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搞事情 (1)

“報,鷹師血旗,奉世子奉燕王令,呈八百裏急報!”

聲音在金殿上響起。

原本因為八百裏加急而提起了一顆心的百官,不由得一愣。

鷹師血旗?

現在的鷹師,也就只剩下鎮北王府上的那些老弱病殘了,能有什麽急報,還用上了血旗?

再說,莫少珩和燕王不是在游山玩水嗎?這幾天可沒少被參,就等着回來後處罰。

雖然大家心中疑惑,殿上的老宮人卻沒有懈怠,趕緊去取了鷹衛手上的急報。

不免還看了一眼鷹衛,是一個老兵,幹練,沉着,的确是久經沙場才會沉澱出來這樣的人,一身難以想象的風塵,當是沒日沒夜的趕回來的。

趕緊将急報送到了聖人手上。

衆人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珠簾,實在好奇,游山玩水能有什麽八百裏加急的消息。

但馬上一愣,因為聖人居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急報上的內容怕是不簡單。

半響,聖人将急報遞給旁邊的老宮人,“念。”

獨特的唱聲響起,像他們這樣的老宮人,這份能清晰的咬文嚼字,又能将聲音傳遞到金殿的每一個角落的本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

“臣莫少珩與燕王,游玩至北海灣島,于無意間發現煮海為鹽的制鹽工藝,其出鹽率為現有岩鹽的十倍有餘。”

順便還提了一句,“東唐皇子李垣窺視在側,見證了整個出鹽工藝的過程,臣不敢擅專,還請聖人示下。”

嘶!

整個金殿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急報的內容并不多,也就兩句話,他們能從中獲取到最最重要的信息。

煮海為鹽?十倍有餘的出鹽率?

反倒是李垣,在這個消息面前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煮海為鹽,怎麽個煮法?

要知道他們北涼靠海的疆域并不算少,而且,海水,那可是無窮無盡。

他們北涼缺鹽,一是岩鹽的出鹽率并不高,處理起來也困難,二是岩鹽的礦場本就稀少。

這就造成了百姓吃鹽困難,鹽價普遍居高的情況,但百姓又不得不吃鹽,朝廷為了穩鹽價,每年都會花費很大一部分支出去諸國購鹽。

有人出列,“陛下,此事事關重大,還請立馬派人去接世子和燕王回京。”

急報的信息雖然将事情說清楚了,但還有太多細節需要詢問清楚。

若真能解決百姓無鹽可食的問題,這可是能撼動民生的大事。

趙岚:“……”

這都行?都不在涼京了還能掀起這麽大風浪。

別說等莫少珩和燕王回來的時候處罰他們了,就算他們将整個北涼都浪完,有這功勞在,也沒人敢說他們半句不是。

還好,他還有修運河這件差事,不然還真被人壓住了。

無論涼京有多轟動,莫少珩一行人在小漁村停留了幾天,莫少珩得“無意間”将正确的出鹽工藝完善不是。

海水煮鹽有很多講究的地方,不然裏面的礦物質太多,少量食用或許沒什麽,但吃太多就會出問題。

他可不想留下這麽個隐患。

等“無意間”研究出正确的制鹽工藝後,一行人這才重新上路準備返回涼京。

現場倒是不用守着,因為海沿線太長了,再多的人都守不住。

馬車上,南一一路上都在看着莫少珩偷笑。

莫少珩:“……”

這少年傻了?

南一舉起雙手,一手抓着一只曬幹的魚,這是他們在那小漁村收購的。

“少師,這就是鹹魚啊?”

莫少珩點點頭。

南一笑得更加樂呵了,“可是少師以前說,少師最大的理想就是當一條鹹魚。”

“原來鹹魚長這樣。”

莫少珩:“……”

難怪南一拿着兩條鹹魚不放手,還樂呵了好幾天。

莫少珩說道,“正好,等以後鹽便宜了,我們也開一家鹹魚鋪子。”

南一:“……”

他現在腦子裏面全是挂了一鋪子鹹魚的場景。

不過這鹹魚還挺好吃,特別是那湯,鮮美得很。

莫少珩也是徹底松了一口氣,解決完和李垣之間的交易,他算是徹底從那兩條罪名裏面解脫出來了,不用在擔心後續牽扯出其他問題。

等回到涼京,他就只需要安心賺錢就行,畢竟他現在除了鎮北王府,又多了一群小貨郎要養。

也不知道那些小貨郎過得如何了。

路上不敢耽擱,朝廷應該都在等着他們回去說明情況。

才到半路,就遇到了前來接應的涼京衛。

算是徹底結束了這次“游山玩水”。

南一:“少師,怎麽感覺我們都還沒開始玩?”

