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入主東宮
太和殿中, 讓人心中發緊的寂靜過去後,随着陛下大笑道好之後,便是滿殿的賀喜聲。
傅鳴琅怔然片刻後, 看向皇帝似乎無所适從。
“陛下,臣——”他遲疑的說,仿佛不可置信到現在都不能回神般。
“殿下, 您該喚一聲父皇了。”大太監看了眼自家渾身都帶着喜悅的主子,大着膽子出聲提醒。
“這——”事情發生的太快, 傅鳴琅不由遲疑。
陛下沒有多言, 只含笑看他。
可這副樣子, 明顯是期待他叫的。
對這一點, 殿中之人都是理解的, 陛下如今已經五十餘歲,可後宮無所成, 被前朝逼得差點就要從王室中過繼子嗣了,眼下從天而降一個親兒子, 他哪能不高興。
“殿下,如今您與陛下相認, 是大喜事, 還不快叫一聲父皇。”衆人心思浮動中,鎮國公出言道。
他心中也是亂糟糟的, 驚喜有之,憂慮也有。可這個時候, 自己養了這些年的孩子竟然是陛下親子,那他就必須得上前主動說出這句話。
他必須親自表态。
以後,傅鳴琅就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天家皇嗣了。
“父皇, ” 傅鳴琅心中一震,下意識看了眼鎮國公,然後有些別扭,卻滿臉含笑道。
“好,好,好孩子。”陛下當即大喜,至于傅鳴琅先看了眼鎮國公,他雖然略有些酸澀,卻也無傷大雅,跟着宣召道,“去請諸宗室并親貴大臣們入宮觐見。”
“恭喜陛下,如此大喜事,的确該讓大家都知道。”施敬循笑呵呵的說,他掃了眼傅鳴琅,心中卻不由得揣測起,這件事中,到底有沒有他的手筆。
他深知,此人心有丘壑,聰穎絕倫,絕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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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件事發生後,他家玲珑,還有誠國公府……
心思輾轉,施敬循也不由煩亂。
本來只是找了個女婿,可竟然成了皇子。玲珑以後該何去何從,誠國公府又該如何。
玲珑那丫頭,從小就心心念念着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傅鳴琅成了皇帝後面不了要三宮六院,她又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施敬循心中竟是憂大過于喜樂。
“說的正是,”陛下的心情眼見着是極好的,他笑意盈面看着施敬循,說,“之前皇後還曾遺憾,膝下無子,不能把玲珑娶回來,如今可算如意了。得此佳兒佳媳,我與皇後此生圓滿了。”
這言中之意,讓人精神一震。
看來陛下是要把傅鳴琅記在皇後名下,且還用了娶字。
這無疑是在隐晦的給予誠國公府保證。
皇後地位穩固,施秀盈未來可期,陛下并沒有忌憚施家之意。
“這……臣就得先請罪了,玲珑被臣嬌慣壞了,怕是當不得陛下如此期許。”施敬循只做不知,面上含笑請罪。
“你這是哪裏的話,玲珑如何性子,我還能不知,那丫頭秉性純善,行事有度,是個再好不過的孩子了。”陛下面露不贊同。
傅鳴琅在下面點了點頭,面帶笑容。
只是想起施秀盈,他就已經想要微笑了。
“你看,明臺亦是這般想的。”陛下親昵的叫起了鳴琅的字,顯然是一直注意着他的,又道,“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咱們一家人,不必拘束。”
“那臣——兒臣就鬥膽了。”傅鳴琅半道改了口,含笑說,“玲珑的确很好。”
他只這一句話,卻逗得兩人都笑了起來。
“你呀。”陛下無奈又好笑的說,轉而看向鎮國公,道,“這些年多虧了你教得好,這事,該朕多謝你。”
