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個時代的震撼 (1)

莫少珩來到烏衣巷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南離的使團已經等在那裏了,為首的正是顧九思。

周圍也圍了不少百姓,估計是來看熱鬧的。

莫少珩對南一說了一句,“你留在馬車上別露頭。”

以南一的機靈勁,自然知道怎麽做。

莫少珩這才下車。

周圍也開始沸騰了起來,莫少珩真的過了七日之約來赴這場文鬥了。

莫少珩對顧九思拱手,“見過老師。”

顧九思冷哼了一聲,并不作答,他僅是來看熱鬧。

莫少珩頗為有些尴尬,然後又看向烏衣巷街道兩旁的鋪子。

昨日他将文鬥的地方定在烏衣巷,目的就是讓看熱鬧的人進入這條街。

看看,人的确是進來了好一些。

只是看向鋪子,依舊除了掌櫃小夥計,啥人也沒有。

莫少珩:“……”

嘆了一口氣,得,也算進了一步不是,至少街道上不再是樹葉飄落空無一人。

正了正身,現在天色已至正午。

這時,南離使團中一個青須文士走了出來,這人名叫王之翰,在南離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名士,極其擅長詩詞。

王之翰行,“午時已到,文鬥是否可以開始了?”

莫少珩點了點頭,“不過……我可以讓南離出題,但文鬥的方式由我決定如何?”

王之翰:“……”

文鬥的方式?

文鬥的方式其實有很多,但總體來說,也就是圍繞出的題目,各自作詩詞,最終都是以詩詞的好壞決定結果。

讓他南離出題,自然是占了極大的便宜了。

王之翰看向身後,南離使團的人點了點頭。

昨日莫少珩應下不以在南離所學來比這場文鬥,對他們的名聲多有影響,如今又讓他們南離出題,若他們還不應下對方的要求,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王之翰問道:“怎麽比?”

圍觀的衆人也豎起了耳朵。

若這樣莫少珩都能贏,他們就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莫少珩臉上露出了狂放的笑容,手撫在了琴弦上,是一首來自先賢巨著《霞外神品》中收錄的一首《離騷》。

一時間,琴聲爛漫,文人騷客,士子風流的風雅和灑脫盡展現在了莫少珩身上了一般。

放浪而不羁,縱情而不俗,如醉生夢死,超凡而灑脫,傲骨于世,是為名士風流。

聲音狂放到了極點,“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我之一身所學詩文皆來自南離,今日恩師當前,若以此所學來戰南離,豈是讀書人所為?”

聲音高亢,傲骨淩然,讓衆人心中震動不已。

難到莫少珩真不以詩文戰詩文?

要是他輸了,他那臨江仙的傳說,北涼第一才子的名聲定是要受損的。

南離的幾個少年也是心中一震,這樣的少師,所有恩情都要放在心上的少師,當初為何又要做出那樣的不忠不仁的事情來。

南離使團的人也張了張嘴,他們本來以此為挾,不過是想給莫少珩莫大的壓力,沒想到……莫少珩竟真的應了。

顧九思也是雙手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世間之人多薄情,真正在大難臨頭時還能将恩義放在心頭的實在太少了。

有的人在所有人看來或許愚蠢到了極致,但又不得不承認,雖然愚蠢卻擁有這世上最高貴的靈魂。

衆人在莫少珩的聲音中沉默了。

竟将這樣的人逼到了如此的地步。

莫少珩這是要高傲的認輸了嗎?

有的人哪怕輸了也要站着輸,哪怕輸了也不失讀書人的風氣風骨。

結果莫少珩話鋒一轉,“我不用在南離所學的詩文,我用自小學自先聖的聖賢之言和你們比總可以了吧。”

讀書人從小學習先聖典籍,不解文不釋義的話,又可以被稱為是先賢親自所傳,這也算讀書人的一種浪漫,自然也能稱得上不算是在南離所學。

衆人還在感動的表情直接凝固了。

南離使團的表情也僵硬了。

顧九思的手也不抖了,這個……這個投機取巧的小狐貍。

只比明經的确符合了這場文鬥的要求,也避免了莫少珩不能作詩寫詞的尴尬處境。

莫少珩繼續道,“我這有一專為比試明經設計的飛花令游戲。”