奇怪,以前游樂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明明他們出來的時間也不算短。

莫少珩一笑,“哪裏都是風景。”

掀開窗簾,讓南一看看外面沿途的風光,也不枉此行。

南一:“……”

好吧,趴在窗上,他要看過夠。

又過了好幾天才到涼京,都沒有任何休整,就被帶去了金殿上。

一朝的文武,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莫少珩和燕王。

莫少珩也不墨跡,直接讓人将那幾日他們弄出來的鹽拿了上來。

也就一小袋子。

袋子打開,卻讓人看得好不驚奇。

鹽……太白了,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上等的好鹽。

岩鹽,怎麽弄都會帶上些黃色,那已經是最好的了,貴族才會使用,普通百姓使用的鹽,帶有很多雜質。

看得人啧啧稱奇。

這是如何做到的?将鹽制作得這麽白。

除了呈了些給聖人,剩下的就讓人挨着遞到每位大人面前看一看。

沒有什麽比眼見為實更有說服力。

幾乎如出一轍的動作,用手撚了鹽就往嘴巴放。

莫少珩:“……”

好像這個方法就是平時驗鹽的優良的通用方法。

鹽一入手,細膩得堪比白沙,再一入口,純正的鹹味瞬間鑽滿了整個嘴巴。

這是最終的成品,自然沒有了苦澀的味道。

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來。

“好鹽,當真是好鹽。”

“就算價格高些,世家大族應該也會購買。”

這麽好的鹽,他們覺得莫少珩一定是拿的品質最好的鹽出來。

莫少珩開口了,“諸位,這不過是按照工藝制作出來的普通食鹽而已。”

“也就是說,價格并不會高,因為産量會很大,我北涼的百姓以後應該也是食用這種品質的鹽。”

衆人:“……”

他們北涼的百姓都能吃得起這種品質的鹽?

莫少珩解釋道,“我在急報中已經說得十分清楚。”

“煮海為鹽,即将海水煮成你們手上的鹽,而海水源源不斷。”

“我們北涼……不缺鹽,大量的制作出這樣的鹽後,自然鹽價就下來了,百姓自然也能吃得起這樣的鹽。”

衆人:“……”

因為實在太過颠覆,一步到位得太徹底,立馬适應這個消息還真不容易。

莫少珩心道,除非朝廷想要以此牟利,控制鹽的出産量,不然百姓真的不用在為鹽擔心。

想想在現代,人口何其多,但鹽一大包兩塊錢。

鹽不應該是限制民生的阻礙。

莫少珩又将整理好的制鹽工藝呈給了聖人,一點猶豫都沒有,留着反而是個禍害。

至于他的功勞,他一字不提,相信沒有人能無視和無視不了。

等忙完朝廷上的事情,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莫少珩想了想,沒有直接回鎮北王府,而是去了烏衣巷,他得視察視察他的産業怎麽樣了。

哪怕是傍晚,三街之戰還在繼續。

看看圍觀的人,都快趕上人擠人了。

不錯不錯。

經過這麽長的時間,三街之戰已經傳遍了整個涼京,也火遍了所有的功勳府邸和大街小巷。

武勳府邸基本都組建了一只自己的隊伍,這只隊伍成了他們的門面,百姓現在都知道,誰誰家的隊伍特別厲害特別的出彩了。

現在他們最喜歡的就是給別人發戰帖,這的确是一個武勳揚名的大好機會,既好玩又有實際的好處,自然是拒絕不了的。

一句,“世上無全事,文無第一人,武無第二者……”

也被所有人朗朗上口。

這也是莫少珩為什麽能看到眼前如此火爆情況的原因。

報名參加第一季三街之戰的隊伍數量也超出了想象,現在打一場都得排隊才行。

莫少珩來到烏衣巷,正好看到豆子雙手捧着個包子,啃得像個小豚鼠一樣,眼睛舒服得眯成了一條縫隙。

莫少珩走了過去。

豆子一看是莫少珩,高興得壞了。

莫少珩問道,“味道如何?”