“臣惶恐,陛下不怪臣欺君之罪便可。”鎮國公忙請罪,當即跪下。
收容罪人後裔為自己的幼子,欺瞞君上,說的不好了,那便是能要人命的大罪。
不過,現在的陛下肯定是不會治罪的,反之,他還要感謝鎮國公呢。
“傅卿多禮,快起。”說着話,陛下親自上前把人扶起來,真心實意至極,道,“朕之謝意是真,卿不必如此。你把雲臺教養的很好,如今說來,還是我撿了個便宜,勞你幫我養了這些年孩子。哪裏有罪,分明是大功才是。”
陛下親自相扶,鎮國公不敢再堅持,順勢就站了起來。
誠國公便也上前說了兩句,一時間,氣氛倒也和樂。
傅鳴琅在一旁,心中也算是微微松了口氣。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最擔心的便是老鎮國公。兩人父子二十來年的感情是真的,可這事若要挑明,那便必須要走這一遭。可若是不挑明……
鎮國公府和誠國公府都位高權重,以後繼位的皇帝難免會心生忌憚。
為了少些麻煩,他決定自己上。
況且……
他也想給玲珑最好的。
皇後之位就不錯。
心思急轉,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而後眉微的一皺,不由看了眼伺候在一旁的大太監。
“公公,您可知,皇後娘娘哪裏可用膳了?”此時已經晌午,施秀盈該用膳了,可今日事多,她不一定能吃上,他心中惦念,就低聲問了一句。
“容老奴問問。”大太監立即說。獨jxks
兩人壓低了聲音,可動靜卻是瞞不過其他人的,皇帝便就随口問了一句,得知緣由後不由哈哈一笑。
“正是,明臺若是不提,我都疏忽了。”說着話,他命大太監去看看,若是還未吃,那便趕緊安排上。
大太監諾然領命。
後殿,太監前腳離開,後腳宮女就喜笑顏開的給皇後說了剛才聽到的消息。
一個是皇子,一個是自家皇後主子的侄女,這樣的惦記,以後若真有那一日,想來自家主子也無憂了。
這宮裏的人,一個個恨不得都生了七竅玲珑心,剛得到的消息,這會兒就開始揣摩起來了。
皇後聽了也不由得一笑,打趣的看了眼施秀盈,笑道,“倒是個有心人。”
就是不知,這心是真的,還是裝給人看的。
膳桌很快布置好,施秀盈也總算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對着自家姑母母親和嫂子們繞有深意的含笑雙眼,她臉頰不由得就紅了。
唔……
傅鳴琅怎麽這樣啊,她心中有些羞嗔的想,可又甜絲絲的。
那,那和離的事,就再想想吧?
沒錯,剛才那段時間,施秀盈一直在想和離這件事的可行性。
不過,現在嘛,對着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她不由得就想起了成婚後傅鳴琅那些藏在細節處的體貼。
他做的實在是太過自然且無微不至,施秀盈甚至都未察覺過,直到現在,她才忽然驚覺,原來自己婚後那些哪兒哪兒都舒服的日子,其實是一個有心人在背後默默安排的。
相比之下……
她只知道傅鳴琅愛穿藍衣,口味偏辣這些浮于表面的東西,可再多的,她也不清楚了。
施秀盈默了一下,手下的動作也慢了半分。
從什麽時候起,傅鳴琅就這麽了解她了呢?可不論施秀盈怎麽想都想不出,似乎一直如此般。
這頓遲來的午膳用罷,前面傳訊,諸王公大臣們都進宮了。
這一番忙碌,直到晚上,諸人才盡皆退去。
宮女急步前來禀報,道皇子的名分已經定下,只待擇吉日入宗譜玉牒,昭告天下。
“呼——”直到這時,施秀盈才發現自己竟然是緊張的。
這件事實在太大,如果宗室重臣們不認可,可傅鳴琅的事又被挑了出來,那他以後的處境就尴尬了。
“順利就好。”她喃喃的說。
“陛下準備萬全,自然順利。”皇後微不可查的松懈了些許,而後笑道。
跟着宮女又來報,道皇子正式入住宮中,請皇後暫時安排一處宮殿來。
“暫時?”
