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賣包子的小貨郎 (1)

莫少珩來到烏衣巷的時候,三街之戰正打得熱火朝天。

趙景澄眼睛都是透亮的:“我去看看他們還需不需要小兵。”

結果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氣死我了,竟然嫌棄我當個小兵都不夠格。”

若是別人或許還會給他鎮西王府一個面子,偏偏現在正在比試的是北涼的兩位老将軍,對軍演比旁人嚴格謹慎。

不僅沒答應,還訓了趙景澄一番,因為現在是國子監授課的時間,一看這小胖子就是逃課出來的,趙景澄解釋了半天是四門助教帶他們一起逃的課,但沒有一個人信。

還得了一句“胡扯。”

等到了鋪子上,趙焰秋居然也在。

看來是真喜歡上這個游戲了。

游戲的魅力對北涼現在的娛樂水平來說的确大了一點,關鍵是玩游戲還沒人說他們不務正業,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過,鋪子裏的情況有些微妙。

南一也在,提着一個小藥箱。

此時,趙焰秋正撈起膀子,膀子上插了好些銀針,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南一正邊搓着針邊道,“練武之人,經常會在體內留下一些瘀傷,我這套針法活血化瘀,對這種情況最是對症。”

“少師說,我這套針法已經可以出師了,都是些常用的穴位,放心放心。”

趙焰秋:“……”

他被這小道士忽悠得五迷三道,本想着只是紮兩針,沒想到紮了一排。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以前他這只手稍微有些酸痛,被這麽一紮還真舒服了一些。

但看着手膀子上長短不一的銀針,多少心裏還是有點虛,關鍵是這小道士太年輕了一點,以前給他看病的胡子都花白了,不由得問道,“真的沒有問題?”

南一拍了拍胸口,“在南離的時候,少師天天讓我紮豬皮,我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放心放心。”

豬……豬皮?

趙焰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堂堂五殿下,被當豬皮拿來練手?

但又不敢動彈,那些插他手臂上的針着實吓人。

正好,這時候莫少珩帶着十五個少年進來。

趙焰秋趕緊道,“莫少珩,要是我的手廢了,非得拿你是問。”

莫少珩看了一眼,說了一句,“紮得不錯,比以前紮豬皮有進步。”

趙焰秋:“……”

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正要說話,這時趙景澄等也湧了進來,一見趙焰秋那手臂,稀奇到極點的圍了過去。

別人或許礙于趙焰秋的身份不怎麽說話,但趙景澄瞪着燈籠一樣的兩只大眼睛,問個不停。

莫少珩也問了一句,“你組建的那個青年組,比試如何?”

趙焰秋還沒答,旁邊的趙景澄就嘻嘻的笑了出來,“我知道,五殿下的那支隊伍被人私下裏說是銀槍頭,中看不中用。”

趙焰秋臉色更黑了,小孩子懂什麽,他們也有贏好吧,只是輸多贏少。

莫少珩差點笑了,趙焰秋和他的那些隊員的确長得小白臉了一些,難怪有這名號。

其實他們實力還是不錯的,只是現在參加三街之戰的隊伍還是少了一點,他們遇到的也盡是這幾個實力不俗的隊伍,對方的指揮又是軍伍出身的老将軍,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正準備說些什麽,這時一個宮人打扮的老嬷嬷走了進來。

一看這鋪子的情況,老嬷嬷也是一愣,她們涼京的小纨绔怎麽全在這裏了?

還有五殿下那手臂也忒吓人了。

晃了一下神,這才走向莫少珩,小聲說了兩句,取出一張信紙。

莫少珩看了看,其實也沒什麽,也就是有人攻伐長公主趙瑾禾昨日的女子百人團還有騎戰馬和人當街比武,行為不端,有違禮教。

信上說,都鬧到金殿上去了,鬧得還挺兇,其中也有不少人告了莫少珩一個教唆之罪。

趙瑾禾這是專門讓人送來手信,問他有沒有什麽應對的辦法。

莫少珩想了想,取來紙筆回了一封信。

本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也沒有避着人。

趙景澄脖子伸得老長,趙焰秋也瞟了一眼。

這一瞟愣是心裏都慎了一下,莫少珩也太猖狂了一點,這是要和所有反對的聲音對着幹。

只見信上道,無什麽要緊,他們怎麽訴斥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昨日女子百人團為北涼争了光。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後面莫少珩給出的應對之法。