豆子乖巧的點頭,“剛才蒸好的,順着皮咬着餡,特別好吃。”

他們現在過得可好了,就像現在,明明天都沒有黑,但是按照世子的規定,他們已經可以收工領包子吃了,剩下的時間,他們還能跟着人看看三街之戰。

涼京的百姓最喜歡看三街之戰了,他們也喜歡,看着別人歡呼,他們心裏也開心到不行。

他們是将現在的每一天都當成是他們最幸福的一天。

豆子說道,“他們都說,我比以前長得好了,還擔心我被人拐了去。”

以前天天餓肚子,現在每天都有包子吃,加上洗得幹幹淨淨的,的确更像是普通人家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小孩了。

莫少珩見街道上的小貨郎也多了不少,這些小貨郎很好認,因為他們的衣服上都繡着一個“貨”字。

這個字,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些小孩是在為鎮北王府做事。

像這樣無父無母的小孩很容易被人欺負的,他們突然間有了食物,恐怕連以前的大一些的乞丐都會生出一些心思來。

人心雖美,但險惡的人也有。

但有了這個字,就代表他們背後的是鎮北王府,別說乞丐,其他人想要欺負他們,也得考慮考慮會不會惹上麻煩。

算是對他們的一種保護吧。

莫少珩還去了豆子住的倉庫看了看。

這個倉庫裏面已經安裝好了高低床。

很幹淨,連莫少珩都有些驚訝。

其實沒有人能想象,這些不大的孩子對這裏有多珍惜。

家這種東西以前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但現在他們有了。

哪怕屋子裏面有了一點小灰塵,他們都會皺着眉毛擦得幹幹淨淨的。

那份珍惜,看得人心疼,這明明該是所有人都該擁有的最普通的東西才對。

豆子指着床,“這個是我的,每天我都能在床上打滾。”

晚上,他老是會驚醒,等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後,又笑眯眯地抱着床睡得特別香。

這個高低床也太漂亮了,連外人都會贊美一聲,每次聽到有人誇他們的床好看,他心裏就跟吃了蜜一樣,因為以前都是嫌棄和罵他們的,從來沒有人會像現在這樣誇他們。

“我還有一套新衣服,放在櫃子裏面。”

莫少珩一笑,突然想起了什麽,這麽小的孩子,怕是都不會洗衣服,問道,“你的衣服是誰給你洗的?”

他看豆子身上的衣服極為幹淨。

豆子指了指他床位的上鋪,“以前和我一起乞讨的招娣哥哥,他說我們要是不愛幹淨,別人就不會買我們的東西。”

“要是別人不買我們的東西,世子就養不起我們了,我們就又得去讨飯。”

莫少珩心道,還挺懂事。

想了想,讓人去找來這個叫招娣的小貨郎。

人沒多久就找來了。

聽人說,找到的時候,正在幫包子鋪磨面粉。

招娣姓羅,年齡其實也就八九歲,他以前有一個弟弟,但硬生生的被人搶了去,應該是發賣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

他有時候也在想,或許被賣了也好,說不定賣到一個好人家,總比跟着他一直乞讨好。

但心裏總是想念着。

又正好遇到被塞進城,哭得一塌糊塗的豆子。

他清楚,像豆子這樣被父母丢掉來當乞丐的小孩,多半是活不成的。

最終沒能忍住,将豆子帶在了身邊,豆子看上去和他弟弟差不多大。

莫少珩心道,是個能共情這群小乞丐的人。

又問了羅招娣幾句。

這孩子雖然膽怯了一點,但說話卻是清晰的,問什麽都能有條有理的答出來。

莫少珩點了點頭,“以後倉庫的鑰匙就歸你管,若是有什麽事也盡管去找鷹衛,若是鷹衛都處理不了,自然會通知到我這。”

倉庫不只這一間,也的确需要有個人看着。

小貨郎也需要有個領頭的,發生了什麽事,也好來通信。

莫少珩在羅招娣腦門上一點,“以後要将所有的小貨郎都當成你弟弟,當成豆子對待。”

羅招娣都傻了,額頭的輕觸,仿佛讓他感覺到了世間最溫柔的東西。

他不是豆子這般還不怎麽知事的年齡,甚至因為常年的乞讨,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肮髒的事情,他比一般人懂得都還多。

所以他知道世子所做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意味着的是什麽樣的恩德,父母雖然生了他們,但世子給了他們能活得像一個人的機會。

有些恍惚地摸了摸額頭,接過鑰匙。

莫少珩離開後就去了鋪子上。

對掌櫃問道,“我們現在接收了多少小貨郎了?”