這兩個字,讓殿中的女人們都若有所思起來。
若是皇子多,那陛下這意思可能是要封王,可如今只此一子,最大的可能,便是立為太子,正位東宮啊。
“什麽?”施秀盈驚訝道。
入宮住?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剛住沒多久的新宅子,裏面收拾的處處都和她心意,不由得就不舍起來。
“我那宅子還沒住幾天呢。”她小聲說。
“你呀。”皇後不由無奈,說,“知道你喜歡那宅子?且放心,姑母一定收拾的處處都合你心意,明兒個,我就讓內廷司的人上你哪兒去,你要什麽只管提就好。”
施秀盈婚後,她沒少召她進宮,自然也常聽她提起那宅子,是以,眼下只聽她那麽一說,她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啊,不用不用,姑母您安排就好。”有點心動,但是施秀盈倒沒忘記自己現在的處境,立即拒絕。
皇後笑看她一眼,立即吩咐起了宮女,說,“去找了玲珑身邊的丫鬟,仔細安排。”
不多時,宮女回禀,皇上到了。
與他一同來的,還有施敬循和傅鳴琅。
一身藍色長袍,長眉鳳眼的傅鳴琅踩着月色跟在皇上身後進了大殿,然後在皇上的示意下拜見皇後,神色沉靜,不見無措,微笑依舊,卻也沒有太過歡喜激動。
這樣一如既往的模樣,施秀盈看了,卻忽然有些恍惚了。
他是皇子了,那以後——
她心中輕愁和擔憂交織,竟也顧不上高興了。
“玲珑,”傅鳴琅敏銳的發現了她神情裏的不對,見禮過後便在袖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放柔了聲音,對她微笑。
溫柔一如從前,歡欣也一如從前,施秀盈的心,慢慢就定了下來。
本是君臣,是親戚的幾人,忽然就成了親家。
陛下今日也實在是高興,往日雖随和卻莫測的人,今日竟多了許多的話,和施敬循敘起了舊,待到時間不早了,才散去。
親自送別了自家爹娘,對着周氏和施敬循暗含擔憂的雙眼,施秀盈微微一笑,勉做安撫。
雖然這件事超出了她的預計,但是日子總要往前走,生活,也總要過下去,總有辦法的。
皇後為兩人安排了位于長春宮和太和殿中間的一處宮室,名為東極殿。
東者,日出之方,乃是當今陛下被封為太子前的居所。她當時給陛下說起這安排來時,他顯而易見的很是滿意。
目送宮人帶着施秀盈和傅鳴琅離開,皇上輕輕扶住皇後的胳膊,輕聲說,“待玉牒記名後,朕會封他為太子,玲珑為太子妃。”
“陛下,這是否太過草率了,太子乃儲君,合該多加磨煉才是。”聞言,皇後心中一定,面上卻柔聲勸到。
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傅鳴琅不為太子,登不上皇位,那嫁女與他的施家,以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她心系娘家人,自然是樂意讓他做太子的。
“他與朝中為官四載,朕一直看着。”皇上說着話,眼中便就浮現了驕傲,道,“他心思通透,體察人心,聰敏至極,可比那幾個強多了,再合适不過了。”
“陛下決定了就好,那那幾位王爺哪兒?”皇後沒有多說,轉而問道。
“他們,”皇上嗤笑了一聲,說,“他們自然不願意,可這件事,由不得他們做主。這些年下來,他們的小動作可不少,朕若願意,他們沒一個能安穩。”
“皇上聖明。”皇後便也就放了心,面上笑着贊道。
“你就會說好聽的哄我。”皇上輕輕拍了拍她,道,“有他在,朕也能放心了,我看着,他是真心喜歡玲珑,以後必然不會虧待你,若我走在你前頭——”
“陛下,”皇後一驚,忙打斷他,急急的說,“莫要胡說。”
“都是實話,有什麽說不得的。”皇上輕笑,滿不在意,他握住了皇後的手,說,“不知不覺,我們已經相伴這些年了,也不年輕了。我身體不好,原來總是擔心,過繼來的孩子總是不親,以後對你不好怎麽辦,現在好了。”
“晚棠,我早些年委屈了你,說彌補都沒用,我只願你後半生能平安喜樂,福壽綿延。”皇上誠懇意切的說,字字句句,都出自真心。