誰跳得最高,誰說三道四得最兇,就以女子百人團的名義給他們下戰貼,讓他們來闖飛花令陣。

闖不過還繼續背後議論人,就繼續下戰貼,直到讓他們輸得閉嘴或者閉府為止。

趙焰秋:“……”

這是赤裸裸地挑釁和羞辱啊。

他都可以想象,那些想要呵斥人,但又闖不過別人的飛花令陣的憋屈。

莫少珩的用意只有一個,闖不過還繼續說三道四,哪來的臉。

南一都說了一聲,“蝦仁豬心。”

莫少珩說道,“想不想等會當小兵參加三街之戰?”

趙景澄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

然後又嘆了一口氣,“可是別人隊伍不缺小兵。”

他剛才都去問過了。

莫少珩答道,“等會幫我做一件事,我給你們安排上。”

莫少珩直接指了指趙焰秋,“他隊伍正好缺。”

趙焰秋看了過來,他憑什麽幫忙?

莫少珩也沒答,而是讓掌櫃去雪糕店取了些雪糕過來。

他們家第一批雪糕都沒有賣出去,算了算時間這些雪糕也做了有些時間了,該清庫存了,正好便宜了這些少年。

莫少珩不由得一嘆,說好的火爆的生意呢?

結果還虧本了。

等雪糕一來,這裏的人也就趙景澄和趙禦寧吃過雪糕,其他人一看大夏天居然有冰,簡直驚訝到了極點。

趙焰秋也拿着遞過來的雪糕吃了起來,沒辦法這炎熱的天氣實在抵不住這樣的誘惑。

算是默認了安排一群小兵進他的比試。

十五個少年,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趙景澄邊舔雪糕邊問道,“需要我們做什麽?”

“只要不呆在學舍,幹什麽都行。”

莫少珩說道,“也沒什麽,我這鋪子剛開張,正好幫我磨一些面粉,我做一些包子售賣。”

“包子是啥?”

“可是鋪子都沒有生意,賣給誰?”

莫少珩:“……”

心都涼透了,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莫少珩讓他們磨面粉,一是要教《拾遺記》中關于五谷的知識,二是,他準備開一個包子鋪。

從南離到北涼,他一路上吃的都是炊餅,可見炊餅是大衆食物,賣得不錯,但太硬實了,他開個包子鋪,有一定取代性,受衆應該是十分廣的。

一個個搗米的石窩擺在了前面,石窩裏面放着杵,莫少珩說道,“能不能上場,就看你們能不能完成任務了。”

“哈。”趙景澄都笑了,“還以為是什麽事,看我将它搗個稀巴爛。”

一群長在高門府邸的纨绔子弟,以前哪裏幹過這種事情。

“還挺好玩。”

“以後帶我們逃課天天來玩這個都可以。”

莫少珩:“……”

将他這當成農家樂了?

趙景澄端着他的石窩去找南一了,“看我這搗得細不細?”

南一看了一眼,伸手抓起一把麥子,用力一捏,細末從手縫灑落。

趙景澄:“再……再捏捏。”

期間,莫少珩讓人去了一趟藥鋪,去買堿,用來發酵,相當于膨大劑。

不過藥鋪用來入藥的堿是堿石,也就道士煉丹會用到,用作食用的話還需要處理一下。

十個少年,一會磨面一會看看莫少珩。

跟着北涼第一才子,磨個面怎麽感覺都不一樣了。

磨面後是和面團,和玩泥巴差不多。

莫少珩也兌現了承諾,讓趙焰秋帶着他們玩三街之戰去了。

和好的面團需要醒面,這樣蒸出來的包子才足夠松軟泡發。

趁這個時間,莫少珩又去彈他的《十面埋伏》了。

趙景澄正抗着武器戳着前面的趙禦寧,“走快點,我們小兵的規則就是勇往直前,見誰被誰砍。”

趙禦寧抱着武器,“……”

