕王。”

他有意讓他們那幾條街道興旺起來,被他坑慘了的燕王,他得去說上一聲,讓他雇好人手,明天準備開業大吉。

當然一封戰書,是遠遠不夠的,不過是一個引子,還需其他手段。

南一淚汪汪的,少師的腦子真的不正常。

等完成莫少珩交代的事情,正好一起出門去燕王府邸。

結果燕王不在,去了國子監。

國子監是北涼學子讀書的地方,無論是皇子還是朝廷大員的子輩,都在這裏讀書,估計也就莫少珩一天看上去無所事事。

莫少珩不得不又多走了一圈。

等到了國子監,莫少珩的出現引起了不少轟動。

“竟然真的成天都在游手好閑。”

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們一開始還有些不相信,畢竟莫少珩現在所為和等死沒有什麽差別,現在看來傳言果然是真的。

國子監此時正是放飯的時候。

內部有供學子吃飯的食坊。

莫少珩想了想,燕王現在不知道去哪吃飯了,不好找。

剛好他肚子也餓了,先吃完飯再去找趙棣也不遲,他時間多。

要是別人知道他這想法,怕是一口茶水能噴一整天,他們都替莫少珩急。

莫少珩點了些菜,然後也不管周圍投來的奇怪的目光,開始等待。

倒也沒等上多久,幾個飯菜就端了上來。

但,莫少珩和南一卻沒有動筷,而是古怪地看着飯菜。

南一更是眨巴着眼睛,突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紅傘傘,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注:語句出自雲南俗語。)

端菜上來的小厮卑微的問了一句,“少師,我國子監的飯菜不合你口味麽?”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莫少珩卻笑了。

少師?

南一叫他少師,是因為南一是南離人,合情合理。

而在北涼,一個小厮在衆目睽睽之下稱他為少師?怕是要刺痛不少人的神經。

果然,小厮的聲音一落,就有人冷哼了一聲,“我北涼的飯菜,自然不合南離少師的胃口。”

周圍還有迎合者,“我國子監的飯食,連各位先生都食得,各位皇子也食得,怎的在你莫少珩面前就不能下咽了?”

莫少珩沒有管這些聲音,因為南一正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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