“我邀請的百人團組成了飛花令陣,她們現在就在街道兩邊的樓上。”

“規則很簡單,我們騎馬從街道上經過,闖這百人團。”

“誰闖過的人數越多,算贏。”

也就是樓上之人抛令,由莫少珩和王之翰同時接令,然後樓上百人團接令,如此反複,百人團若是無法接令,可以跳至下一人繼續接,但莫少珩和王之翰不能,誰答不出自然算誰輸。

反正比鬥的方式由莫少珩說了算,南離的人也是答應了的。

王之翰:“……”

看了一眼莫少珩,竟然被對方使用這等方式巧妙地避開了他們出的難題。

不過,由他們南離出題,他們還是占了便宜的。

莫少珩臉上帶笑,不過是和南離的一場比試,他還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另有目的。

看了一眼街道兩邊緊閉窗戶的窗口。

這時,有人牽了兩匹馬過來。

兩人上了馬,立于街頭。

衆人這才從莫少珩的“投機取巧”中反應過來,虧得他們剛才還稍微感動了一下,不過馬上又被這新奇的游戲所吸引。

規則的确簡單,哪怕他們一聽也就大概懂了。

但莫少珩哪裏找來的百人團?

按規則,百人團在莫少珩和王之翰接令後,也是要接令的。

若不能熟讀先聖典籍,豈不是很容易就能讓莫少珩和王之翰通過這個什麽飛花令陣,比試就會變得沒多少意義。

正想着,這時莫少珩說道,“開始吧。”

手在琴弦上劃過,春雷嗡鳴,似一種開始的信號。

樓上,緊閉的窗戶,緩緩打開,衆人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然後整個現場都安靜了一瞬間。

嘴巴張得怎麽也合不攏了。

他們看錯了嗎?

甚至懷疑的揉了揉眼睛。

王之翰也懵了,莫少珩什麽意思?

打開窗戶的明明全是身着華彩衣裙的女子啊?

北涼貴女?

莫少珩的百人飛花令陣是由女子組成的?

正要嘩然,這時,整齊明亮如同黃鹂一樣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我北涼女子,生來便是高山而非溪流,當于群山之巅俯瞰溝壑。”(注:原句出自張桂梅女士的女高校訓。)

“我北涼女子,亦能身着紅妝,馳騁沙場,巾帼何許讓須眉。”

“我北涼女子……”

聲浪帶着獨特的音色,第一次真正的在衆人面前沖刷着看不見的禁锢。

趙焰秋本也是來看熱鬧的,但看着那窗口的一抹如寒雪中的紅妝,直接懵了。

他看到了什麽,這……這是他北涼長公主啊。

這要是傳到了聖人耳中,還不得拔了莫少珩的皮。

也有人發出不少驚呼,因為他們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平時在他們眼中,家裏溫柔恰然的妹子,子女,現在……現在竟然俨然一副博學才女之姿站在窗前。

多少人,手中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

不是吧?看錯了吧?不可能吧?

但天天呆在自家府邸,天天見面的自家妹子,子女,哪有認錯的可能。

但明明應該十分熟悉的人,現在這一刻,他們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還有,這明明是一群女子整齊的朗聲,為何竟然讓他們覺得如此的震撼人心?

或許也正是由一群女子發出,所以才有了這樣不可思議的力量。

生來便是高山而非溪流,當于群山之巅俯瞰溝壑?

他北涼貴女,從一出生定是嬌貴的,但是吧……但是這樣衆目睽睽之下大聲朗出,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直接呆滞了。

這是屬于這個時代的震撼。

莫少珩也是一嘆,上次他去長公主那裏,這些北涼貴女多生感嘆。

她們十分喜歡她們的詩詞百人團,但卻只能自娛自樂,不敢示人之前,多有遺憾。

每次都只能偷偷摸摸,時間一久,心中自然頗多淤積,為何她們女子連自己小小的一個愛好都要偷偷摸摸,她們明明也沒做什麽違背公序良德的事情。

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莫少珩當時聽着也頗為感嘆,世道艱難,對女子更甚。

但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強行與整個世俗禮教抗衡,別說他做不到,連聖人都得三思。

除非……恰逢其會,做到天衣無縫,不讓任何人能拿出把柄說事,一點一點的撬動這個世俗的不公。

恰好,昨天南離使團的人居然使計,讓他不用詩文進行文鬥,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明經,想到了長公主的女子百人團。

若是平時,拉出這個女子百人團,莫少珩倒是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但其他人怕是就不這麽想了,特別是那些思想老舊的老古板。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現在這女子百人團出來是為北涼争光的,要是她們贏了,誰還敢說三道四?