“陛下,”皇後眼睛一酸,就流下了淚,說,“您不要這麽說,您沒有委屈我,我這些年,過的很好。”
一國之母,陛下盛寵,後宮嫔妃無一人敢麻煩。皇後能做到她這份上,古來能有幾個。
“哪裏不委屈呢,”皇上輕聲,卻不再多說,拍了拍皇後單薄的脊背,轉移話題說起了對于傅,說現在該說燕鳴琅和施秀盈的安排。
他還記得,幼時認識的那個女孩兒,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最後卻嫁給了他,被圈在這宮中,看着他一個一個的納着妃妾,她心裏必定很苦,卻一個字都不能說。而他能給她的,也只有皇後的尊榮,和這一心愛護了。
他的确喜歡傅鳴琅,可最喜歡的,卻是他與皇後的關系。
他當初為了朝廷,為了天下,不能讓皇後快活,那現在,總要把一切都安置好,讓皇後以後都一切無慮的。
皇後倚在皇上懷中,心裏軟綿綿的,神思倏而飄遠。
她年少時也曾想過,也曾怨過。可那會兒她的處境太危險,先帝體弱,政事多由朝臣主管,等到陛下年少登基,幾乎就是個被人擺着好看的空架子,生死盡握于人手,要不是誠國公府和長興侯府一力支持,怕是早就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給害了。她那會兒自保都尚且自顧不屑,又擔憂母家的處境,哪裏還有時間後悔怨恨呢。
說實話,那會兒陛下終于松口納妃,她甚至是松了一口氣的。待到後來陛下掌權,徹底冷落了後宮嫔妃,只守着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更顧不上怨悔了。
這人把自己一腔心思都捧給她,她哪裏還有心去想那些呢。
東極殿。
雖然空置了這些年,可只陛下舊居這一點,這滿宮的人就不敢怠慢,因此一切都華美如初,宛如新的一般。
宮人們伺候的十分殷切,施秀盈也确實累了一天,心累。
因此洗漱過後,就躺下了。
她這樣平靜,傅鳴琅反而覺得心裏揣揣。
“玲珑,”他過去把人攬在懷裏,輕聲說,“今天是不是驚到了?”
說起這事,施秀盈也不睡了,立即坐起身看他。
今日累了一天,再加上在宮裏,人多耳雜的,她本來是不準備現在說的,可他既然要問,那她頓時就憋不住了。
眼見着她眉梢眼角都帶着怒氣,偏人生的好看,便是生氣,也看着顏色動人,仿佛嬌嗔一般。
又像是一只炸了毛張牙舞爪想要撓人的貓兒。
傅鳴琅忽而想到,不由笑開。
燈下看美人,總是越看越美的。
“你還笑!”見着他笑,施秀盈卻惱了,伸手去拍了他一下,說,“這麽大的事,你竟能笑的出來?”
“已經發生了,急什麽。”傅鳴琅不急不緩的說,起身把人抱進懷裏,輕聲說,“玲珑,莫急,莫怕,我都會解決好的,相信我,嗯?”
聞言,她心中的焦慮不由得就散了許多。
她自然是相信傅鳴琅的,不論是本來的印象,還是這些年相處下來的一幕幕。
沉默一會兒,施秀盈輕吐了口氣之後,幽幽的看着傅鳴琅說,“就一天而已,我一個臣婦,就成了皇子妃了,以後……”
“我曾經說過的話永遠不變。”傅鳴琅立即接道,說,“此生此世,唯你而已。”
他眉眼中盈滿了真切,看着誠懇極了。
可施秀盈還是不怎麽相信,說,“我不相信,我們和離吧,趁着還沒有昭告天下。”
她這句話說的不急不慢,其認真不亞于傅鳴琅剛才那句話。
他聽了,心裏一堵,瞅着擡頭看他的少女,只覺得氣得慌。
“和離?”他眉梢一挑,沉聲問她。
施秀盈認真點了點頭,說,“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肯定是不能接受你以後三宮六院的,到時候咱倆肯定得鬧掰,不如現在好聚好散。”
“呵,”傅鳴琅氣笑了,他伸手捏住施秀盈的臉,想要使勁,卻又舍不得。
“嘶——你幹嘛啊!”施秀盈一手推他一手捂臉,睜眼瞪他。
“你做夢。”傅鳴琅比她還生氣,說,“別人都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倒好,這還沒有難呢,你就想抛開我了,施秀盈你可真是出息。”