以前都沒人和他說話,但趙景澄怎麽回事?突然什麽事情都要拉着他。

他也覺得這個三街之戰特別有意思,但并不代表他要上場啊。

現場的确怪異了一些,觀衆都有些懵,那兩個小兵怎麽回事?後面一個兇狠狠地戳,前面一個戳一下走一下。

趙景澄和趙禦寧兩小兵還一點察覺都沒有,還在那嘀咕,“等會我們兩一起沖塔裏面去,塔上的弓箭手他再厲害也只能一箭一個,要是運氣好,我們還能砍對方一支旗,這就是我們小兵最風光的時刻。”

趙景澄開始沖塔了,埋着腦門沖那種,可惜被射翻在了半路上。

“你快去砍旗,我擋住了一箭。”

結果一回頭,趙禦寧才進入箭塔射程,離旗子還有十萬八千裏,而且直接被射趴在了起步位置,估計要不是看到趙景澄被射翻了,他都不會踏入箭塔射程。

趙景澄:“……”

一捂腦門,他腦殼痛。

他大概知道為什麽以前他娘每次看到他都喊頭疼了,他現在感同身受。

兩個奇怪的小兵,玩的好像是另外一個游戲。

莫少珩其實也在觀察着,随着趙禦寧不斷的跟着趙景澄上場,雖然依舊不說話,但眼睛中有了光。

他應該也是喜歡這個游戲的。

改變不可能立竿見影,但有效果就好。

莫少珩又看了看其他少年,玩得和趙景澄差不多,叫得嗷嗷的。

這個游戲就是這樣,小兵也有小兵的玩法和樂趣。

一場比試也就不到一個時辰。

等比試結束,一群少年氣呼呼的,因為他們輸了。

但……

“剛才差點就将對方的中塔推光了。”

“可不是,我還偷襲了對方英雄,可惜被對方一刀砍翻了,要是我們小兵殺了對方英雄,那得多威風。”

輸是輸了,但依舊熱火朝天。

“再玩一場,再玩一場。”

平時讓他們練武,恐怕從來沒有這麽積極吧,不知道他們家中的長輩見了,會作何感想,以前棒子都打斷了幾根也不見長記性努力的人,現在居然主動的扛起武器和人打得火熱,還停都停不下來。

不過他們的第二場比試并沒有繼續,因為長公主趙瑾禾來借烏衣巷布飛花令陣了。

她的确按照莫少珩信中所言去給那些說三道四的人發戰貼了。

發得實在有點多。

得到消息的觀衆也嘩然了。

昨天鬧得沸沸揚揚的女子百人團又來了,又來布置飛花令陣。

這次闖飛花令陣的人有點多。

雖然有點古怪,但正好昨天他們沒有看夠。

估計最開心的要數隔壁兩條街的鋪子了,生意好得都忙不過來,他們都在想着他們位置比較好的包房要不要提點價。

要是莫少珩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估計眼睛能幽怨成綠色。

飛花令陣,還是同樣的規則,只是出的題目變成了雙方共同提供一些,然後抓阄決定到底是什麽題目。

也算是公平公正。

依舊是闖陣的人騎白馬過街。

看着好不風光。

只是……

只是第一個闖陣之人,不到五分之一的距離居然就敗下陣來。

三十息的反應時間太短了。

觀看的人也是一愣,他們昨日看莫少珩和南離那名士文鬥,兩人如同飛馬踏花一樣闖陣,直到快闖過的時候才停下來。

現在精彩是精彩,但闖陣之人是不是也太不濟了一點,沒想着你們像莫少珩和那南離名士一樣,馬不停蹄的闖到最後或者直接闖過去,但怎麽也得闖過一半吧?

布陣的是女子,皆是不怎麽念書的啊。

而闖陣之人也有些懵,昨日看文鬥,也不覺得難到哪裏,總有一種他上他也能行的感覺,但為何……

周圍的指指點點,讓人面紅耳赤,不得不退了下去。

本以為能一朝動涼京,沒想到卻是這般結果。

其實,觀看的人也在給他找借口。

“ 也許是這題太難了。”

但……第二人,第三人……

一個個的上場,一個個的不斷的敗下陣來。

“許是他們都是些無名之輩?要是我涼京名士定不是這般結果。”