要是真有人敢說,直接怼回去,你那麽本事,你為北涼争光去,去和南離的名士文鬥去,看看你們能不能戰勝了南離名士。

要是做不到,用莫少珩的話來說,就是沒本事少哔哔。

莫少珩昨日修書一封,讓人送去長公主那裏,本是打着詢問的意思。

結果,這些北涼貴女比莫少珩還激動,她們早就不想偷偷摸摸地像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也就有了現在,這一群站在窗前,連她們的親朋好友都差點認不出來的高嶺之花。

王之翰作為比鬥的人,最先反應過來,“這是我南離和北涼的名士之争,你居然讓一群女子……”

話還沒說完,莫少珩就道,“我北涼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再說九思公都沒有反對,你為何如此氣急敗壞?”

顧九思:“……”

他只是還沒有回過神而已。

這時,樓上,一身紅妝的長公主趙瑾禾開口道,“古人獨愛飛花令,今人又做貼題詩,兩位今日來闖我這飛花令陣,祝兩位旗開得勝,天下傳名。”

言語稍顯冷清,又不失從容。

倒不失一個不錯的主持人。

這樣的趙瑾禾也是這女子百人團的一顆定心丸。

接着道,“午時已到,比試開始,請南離使團出題,每人答題時間為三十息。”

王之翰:“……”

莫少珩說了一句:“怕了不成?”

王之翰眉頭一皺,其實剛才南離使團已經商量好題目了,心中道,就算出醜也是北涼出醜,和他南離有什麽關系。

既然北涼都不怕,他們怕什麽。

一群女子而已,能有什麽才學。

王之翰說道,“就以花為題。”

趙瑾禾的聲音傳來,“按照飛花令陣的規矩,由我先抛令,兩位請接令。”

“唯有凡花最燦爛,花開之時天下知。”(注:本章詩句皆由肥皂改寫(捂臉))

句中出現了兩個花字,算是給出了選擇,只要接令的詩句的“花”字在這兩個位置的任一處都算對。

作為第一個抛令的句子,的确不錯。

莫少珩直接答了一句,“花開時滿山花開,花落時遍地花落。”

一開始,對于飽讀史書的國之名士,的确顯得簡單。

王之翰幾乎也沒有思考,直接道,“芙蓉賬中不知年,花香撲鼻方知春。”

樓上第二名女子,幾乎也不間斷地接下來了下一句,“鏡中雲鬓金步搖,花顏似花比花嬌。”

比試開始。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只見街道上,莫少珩和王之翰騎在馬上,都沒有停留地開始往前面行進。

嘴中聖賢詩句不斷。

馬匹路過街道兩邊的小樓,樓上亦是女子獨特的聲音朗出詩句。

頗有一番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風光。

衆人:“……”

原來這游戲是這麽玩的啊。

闖這飛花令陣,竟然能讓人意氣風發到這種程度,高頭大馬過街巷,比成親也差不多了。

要是表現得極好,名傳涼京也是極為有可能的。

讀書人嘛,無論是默默無聞者,還是名士,都是好名聲的。

就比如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闖陣之人。

衆人不由得跟在兩匹馬後。

一人一句,竟讓人看得激動無比。

特別是,幾乎沒有任何人在猶豫的抛令接令。

賞心悅目,這就是讀書人的風采。

讓人驚訝的是,樓上的北涼貴女,一個個亦是作答如流,給人一種半點不落下風的感覺。

這就是他們北涼貴女?