“我告訴你,和離的事情你想都別想,想抛開我,除非我死了。”傅鳴琅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定定的看着施秀盈,面容冷凝到近乎猙獰。
施秀盈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心裏不由發緊,而且被說得也有些心虛,可她也不願意改口。
眼看着傅鳴琅面容兇狠,她又氣又怕又委屈。而且,這還是傅鳴琅頭一次這麽兇他,他之前明明對她很好的。越想越委屈,她一個沒忍住,就哭了。
“嗚嗚嗚,你兇我!”她眼睛一酸,淚珠就滾了下來,委屈巴巴的說。
“玲,玲珑。”傅鳴琅一呆,也顧不上氣悶了,有些手足無措的說。
兩人認識這些年,這還是頭一次他把施秀盈惹哭。
“你別哭了,別哭了。”他哪裏還記得生氣,忙把人摟進懷裏,輕聲安撫,“是我不好,我不該兇你,你別哭了,要是生氣,你打我就好,哭什麽。”
“打你我手疼。”施秀盈哽咽着嘟囔。
“笨蛋,你可以拿棍子打啊。”傅鳴琅好笑的說,他心裏輕嘆,教夫人怎麽打自己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個。
“嗚嗚,我才不要,我打你了,別人不得說我是個潑婦,而且你是皇子了,誰敢打你。”他态度軟下來了,施秀盈膽子就又壯了,一邊哭一邊頂嘴。
“沒事我們偷偷的,就在屋裏,不讓人看見。”傅鳴琅順毛哄。
“我,我才不要。”施秀盈否決,還沒忘了初衷,“你竟然兇我,你還沒成皇子了,你就開始兇我了,那等你成了皇子了,我是不是得被你欺負死,嗚嗚嗚,到時候我爹也不敢說你了,我好可憐啊。”
“是你說要和離,我才生氣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家的,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說什麽和離。”傅鳴琅好聲好氣的講道理。
“你兇我。”施秀盈才不聽那些,就說這個,“我們才成婚多久啊,你就開始兇我了,你是不是看把我娶回家了,就不在意了。”
“沒有沒有,真的。”傅鳴琅無奈極了,卻又覺得新鮮,施秀盈這樣無理取鬧,還是第一次呢,便也就更添了許多耐心。
施秀盈的每一面,每一個小性子小脾氣,他都覺得很有意思,從不覺得厭煩。
“你兇我!”施秀盈想聽的是沒有嗎?不是,她就繼續說。
“好好好,是我錯了,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有事我就好好跟你說,絕對不會再發脾氣了怎麽樣?”
“嗚嗚嗚,嗚,我,我不相信你,你以前還說,會好好對我呢,可你看,你這會兒就開始兇我了。”施秀盈心裏滿意了些,可還是生氣,就又繼續說。
“我錯了,我以後絕對絕對不會了,我發誓。”傅鳴琅說。
施秀盈偷看他一眼,眼睛紅紅的,還噙着淚。
見此,傅鳴琅微松一口氣,立即認認真真的發了個誓。
施秀盈這才滿意,至于那種阻攔別人發誓,心疼不讓的事,她才不幹呢。
眼見着總算把這位姑奶奶哄得差不多了,傅鳴琅心裏很是松了一大口氣,哪裏還記得自己之前的怒火。
“可別哭了,看看眼睛都紅了。”他又心疼又好笑的說。
“還不是你氣的,我今天一天已經很緊張很不高興了,你還兇我!”施秀盈氣哼哼的說。
“是是是,是我不好。”剛還把人惹哭了,傅鳴琅這會兒哪能再說什麽,自然是順着施秀盈了。
“哼。”施秀盈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表示不相信。
傅鳴琅便把人攬在懷裏哄了好一會兒,才總算讓施秀盈忘了剛才那一茬。
“玲珑,以後別再說和離的事情了,我會受不了的。”眼看着施秀盈困了,傅鳴琅輕聲說。
眼睫一顫,施秀盈睜開了眼看他,抿了抿唇,帶着些許歉意的小聲說,“我知道了。”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這個說法是異想天開。