聽得人面紅耳赤,羞愧難當。

能對長公主說三道四的,又豈是什麽等閑之輩。

其中也的确有幾個出彩的,闖得較遠,但最終都沒能闖過。

飛花令陣和三街之戰不同,它的時間短。

等所有人敗下陣來,也就一個時辰不到。

長公主趙瑾禾就不怎麽客氣也不需要客氣,是這些人一開始先招惹的她。

冷聲道,“以後且莫說女子如何,你們還不如女子。”

“等你們有本事闖過飛花令陣,再來說三道四也不遲。”

這就是她的目的。

周圍安靜到了極點。

他們都覺得今天這些闖陣的人臉好痛。

當然這也是趙瑾禾發戰貼時選擇過人的,有些人她也不敢這麽一點顏面都不留。

今日不過是讓所有敢攻伐她的人心裏多些顧慮,說話之前得想一想能不能闖過她這飛花令陣。

不然被一群女子下了戰貼而不敢應,多丢人。

應了,闖不過,衆目睽睽之下更丢人。

莫少珩看着一笑,這個下馬威是成功的。

衆人也看着他們北涼的長公主,關于長公主這麽大了還未嫁人的傳聞他們多少也有些耳聞。

今日一見,這樣的女子竟然有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其實,其中好些貴女因為昨日的文鬥都被禁足了,但長公主下帖邀請她們出來,那些貴女府邸又豈敢不應?

也就是說只要有長公主趙瑾禾在前面擋着,她們也是不懼的。

今日的飛花令陣,雖然無人闖過,但闖的人多,看的人自然也盡性。

莫少珩看着聚集而來的人還不少,想了想,他正好宣布一件事。

朗聲道,“諸位。”

“從明日起,我鎮北王府将每日在這裏舉行三街之戰。”

“也就是說,第一季三街之戰報名正式開始。”

莫少珩為什麽敢這麽做,在城內辦這樣的活動需要得到朝廷或者聖人的允許才行。

因為昨日來傳旨的公公随口提了一句,“聖人覺着你那三街之戰不錯,能提高我北涼子民向武之心,亦能讓功勳子弟學習戰略戰陣,雖和實際軍演有些差距,但也能起到鍛煉的作用,聖人想着組建一支皇子隊伍,讓世子将這三街之戰辦得出彩辦得精彩。”

當時莫少珩聽得愣了好久,他就搞出來一個拉點人氣的競技游戲,居然将聖人都驚動了。

這樣也好,有聖人支持,省去了不少麻煩。

其實莫少珩不知道,能有這樣的結果,還虧得那幾個老将軍在聖人面前吹噓了一番,說得那是揮斥方遒,精彩絕倫,就像他們又回到了戰場上一樣,運籌帷幄,攻城略地,聖人這才生了莫大的興趣。

有人問道,“第一季三街之戰?什麽意思?”

一年分四季,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和三街之戰有什麽關系。莫少珩答道,“這是我們的競技制度。”

“也就是每三個月為一個賽季。”

“在這個賽季期間,我們将找出最強的一支隊伍。”

“一年四季,每個賽季一支最強隊伍,到年末,四支隊伍再戰,再決出最終勝者,獲得年度最強戰隊的稱號……”

莫少珩開始解釋規矩。

既然聖人都有了興趣,他自然要弄得有聲有色一點。

衆人:“……”

他們平時也就玩個投壺。

從來沒有想過,游戲還可以這麽玩,玩到這種程度。

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要是哪個府裏出了個年度最強隊伍,不,哪怕是季度最強,也足夠吹噓好久了。

最難得的是,這是一個給武人,給謀士軍師揚名的機會。

文人有詩會詞宴,但武人揚名的機會就太少了,更別說謀士軍師,基本都得靠異軍突起才有天下知的一天,好多人都被埋沒了。

莫少珩宣布完,武勳世家的人倒是挺高興,比如他們今天想要玩這個游戲,還得去鎮北王府借人來維持和主持游戲。

以後就不用了,直接來報名就是。

但他們覺得報名的人怕是有些多,不行,他們得快些将他們的隊伍組建起來。

估計唯一緊張的是趙景澄,他覺得他的少年隊……遙遙無期,趙禦寧這小子,怎的就是和別人不一樣,明明性格安安靜靜的啊,可……就是油鹽不進。

旁邊,趙焰秋看向莫少珩:“你費心費力弄這麽大仗勢幹什麽?你家鋪子又沒生意,全便宜燕王了。”

“光是出動這麽多人,每天的花費都不少。”

原本還挺高興的莫少珩,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關鍵是還死不承認,“說不定哪天就有生意了。”

看了看天色,帶着一群少年回鋪子上去了。

“我們都還沒有玩夠。”

“就是,剛才我們竟然輸了,我們得贏回來。”

莫少珩往“指揮臺”指了指。

一群少年不說話了,因為在上面指揮的又變成了那兩位老将軍,他們是不會讓他們當小兵的。

莫少珩問道,“餓了麽?”