平時一個個待在閨閣不出門,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般厲害了。

貴勳家裏的女子也是會識字的,會讀一些詩文作為樂趣,但也僅此而已。

有人除了看莫少珩和王之翰,也緊張地看着樓上的北涼貴女。

因為馬上就要輪到他們家女兒了啊,他們這心裏有些期待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明明覺得這樣有些不合适,但又希望自家府邸的女子能順利的對應,這是和南離名士之争。

無論是什麽心态,馬都在不斷的向前。

衆人也越來越驚訝,特別是百人團過半的時候,這些觀衆中也很多都是讀書人,他們何嘗不是在跟着接令,但越來越吃力,甚至很多早就出現無法接令的情況了。

這個飛花令陣當真不簡單,前面看似輕松,後面卻越來越難。

樓上的北涼貴女雖然速度越來越慢了些,但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不知為何,有一種完全刷新了他們認知的感覺。

還好,随着繼續前進,有部分女子因為無法接令開始跳過了,不然非得讓他們懷疑人生。

但,這已經震驚得他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繼續向前推進,在衆人越看越精彩,百人團也過了大半的時候。

這時,王之翰也皺着眉頭停了下來。

他雖然也自負強記博識,但能用的先賢詩句,還是“花”字固定在固定位置的詩句越來越少。

莫少珩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看得着實讓人生氣,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還是裝的。

王之翰想了一會繼續作答,的确不愧是知名的名士。

莫少珩作答的速度不變。

衆人:“……”

也太看不起人了,哪怕你假裝猶豫一下也好。

但這般恣意方顯潇灑。

王之翰額頭帶了汗,他需要思考的時間越來越久。

百人團竟要快闖過了,樓上的北涼貴女也緊張到了極點,這一次她們必須贏,這樣她們才能有理由以後光明正大的玩她們的詩詞大會。

莫少珩眼睛轉了一下,要是被這王之翰闖過了百人團,豈不是只能算平手?

這可不行。

突然彎腰小聲對旁邊牽馬的老兵說了一句。

老兵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少珩。

王之翰也通過了這一次接令,等輪到莫少珩的時候,莫少珩第一次作出了思考狀。

王之翰一愣,然後心道,這才對嘛,不然他真以為莫少珩直接将書塞進了腦子裏面。

這時,那牽馬的老兵突然大聲出聲了,“三十,二九,二八……”

看熱鬧的人:“……”

飛花令的規則是每人的作答時間是三十息,大家一開始也是在心裏默數而已。

這個老兵怎麽回事?激動得都數出來了?

但……特麽的你是鎮北王府的人啊,現在是莫少珩作答的時間,你這豈不是……

聽得人手都在發抖,好歹莫少珩現在代表的是北涼名士鬥南離啊。

你在王之翰的時候數數也好啊。

莫少珩一笑,在數到十五的時候作答。

輪到王之翰了。

老兵繼續大聲計時。

王之翰:“……”

衆人:“……”

莫少珩還對王之翰眨了眨眼睛,“總得有人計時不是。”

衆人眼睛直眨巴。

的确公平,因為無論誰答題,他都記時,這樣也公允,免得有人拖延時間還不認。

只是,故意的吧。

王之翰:“……”

不知道為何,心裏竟然越來越緊張,特別是報數的時候,特別是報的數越來越少的時候。

而且,莫少珩又開始絲毫不遲疑的答題了,剛才明明在寒酸人。

王之翰額頭的汗水都忍不住直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因為天氣熱。

三十息……太少了。

終于在百人團還剩下為數不多的幾人的時候。

“十,九,八……”

竟然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一樣,甚至跟着小聲念了起來。

特麽的也太刺激了,明明這是文鬥啊。

莫少珩怎麽每次弄出來的“游戲”都這麽牽動人心。

“一……”

嘩!

贏了,他們北涼又贏了。

雖然在莫少珩将比鬥的方式變成了明經的時候,他們就覺得一場不可能贏的文鬥已經有了贏的希望。

莫少珩能贏,似乎也在大家預料之中。

讓他們實在意料不到的,是……

衆人不由得擡頭看向了他們北涼的高嶺之花。

這樣的北涼貴女似乎也不錯啊,為他們北涼争了光。

看看那王之翰臉都綠了。

最開心的肯定是北涼貴女,她們平時可以不在意輸贏,只是當成一個樂趣,但今日她們必須贏。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氣,差一點就被這個王之翰拖成了平局。

世之名士,無人能小觑,他能贏也虧得他過目不忘。

烏衣巷一時間都是沸騰的聲音,一時間似乎也忘記了莫少珩的那些“過錯”。

莫少珩看向兩邊的店鋪,臉色反而不太好了。

牽馬的老兵說了一句,“許是剛才的比試太好看,所以才沒人進鋪子。”

莫少珩心道,還不如不安慰他。

生意好難做啊。

旁邊的趙焰秋嘀咕了一句,“又讓他風光了一次,這個莫少珩一天不得瑟會死?”