掌櫃答道,“快兩百了。”

這還是嚴格按照世子的要求,篩選了年齡後的結果。

要是沒有限制,怕是會更多。

他們現在的所有倉庫都用來收留這些小貨郎了。

掌櫃直接将賬本拿了出來。

莫少珩翻了翻:“……”

光是一天兩百個小貨郎需要的食物,花費都不少,加上購買的木料做床,做凳子,還有每人的衣服等。

還有就是維持鋪子上的開銷,也是不小的一筆。

也是,京裏的大富人家,直接養兩百人的都沒有幾個吧,更別說鎮北王府的經濟情況早在好幾年前就不容樂觀了。

太敗家了。

莫少珩問了一句,“還是完全沒有進項嗎?”

掌櫃答道,“有一點,但可以忽略不計。”

莫少珩都驚訝了,有生意?

掌櫃答道,“鎮西王府的小世子趙景澄,有時候會帶着十多個小公子來買一些。”

莫少珩:“……”

還真是可以忽略不計,他現在賣的這些都是大衆消費,需要賣的量多才有賺。

南一也在瞅賬本:“少師,我們以後該不會吃不上肉了吧?”

莫少珩一笑,窮擔心。

但的确得想辦法改變了,原本府裏就過得比較拮據,他這一折騰,怕是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而且,兩百個小貨郎,就三條街,根本無法使用得開。

查完賬,莫少珩帶着南一向外走去。

結果一出門,外面十五個少年插着腰,虎視眈眈。

看這樣子,這是專門等在這裏的。

趙景澄十五人還真專門等着的,他們今天得了莫少珩回來的消息,莫少珩在金殿述職,他們沒有辦法,所以幹脆來這裏等了。

知道他們一天一天的盼着莫少珩來帶他們逃課,盼得多艱辛嗎?

那才叫一個望眼欲穿。

結果等了大半個月,愣是沒将人盼來。

聽說和燕王出去游山玩水了?

他們差點哭了,也帶上他們啊。

趙景澄插着腰,“這麽熱的天,外面好玩嗎?”

莫少珩差點都笑了,怎感覺出來了一股子幽怨的氣息?

說道,“想吃好吃的麽?正好帶了些鹹魚回來。”南一聽到鹹魚兩字,噗的就笑了,他也不知道為啥,光這兩字他都想笑。

趙景澄:“鹹……鹹魚是什麽?”

不對,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哪裏有一個堂堂四門助教成天在外面玩,不管學生的,你都大半個月沒來國子監上課了。”

沒這個道理。

“也不怕祭酒找你麻煩。”

莫少珩心道,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十六個少年其實算不得他的學生,他僅是四門助教,不是教授他們的文學博士。

也沒糾正,而是道,“當真不吃?這可是我從很遠的地方帶回來的,保證你們以前沒吃過。”

趙景澄舔了舔嘴唇,“也可以吃一點點。”