十五個少年摸了摸肚子,“好些還真有點餓了。”

莫少珩說道,“跟我回去一邊蒸包子一邊看比賽,還是我讓人送你們回府?”

一群學生:“看比賽,時間還早。”

回到鋪子,發酵的面團也差不多了,讓人準備的包子餡也好了。

抽着凳子,邊讓這些學生學包包子邊看比賽。

“這就是包子?好奇怪,還要往裏面塞菜,我怎麽包得和大家的不一樣?”

“哎呀,打過來了,打過來了,快坐進來點,別被砍着了。”

熱鬧得很。

還有人問莫少珩,“明天還帶我們逃課嗎?”

莫少珩心道,今天都還沒過去呢,就開始想明天逃課的事情了。

用手指在那學生腦門上戳了一下,“今天帶你們出來,我都還不知道怎麽給祭酒交代。”

那學生摸了摸被戳的腦門,感覺好奇怪,以前從來沒人這麽對待過他。

南一看了一眼,他們家少師最喜歡點人腦門了。

眼睛一轉,伸出一根手指也點了一下那學生的腦門,“粘人。”

那學生都驚呆了,然後笑呵呵地也去點別人腦門,“粘人。”

少年人的快樂很簡單的。

等包子蒸好。

散發着熱氣,又白又好看的包子,散發着食物獨特的香味。

“還挺好吃。”皮軟餡香。

莫少珩心道,這些功勳子弟都覺得好吃,他的包子定是不愁賣的,普通百姓應該會喜歡。

“這個不是做炊餅那啥做的嗎?怎麽味道完全不同?”

炊餅太硬了,這可比炊餅好入口得多。

莫少珩看了一眼發言的學生,“是麥子,怎麽五谷都不分?”

說完,開始講了起來,“我北涼最普遍的主食有三種,粟,麥,豆。”

“其中以粟飯為主,知道為什麽?”

“因為北涼天氣熱且幹旱,最适合種粟,古詩有雲,只有青山幹死竹,未見地上旱死粟,可見粟最是耐幹旱,可惜粟的産量不高,這也是我北涼貧瘠的根本原因。”

“《拾遺記》中有記載……”

莫少珩又講了講《拾遺記》中關于五谷的記載。

吃着親手磨的面粉,親手和的面,親手包的包子,一群少年居然聽得津津有味,哪有半點一聽課就打瞌睡就叛逆的樣子。

趙焰秋愣了一下,他自然聽出來莫少珩是在講《拾遺記》。

所以,莫少珩搞了這麽多事情,甚至帶學生逃課,為的就是這個?

他相信,這些學生今日對這一課絕對記憶深刻,或許這一輩子都會有印象,畢竟是他們親自參與親自體驗,都是些貴族功勳子弟,平時哪有可能親自動手做食物。

不由得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少珩。

這人端是不與世人同,所作所為看似天馬行空,但又意義深刻。

莫少珩在做總結,“一個包子,三兩口就能吃掉,但做一個包子的過程有多不易你們也看到了,更不要說種植食材的百姓,需要一年一收割,日日背朝黃土……”

“你們以後很可能會當官,當知百姓的艱辛方能真正治理好一方。”

“千萬別連五谷都不識,鬧了笑話。”

趙焰秋的目光越來越古怪。

莫少珩說道,“怎麽?”