正準備轉身離開,這時莫少珩下了馬,攔在了趙焰秋前面。

趙焰秋居然好生好氣的問了一句,“作甚?”

算是上次莫少珩在三街之戰的時候,幫他出謀劃策打燕王的待遇吧,雖然最後他還是輸了。

莫少珩笑答:“世上無全事,文無第一人,武無第二者……”

趙焰秋一口口水噴了出來。

他剛剛還好言好語的,覺得莫少珩上次和他一起打燕王,結果……莫少珩該不會又要和他下戰貼吧?

特麽的絕對是找他決鬥啊,這話的開頭他熟。

氣得手都在哆嗦。

他的劍呢,他就不該給莫少珩好臉色。

莫少珩心道,他的三街之戰這麽好的聚集人氣的方式怎麽可能間斷,雖然聚集來的人暫時還不進他的鋪子,但萬一哪一天他們就想開了呢?

現在人正好頗多,莫少珩再次和五殿下“打群架”的消息不胫而走。

人也不離開了,正好留下來繼續看熱鬧。

趙焰秋氣得哆嗦到不行,又看向莫少珩,“今日燕王不在,你還能找誰幫你代打?我府上的隊伍是青年組,你鎮北王府的那些鷹衛按規則不能上場。”

燕王現在估計還在進行下午的朝議。

莫少珩說道,“除了燕王,我還不能找別人助拳?”

趙焰秋都被氣笑了,莫少珩還真沒有自知自明,“整個涼京,現在看到你莫少珩,哪個不是有多遠躲多遠,生怕惹了一身騷,還給你助拳?”

莫少珩:“……”

說什麽大實話。

沒好氣地道,“你不就還跟以前一樣,明明喜歡在我眼前轉悠……”

在趙焰秋發飙之前,莫少珩咽下沒說完的話掉頭就跑,邊跑邊道,“等着便是,自有人替我出戰。”

三街之戰的準備工作其實很簡單,擺放一些木頭搭建的箭塔等,箭塔原本就收納在旁邊的鋪子裏面。

等準備就緒也就一會兒的時間。

規則大家也都懂。

趙焰秋還在疑惑,莫少珩還能找到誰助拳,這時莫少珩已經在宣布第一季三街之戰青年組競賽開始了,雙方開始選人上場。

等趙焰秋一臉不屑地看向莫少珩隊伍的方向,整個人差點沒一個趔趄從凳子上摔下來。

只見,五個手持紅纓長槍的女子,英姿飒爽地立于五匹戰馬之上。

“噗……莫少珩,你該不會告訴我,你請來和我對戰的是,是我北涼長公主和北涼貴女吧?”

莫少珩也有些頭痛,北涼貴女中的确有幾個舞刀弄槍的,他回涼京第一次見長公主的時候,長公主趙瑾禾還拉着他比武,要見識一番春秋指法。

每個人的性格和愛好都不同,莫少珩也不會覺得女子舞刀弄槍就有什麽不對了。

多飒爽啊。

小小的要求,莫少珩自然是不好拒絕的。

加上對手是趙焰秋,趙焰秋定會讓人注意分寸。

莫少珩說道,“你還是擔心一下,等會別輸得太慘。”

趙焰秋臉色都不好了,還真是他想的那樣。

他覺得這幾個貴女的長輩,天天讓人圍堵莫少珩都是輕的,一看這幾個貴女就是出自武勳世家。

聖人估計怕是也要找莫少珩麻煩。

莫少珩自從回了涼京,就沒有一天不惹事的。

留下來看比賽的觀衆:“……”

天,他們一定是眼睛花了。

詩詞百人團終歸還是個文雅之事,現在他們看到的是什麽?