後面一群少年都驚呆了,趙景澄這小胖子怎麽回事?說好的來興師問罪,怎的這麽快就被食物收買了。

什麽鹹魚,他們才不稀罕。

一會兒後,鋪子中,坐得端端正正的十五個少年,嗷嗷待哺。

南一看得直捂臉,節操簡直掉了一地。

莫少珩正在親自給他們弄吃的,因為他弄的是一種新吃食,別人還不會做。

他帶回來的鹹魚并不多,所以還得輔以其他的東西。

莫少珩想了想,既然有現成的面粉,他就做一個西安美食“biangbiang面”。

到時将熬好的鹹魚湯往面上一倒,啧啧,那味道也是不錯的。

“什麽是biangbiang面?”趙景澄在那裏問道。

莫少珩正在和面,面板上發出biang的一聲,以作回答。

北涼的面食就是炊餅,像這樣将面團用擀面棒擀成塊,然後用刀切成條,他們也是第一次吃。

等一鍋滾水将面下好,将熬好的鹹魚塊和鹹魚湯往一碗碗面上一倒。

看上去還挺好看。

用筷子夾起一根寬寬平平的面,放進嘴巴一嚼,魚湯的味道和面混合在了一起,面條勁道有力,竟然出奇的合口味。

一群少年本來因為天氣熱沒什麽胃口的,也吃得津津有味。

邊吃邊道,“要是明日不來帶我們逃課,我們自己也會從國子監翻牆出來。”

“國子監的先生要是責問我們,我就答,biangbiang面太好吃了,我們出來吃biangbiang面。”

莫少珩:“……”

呵,還想明目張膽地給他找麻煩。

不過,一碗面居然不夠他們吃。

現在鹹魚也沒有了,想了想,寫了個單子讓人去買點調料。

普通的調料他們這就有,只是其中幾味,現在還在被當成草藥在使用,需要去藥鋪購買,比如可以當作辣椒的茱萸等。

等将調料弄好,又重新給這些少年一人煮了小半碗面。

淋上醬料。

味道竟然也不錯。

莫少珩想着,烏衣巷現在已經有了雪糕鋪子,包子鋪子,正好添加一家面鋪。

都是獨一無二,又是大衆都消費得起的食品,按理生意應該十分火爆才對。

嘆了一口氣,先支棱起來吧,有備無患。

等那些人肯走進他烏衣巷的時候,烏衣巷的改變肯定會讓人大吃一驚。

吃完面,天色也不早了。

“明天一定要來國子監授課啊。”

“都是當先生的人了,怎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莫少珩差點笑了出來。

你們一群不愛讀書的學生這樣子,你們家裏知道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多愛學習。

莫少珩點了點頭,他這四門助教的官職是聖人親點的,前面是因為得解決和東唐交易的事情,不得不外出,現在倒是不能怠慢的。

南一看得直搖頭,“少師在南離的那些學生,也沒見這麽粘人。”

結果他這話一出,就被怼了回來,“你當然不粘人,你天天就跟在身邊。”

“哪哪都帶着你,好像就你是學生,我們不是一樣?”

南一:“……”

直接扒拉了一下手上的琴弦。

有模有樣的,他現在能扒拉出最簡單的調子了。

一群少年。

一會看看抱琴而立的莫少珩,一會看看也抱着琴跟在莫少珩身後的南一。

再看看他們自己。

好像別人的确更像學生一點。

“不……不就是也有一張琴。”嘴巴死硬。

南一:“我這古琴名寒徹,可不是普通琴,北涼前朝,有一個寒門書生,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八十古稀之年成了丞相,名動天下,後來他的友人送了他一張琴,他為紀念他以前的寒窗苦讀和艱苦磨砺,将琴取名為寒徹,”

“以激勵後者,需經一番寒徹骨,平生方能有始終。”

一群少年:“……”

不……不就是有個故事。

他們好歹也是最頂級的貴族,他們家沒有琴一樣,好吧,好些還真沒有,除非是琴師大家,還真沒有收藏古琴的愛好。

莫少珩原本以為這些少年還要糾纏一番,結果一個個看了一會兒南一,然後掉頭就跑。

莫少珩:“……”

莫少珩帶着人回到鎮北王府,宮裏傳旨的公公也剛好到。

“聖人浩德,德佑天下,今有鎮北王府世子偶經北海……”

這是他發現新的制鹽之法,朝廷的封賞下來了,他也不意外,只是沒想到這麽快,甚至就在當天,可見聖人對此事的重視。

“即日,晉升國子監文學博士,教導萬方……”

“賜,殿上谏議郎之職。”

莫少珩仔細聽着,由四門助教升了文學博士,他這四門助教事實上也就當了一天,升得蠻快。

這其實也就是個教書育人的官職,于北涼朝廷的影響并不大。

關鍵在後面,四品的殿上谏議郎,四品的官銜不算低了。。

谏議郎的數量其實很多,但能上金殿的卻不多。

也就是說,他以後有了在朝廷上發聲的機會了。

看似簡單,但到了關鍵時候卻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比如他現在,雖然是鎮北王府的世子,但想要面聖,呵,可沒那麽簡單。