“讀書最終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明道理,曉是非,辨善惡,開盛世。”

“并非一定得照本宣讀,本末倒置。”

一群學生一個勁地點腦袋,這可說到他們心坎裏面去了。

等吃完包子,今天也差不多了,讓人送這些學生回去。

一個個的差點哭了,“明天一定要來帶我們逃課啊。”

莫少珩倒是沒答,因為他今天鬧出這一出,明天國子監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莫少珩也帶着南一準備回鎮北王府。

走出鋪子,不由得一愣。

因為原本沒什麽人的街道兩邊,居然多出來好幾個人影。

幾個……小乞丐,比南一還小一些。

幾個小乞丐一見到有人,趕緊害怕地縮到了角落。

他們本是看這邊人多,過來碰碰運氣,結果其他街道都擠滿了人,嫌棄他們又髒又臭,他們見這條街沒什麽人,這才走了進來稍作休息,然後繼續乞讨。

莫少珩看着小乞丐中最小的一個,恐怕只有五六歲左右。

讓南一去取些包子出來。

莫少珩将包子遞了過去,幾個小乞丐明顯有些驚訝,有些害怕,但依舊接了過去。

或許實在太餓了,顧不得其他,往嘴巴裏面就塞。

“真好吃。”

但咬了兩口又停了下來。

莫少珩一愣,說道,“吃吧。”

幾個小乞丐搖了搖頭,“吃完就沒有了,得留着明天吃。”

莫少珩:“……”

這天氣,留到明天怕是都酸了。

也不好說什麽,乞讨的生活或許每天都是這樣的吧。

莫少珩也不是沒有見過乞丐,但這麽多年齡這麽小的乞丐還是少見。

不由得問了兩句。

或許覺得莫少珩給了他們食物,長得也好看,有一句沒一句的答了起來。

“我們都是本地的乞丐,好幾年了。”

又指了指最小的那個,“豆子是才來的。”

那名叫豆子的小乞丐說道,“我們家兄弟太多了,我娘說養不活我了,就不要我了。”

“他們将我塞進了城裏,說在城來乞讨或許還能活下來。”

用最幼嫩的聲音說着這個世上最悲慘最觸動靈魂的話。

莫少珩都不知道這一刻他是什麽感受。他這一世出生在最頂級的公爵世家,哪怕落難去了南離,亦是生活得錦衣玉食。

莫少珩問道,“你家是哪裏的?”

不知道為何,問出這一句話,莫少珩心裏多少有些難以理解的慌張。

豆子答道:“洵州。”

莫少珩:“……”

他終于感受到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莫少珩伸手摸在了豆子的腦袋上。

豆子有些害怕,他怕将這雙白得不像話的手弄髒了,這些天他也知道了一些,乞丐是什麽樣的存在。

所有人都會厭惡他,不願意靠近他,嫌棄他。

莫少珩嘆了一口,“明日,你們再到這條街上來。”

“如果還有和你們這般大小的小乞丐,也一并叫上。”

跟在旁邊的幾個鷹衛張了張嘴,他們知道他們世子心善,可在涼京這樣的小乞丐實在不算少。

他們鎮北王府現在的情況并不算樂觀。

但最終也沒有開口。

他們這些老兵為何死心塌地跟在世子身邊,不就是因為世子和旁人不同。

再三和幾個小乞丐約好,莫少珩這才離開。

一路上心情都有些低沉。

回到鎮北王府,第一時間就收到了國子監的傳信,讓他明天暫時不用去國子監了。

本來這種情況莫少珩也猜到了,也早想好了應對的法子,但此時,卻是一點心情都沒有。

……

第二日,國子監。

趙景澄他們才一剛到學舍,就有人來通知他們,今日四門助教不會來了,隐約還表示怕是要被罰了。

這可将一晚上都睡不着,等着莫少珩來帶他們逃課的一群小霸王惹着了。

撒腿就往外面跑。

這時正是來上課的學子進國子監的高峰時期。

他們一出門,就被隔壁學舍的文學博士攔住了。

趙景澄一個勁兒往上蹦,“憑什麽?”

“我們的四門助教才給我們上一天課,怎麽就沒了?”

那文學博士心道,憑什麽?

莫少珩做出那種離經叛道的事情,國子監還能容得下他?

不免訴斥了幾句,連他身邊一個叫許宏恩的得意門生也嘀咕了一句,“帶着學子逃課,哪有老師這樣授課的。”

趙景澄氣得有些暴躁了,關鍵是他還說不贏別人。

不過沒關系,趙景澄向後走了幾步,拉着身後的範慎就往前面推,“該你上了,怼死他。”

他雖然和範慎不對付,但也不得不承認,範慎這家夥簡直和他祖父一脈相承,那張嘴平時能氣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範慎身體一正,“敢問先生,臨江仙堪稱我北涼第一才子,他都不會教誰還會教?”