無論如何,比賽開始了。

莫少珩坐在了“指揮臺”的位置。

趙焰秋愣了一下,心裏突然冒出一句,可千萬別給他一個驚喜,不然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還好他的隊伍裏面都是高手。

莫少珩看了一眼趙焰秋,嘴角帶笑,突然說了一句,“競技,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游戲。”(注:語句改自《全職高手》)

這是一個團隊合作游戲,勝負從來都不是靠某個人。

但是吧,趙焰秋現在應該還沒有這種覺悟,他隊伍裏面上場的人,莫少珩也看過他們比賽,多還是以個人表現為主。

莫少珩開始布置戰術了,還故意小聲地避開了趙焰秋。

趙焰秋:“……”

呵,玩什麽玄機?

莫少珩對上場的幾人道,“我們隊的戰力或許不及他們……”

幾個貴女看看趙瑾禾,又古怪地看看莫少珩。

莫少珩繼續道,“但我們的優勢也十分明顯,你們今日都騎了戰馬,移動速度遠遠超過他們,所以我這裏有一套快速結束戰鬥的攻略……恩,策略……”

“輔助直接跟着打野,快速清野後,依靠機動能力直接突襲各路……”

莫少珩交代着戰術。

觀衆都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比賽已經開始了。

值得一說的是,莫少珩又在趙焰秋的小兵隊伍中看到了趙景澄這個小胖子,正雄赳赳氣昂昂的抗着武器沖。

瘾也太大了。

戰場上,第一個高光時刻比莫少珩想象的來得還要快。

一匹駿馬,一襲紅衣,一柄長槍,直接将對方英雄推進了己方的箭塔射程,配合箭塔完成首殺。

現在鎮北王府的府衛對這些報幕已經十分熟悉了。

在一聲“首殺”和一片不可思議的聲音中,莫少珩也愣了一下。

長公主趙瑾禾的實力竟然比他以為的還要好,意外之喜,不錯,雖然是團隊游戲,但個人實力越強自然也越有優勢。

莫少珩看了一眼趙焰秋,還不忘說了一句,“努力。”

趙焰秋:“……”

還敢來拿捏他?

雙方比賽繼續。

觀衆驚叫連連。

機動能力十足的北涼貴女不斷的奔赴各路進行突襲,進攻。

雖然很少出現“雙殺”“三殺”這樣的亮點,因為對方一來支援,她們就跑去另外一路了,但溜得敵人忙手忙腳,也十分精彩。

更驚喜的是,時不時配合着打野和輔助的來到,三人就能推倒一座塔。

趙焰秋:“……”

莫少珩眨了眨眼,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觀衆也看懵了,為何?

趙焰秋隊伍的實力不強嗎?

肯定不是,但從一開局居然就一面倒了。

比賽結束得比想象的還要快。

趙焰秋:“……”

虧得他還覺得莫少珩從南離回來後,有點改過自新的跡象,一定是他眼睛瞎了。

趙景澄那小胖子抗着武器跑了過來,“怎麽這麽快就輸了?我都還沒有玩過瘾,我才死幾次而已。”

趙焰秋:“……”

這個小胖子在說什麽?他也堅持了不短時間好不。

莫少珩總要給趙焰秋留一點面子的,想着今天比一場也就罷了,結果長公主聽說莫少珩要離開不繼續指揮了,她寫了個手貼讓人去請一位老将軍了。

莫少珩:“……”

趙焰秋:“……”

莫少珩給了趙焰秋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溜了。

觀衆還在消化,他北涼貴女什麽時候變得……變得這麽與衆不同了。

其實哪裏是什麽與衆不同,只不過是她們将她們的喜好,性格,都壓抑了起來而已。

這時,一輛馬車靠近莫少珩,正是他們鎮北王府的馬車。

南一伸出一個小腦袋,“少師,九思公帶着南離使團的人出城了。”

莫少珩點了點頭,走得居然這麽急。

他不能親自送老師出城,但總是可以遠遠地看一眼的。

上了馬車,問道,“你不是很怕和九思公呆一起嗎?”