北涼有鎮北,鎮南,鎮東,鎮西四大擁有軍權的王府,當然鎮北王府現在的軍權可以忽略不計,再加上各種各樣皇室王爺的府邸,各府的世子那數目簡直數都不數不過來,哪怕是世子,也沒有說一聲想見聖人就能見得到的。

就像他以前都被養在宮裏的時候,一天跟着各位皇子厮混,不也沒見着聖人的面。

谏議郎錄屬于谏議院,頂頭上司剛好是莫少珩的老師上議大夫範寇。

只是上次他給他的老師挖了一個坑之後,範寇定是會給他一些特殊待遇的。

貴族任職谏議郎一向是一個十分微妙的事情,它就像在向所有人告示,從今以後,你已經在聖人眼皮子底下了,要麽平步青雲,要麽泯滅于衆。

能得到聖人的關注,在北涼下至寒門上至貴族,哪一個不羨慕着。

傳旨的老宮人道,“世子當真是洪福齊天。”

誰能想到,出去游山玩水都能震動北涼。

老宮人是長久侍奉在陛下身邊的,不由得打趣了一句,“老奴替陛下傳旨,還從來沒有同一個府邸來得這麽勤的。”

莫少珩也笑了,焉知禍福啊。

這麽長時間沒回來,自然要去看看祖母和永安夫人。

這一去,倒是見到了一個不算意外的意外。

祖母被人扶着,竟然能自己行走了。

莫少珩離開的時候,就給祖母換了一個調理的藥方,煎熬起來倒也不麻煩。

現在看來,開始見效了。

永安夫人也高興得滿臉都是笑容,“看這涼京的人以後還敢不敢說三道四。”

祖母斥了一句,“別讓外人聽了去,不然還以為我們鎮北王府攜功自重。”

古時候就是這樣,再大的功勞你都得謙虛感恩的承接天恩,哪有說三道四的權力。

不過心裏也在想,要是涼京的百姓都吃上了便宜又好的鹽,還在背後诋毀人,怕真是沒臉沒皮到了極點。

鹽比莫少珩獻絲綢或獻棉的影響還大,畢竟絲綢和棉暫時看不到效果,而鹽立竿見影,影響的還是所有百姓的民生,最貼近生活。

煮海熬波,一但開始,鹽就能很快的大量生産。

……

第二日。

關于莫少珩無意間發現新鹽工藝的消息已經開始傳了起來。

不過具體的的內容卻不知道,一時間也沒有掀起多大的浪花。

莫少珩今日是要上朝的。

像他這樣不大不小的谏議郎,只需要上一周一次的大朝會,小朝會就沒他的事了。

穿上谏議郎的官服,看上去還有模有樣。

标準的一個英俊的北涼官員。

南一在旁邊嘀咕,“少師怎麽穿什麽衣服都好看,我以前以為絲綢好,沒想到少師穿這樣的衣服也不差。”

莫少珩一笑。

布料的确分好壞,但穿得好不好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說了一句,“我今日要去上朝,你是在家練琴還是去烏衣巷看比賽?”

南一:“我帶着琴去烏衣巷,邊練琴邊看比賽。”

莫少珩點了點頭,吩咐了一聲出門多帶些鷹衛。

南一身份特殊,走到哪都得有大量的人護衛着。

今日上朝,莫少珩專門早了一些,也算一個新晉官員的禮貌。

他很謙遜的,真的。

一身官袍,抱琴站在殿外。

陸陸續續來的官員不免都多看了一眼。

當真是一幅獨特的風景。

莫少珩本是想打個招呼的,但環視一圈,除了燕王趙棣,他的老師範寇,還有幾個前幾次在殿上找過他麻煩的,其他都不認識。

這官當得,同朝的同僚都不認識幾個,人際關系也太差了一點。

也不好唐突上前,幹脆跑去範寇那見禮。

範寇也不好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問了一句,“聽說你帶着我那孫兒範慎逃課?”

莫少珩:“……”

一針就見血。

莫少珩趕緊冠冕堂皇了兩句,逃了。

然後跑去找燕王。

趙棣好啊,雖然話少,但他不怼人不是。

莫少珩偷偷地問,“聖人給我升了官,你那裏有什麽獎勵沒有?”