趙景澄一個勁點頭,“可不是,你要是覺得你比臨江仙都會教,你先去和他文鬥,你贏了他再說。”

“不然,你們就是沒有他會教,你們自己不會教還不讓別人教,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文學博士氣得胡子一抖,他不會教?

“我學舍的學生哪一個不是才華出衆?”

他沒好意思說,哪一個不比你們有才華,畢竟這些鬧事的纨绔沒一個身份簡單的。

趙景澄:“……”

又看向範慎。

範慎看向文學博士旁邊的許宏恩:“你可識得五谷?”

“你可知道我北涼的主食有哪些?”

“你可知我北涼為何多種粟米而不是其他?”

許宏恩有些懵,他在說什麽?

“我為何要知道這些,我餓了自有人将飯菜擺在面前,我等讀書人讀聖賢書,當有壯志幫聖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關心這些雞毛蒜皮的無關緊要的小事……”

話還說完,範慎就道,“連五谷都不識,連百姓的辛苦都不知,一方土地怕是都治理不了,何談幫聖人治理社稷,不過是空口白話的笑話罷了。”

“你不過是書本讀得比我們好一點而已,而忘記了,我等讀書,本質是為了明道理,曉是非,辨善惡,開盛世,你……本末倒置了。”

趙景澄眼睛直眨巴,這不是昨天莫少珩說過的話嗎?

他也聽了,他怎麽就沒有想到用來怼人。

看看,多大義淩然。

國子監的祭酒,本也是氣呼呼地聞訊而來,結果就聽到許宏恩的一句,“我為何要知道這些,我餓了自有人将飯菜擺在面前,我等讀書人讀聖賢書,當有壯志幫聖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關心這些雞毛蒜皮的無關緊要的小事……”

愣是讓他停下了腳步,這是他國子監教出來的得意門生?

然後又聽到了範寇家那個讓人頭痛到不行的小孫子的駁論。

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到底誰才是他國子監培養的棟梁之材。

他們教會了人讀書,卻沒有教會人道理,本末……倒置。

深呼吸了一口氣,出言道,“你這話是誰教你的?”

……

此時,莫少珩去了烏衣巷,烏衣巷中,鋪子外除了那個寫着“雪糕”的布幡在迎風招展外,又多了一面寫着“包子”的布幡。

巷子裏面站了不少小乞丐。

莫少珩向最小的那個名叫豆子的招了招手,看着髒兮兮的一個個的小乞丐。

然後對旁邊的老兵道,“帶他們下去洗幹淨,給他們換一身幹淨的衣服。”

老兵:“世子,你這是?”

昨晚,世子讓人去采購了很多款式簡單的小孩衣服,讓府裏的繡娘連夜改了改,他還在奇怪,世子這是要幹什麽。

莫少珩沒有回答,只說了一句去吧。

等了一段時間,一群洗得幹幹淨淨,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的小乞丐站在了莫少珩面前,臉上都是疑惑。

他們也是聽到豆子幾人說,這裏有個好心人給了他們食物,他們也就跟着來碰碰運氣。

莫少珩說道,

“以後,你們每天都會有吃的,每天都會有地方睡。”

老兵實在沒忍住,“世子!”

莫少珩搖了搖頭,帶着一群小乞丐向倉庫走去,倉庫裏,匠師餘叔也在,正在敲敲打打的制作一件十分奇怪的高低床。

莫少珩說道:“你們以後可以睡在這裏。”

這些小乞丐這才反應過來,雖然說這是一個倉庫,但十分的幹淨寬敞,也沒有漏風破洞。

比起他們以前住的破廟屋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關鍵是哪怕是住破廟屋檐,天天還要被人驅趕打罵,沒辦法,他們太小了,根本不敢反抗。

更別說,還給他們做床,加上他們身上還穿了新衣服,是他們穿過最幹淨最嶄新的衣服了。

老兵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長此以往這筆開銷實在太大了。

這些小乞丐也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們經歷了太多別人無法想象的事情,一點光明都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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