南一皺起了小眉頭,“可九思公要走,心裏總有些舍不得。”

少年人的憂愁啊。

馬車駛到城門口,剛好看到了九思公一行人離開的背影。

這麽大年齡了還在兩國之間奔波,莫少珩免不了有些哀嘆。

等目送人離開,莫少珩對南一道,“南離的使團離開了,以後你在涼京也能自由些。”

又說了兩句,這時候才發現城門口多了好多難民

衣衫褴褛,面黃肌瘦,有的縮成一團,就那麽卷曲在一個角落。

他們沒有了家園,千裏奔波而來,涼京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可想而知,路上遭遇了多少艱辛。

哪怕是莫少珩,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悲涼的一幕。

他一直覺得,洵州之失完全和他無關,他一直也覺得,洵州六地難民湧來涼京不過是一個名詞而已。

但現在看到這一片一片充滿肮髒,迷茫,虛弱的難民。

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城門口有人開始分發米粥了,難民圍了過去。

米粥很稀,裏面還添加了槐花,是他那個提議,以減少糧食的消耗,減輕朝廷的負擔。

這時,突然一個難民竟将分到的米粥一下砸到了地上,大哭了起來。

莫少珩仔細聽了聽。

“這粥是那賊子獻策做出來的?”

“我即便是餓死也不受那賊子半點小恩小惠。”

哭聲吵鬧聲一片。

如果說涼京的人對莫少珩恨之入骨,甚至連莫少珩家的鋪子所在的街道都不願意踏入一步,那麽這些背井離鄉妻離子散的洵州人呢?

南一也張了張嘴,這是他南離攻伐洵州導致的。

最終莫少珩也沒能掀開馬車的簾子下去看一看。

而是對南一說道,“記住這一刻吧,和平比什麽都總要,你以後或許也會面對很多這樣的問題,但多想一想現在你看到的景象。”

南一點了點頭,似懂非懂。

莫少珩回了烏衣巷,比賽居然還在繼續。

鋪子中,一個滿頭大汗的小胖子正在一邊付錢一邊抱着一個碩大的竹筒,裏面裝着滿滿的冰。

莫少珩一笑,哈,居然有生意。

見有人進來,趙景澄吓得趕緊用小胖手捂住臉,“不認識我不認識我。”

見是莫少珩和南一,這才松了一口氣。

莫少珩不由得問道,“你的北涼少年隊組建得如何了?”

聞言,趙景澄腦袋都耷拉了下來,“別說了,本來今天我都将趙禦寧那小子直接抗出了學舍了,讓他和我一起來給別人當小兵,結果那小子居然趁我不注意,一股溜煙就跑了。”

“從來沒發現他逃跑得那麽溜。”

“簡直油鹽不進。”

說完又看向莫少珩,指了指正拿着個雪糕坐在凳子上啃的南一,“他真那麽厲害?”

上次光聽莫少珩吹牛了,說什麽同齡無敵,他都忘記驗證真的假的了。

莫少珩一笑,拿起趙景澄竹筒裏面的勺子,伸手一彈,那勺子竟然像一件暗器一樣射向了南一。

正在埋頭啃雪糕的南一,突然伸手向上抓去,将勺子抓在了手上,有些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幹嘛偷襲他?

趙景澄嘴巴張得老大:“……”

內勁聽風?

這小道士……這小道士他竟然練出了內勁,他才多大?

趙景澄雖然自己武學不怎麽行,但他也知道武者的階段,練出內勁的武者和沒有內勁的武者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啊。

當然內勁武者又有不同的階段,最開始就是體內形成內勁,再進一步就是內勁能附在武器之上,然後就是內勁能夠外放的絕頂內家高手。

趙景澄撒着腿就跑了過去:“南……南一哥。”

小胖手直搓,他有聽過莫少珩喊南一名字。

南一都吓了一哆嗦,這小胖子聲音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吓人,“幹……幹嘛?你把你嘴角的口水擦幹淨先。”

趙景澄:“南一哥,想不想成為最威風的少年?”

莫少珩一笑,趙景澄能将南一忽悠住,他将名字倒過來寫。

去問了一聲掌櫃,生意如何。

得到回答後,莫少珩:“……”

果然是奢望啊。

不由得問了一句,“旁邊兩條街生意呢?”

“聽說又是爆滿。”

莫少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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