新制鹽工藝雖然是莫少珩發現的,但趙棣也功不可沒。

趙棣答道,“販鹽。”

莫少珩眼睛都亮了,負責替朝廷賣官鹽?

這個好,莫少珩接口就道,“在我烏衣巷安排一個官鹽鋪子。”

趙棣看向莫少珩,這是明目張膽地讓他以公濟私?

莫少珩臉不紅氣不喘,“除了東市西市,現在就我那人流最多。”

人人都需要的鹽,當然是設置在人多的地方。

官鹽鋪子是有限的,其他人又不許私賣鹽,所以一個鹽鋪子負責好大一片區域,這樣的話就不愁沒人進他的烏衣巷,除非他們非得跑特別遠的鹽鋪子去買。

莫少珩本以為還得磨一磨,沒想到趙棣直接“恩”了一聲。

莫少珩一愣,趙棣也挺好說話的嘛。

這時已經有通傳的公公前來宣諸官入殿了。

今日朝議,無外乎還是圍繞水利,鹽,洵州,還有一些其他問題。

運河修建在莫少珩離開的這大半個月已經開始了。

所謂開始,并不是說已經開始修了,而是開始招工了。

今日是大朝會,負責運河修建的趙岚需要述職。

趙岚上前,“禀聖人,工部已經在拟定修建的章程和計算費用,禮部已經準備好祭天儀式,戶部……戶部的招工也正在正常進行中……”

這樣大的事情,他自然不敢怠慢,兢兢業業,不敢出半點差錯。

但在說到戶部招工的時候卻猶豫了一下。

戶部尚書看了一眼趙岚,眉頭皺了起來。

有以工代赈,又有免稅制,的确也招到了一部分。

但遠遠不夠,而且據他所知,問題還不小。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難民中開始瘋傳,興修水利這一提議是莫少珩提出來的。

別看這樣小的一個消息,但卻在難民中炸了鍋。

莫少珩要修水利了,要千古留名了,而且還是用他們洵州難民來成就他的名聲。

憑什麽?

将他們害得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後,還要踩在他們身上來搏取這千古美名?

沒有這樣的道理。

加上莫少珩先前在他們面前游山玩水的一幕,到現在都讓他們心緒難平。

所以除了招收到的一小部分人,其他大部分人都是抵觸的。

甚至因為趙岚心中急迫,在招工的時候多少有些急躁,造成了不少……反抗和沖突。

這些可不都是小問題。

戶部尚書也理解趙岚說招工一切正常,是想慢慢解決問題。

但他有沒有想過,一但解決不了,甚至難民的反抗再激烈一點,就會引起民亂……

這樣的後果他戶部擔不起這個責任。

太子……不該沒跟他商量就這麽若無其事的述職。

正要說話,這時,趙棣站了出來。

“禀聖人,近日涼京城外,有難民不滿招工事宜,多有聚衆鬧事。”

說得……很簡潔,但卻和趙岚的招工一切正常恰巧相反。

整個金殿都安靜了。

太子趙岚說招工一切正常,而燕王說有難民不滿招工,聚衆鬧事?

戶部尚書都驚訝了一下,他雖然知道有不少難民心有不滿,但聚衆鬧事?

趙岚直接冷哼了一聲,“燕王才回涼京,怕是對具體情況了解得還不清楚。”

“自古興修水利,百姓心中都會有勞民傷財,強迫修建的想法,遇到些許反抗和困難也是理所當然。”

在趙岚看來,朝廷已經給了洵州難民諸多好處,他們暫時反抗,但真到了不修運河他們就無法獲得救濟的糧食,到時肯定就會妥協,他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就能擺平此事。

莫少珩看得津津有味,他原本以為他今日就是來點卯就完事,沒想到能看到這麽精彩的一幕。

趙棣說了一句,“僅僅是些許反抗?”

說完竟然沒在說話。

莫少珩都有些莫名其妙,發難的話要将對方往死裏打啊,打蛇打七寸,不死也要讓對方殘。

衆人也以為這是燕王和太子之間的“日常”較量,若真有什麽大問題,太子還真敢隐瞞不報不成。

這是影響北涼千秋的大事,一個不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