傅鳴琅已經被皇帝認下,這個節骨眼上,她卻要和離。若讓外界知道了,要麽會覺得她藐視天威,對皇室有意見,要麽就是皇室不喜,所以才在這會兒放她還家。
這兩個可能,不論哪一個,都是施家和皇室不能接受的。
這句話,她只是說說,也只能說說。
說白了,還是她信任傅鳴琅,相信他對自己的感情,才敢在他面前這樣冒失的胡說罷了。
“玲珑,相信我。”她心裏的擔憂傅鳴琅怎麽會不知道,他暗恨言語在這個時刻的無力,只好把人攬在懷裏,一字一字咬的真真切切,無比認真的說着這句話。
“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往他懷裏埋了埋,熟悉的草木香盈滿鼻尖,睡意幾乎在瞬間就翻滾了上了,施秀盈忍着困頓,在臨睡前悶悶的說,“對不起。”
她不愛恃寵生嬌,明知傅鳴琅什麽都沒做過,卻因為自己的膽小,去傷他的心。
是的,在剛才傅鳴琅發脾氣的時候,施秀盈明确的認知到,他傷心了。
呼吸頓了一下,傅鳴琅低頭看她。
耳旁本來沉穩的心跳聲忽然慢了半拍,施秀盈搭在他腰間的手便就緊了緊,人便就愈加的往他懷裏靠了靠。
無意識間,人已經睡熟了。
笑意從眼底蔓延開了,傅鳴琅被施秀盈整的心軟成了一汪水,下巴微動搭在她的頭頂,也跟着閉眼睡了。
陛下找回滄海遺珠,竟是前大理寺卿傅鳴琅一事,在傳開之後,幾乎立即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哦對,在上完宗譜玉牒後,他現在叫燕鳴琅了。
本來應該從成字,可陛下說為了答謝鎮國公二十餘年的教誨,便留下了這個名。
皇子歸位,陛下器重,傅鳴琅這個皇子,一時間風光無限。
悄無聲息的,那些嚷嚷着為保過嗣綿延,讓陛下過繼皇嗣的人,也都沒了音訊,仿佛都一夜之間失了憶,忘記了之前的上奏一般。之前跳的正歡的諸位親王也都沒了動靜。
無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陛下這個唯一且出衆的皇子身上,心中種種算計,不以言表。
也有人羨慕誠國公,本來找了個青年才俊女婿就夠讓人羨慕的,可才俊忽然就成了皇子,只得感嘆一句施家運道昌隆。
本就有一個皇後了,眼看着下任皇後也是他們家的了。
皇帝對皇後的感情在哪兒,只要傅鳴琅能繼位,那施秀盈必然就是皇後。
而這兩者,都是毫無懸念的。
不過,皇後沒指望,後妃,倒也是可以的。
一時間,衆人心思湧動,只等着找個合适的時機把家中女兒送到傅鳴琅的後宅。
與此同時,陛下下令修整東宮。
等到年關将近,即将停印封朝,陛下下令,為賀這件大喜事,将于今朝小年夜裏大宴群臣,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皆可入席。
如此鄭重,是個人都清楚他對燕鳴琅的看重。
不過,這個宴會,落在某些有心人眼中,頓時就讓他們生出了別的心思。
小年當晚,諸多朝臣家眷帶着打扮的精致漂亮的女兒入了皇宮。
一時間姹紫嫣紅開遍,可謂是争奇鬥豔。
衆人互視一眼,暗生警惕。
随着時間慢慢過去,帝後以及皇子皇子妃卻還未至,就連誠國公府的人都沒有動靜,諸人不由奇怪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東極宮。
一群人圍着施秀盈打轉,差點把傅鳴琅給擠了出去,可他握着施秀盈的手,面色恍惚中夾雜着驚喜,不動如山的坐在那兒。
外間裏,皇帝和誠國公施敬循正滿臉笑意的聽着太醫回禀,連連說好。
施秀盈也有些懵,她,懷孕了?
事情發生的猝不及防,她這段時間的确是有些貪睡,不過天氣冷了倒也正常。而她口味偏好酸辣,最近飲食上也沒什麽不對,就是偶爾有兩道菜看了不舒服,也沒多想。可沒想到——
今天中午她貪嘴吃了個柿子,下午肚子就隐隐作痛,傅鳴琅知道了召來太醫一問,就被太醫滿臉笑意的回禀,她懷孕了。
這個消息一出,不多時,帝後和正候在長春宮的誠國公一家子就都來了。
“還好這次有驚無險,你以後可注意着些,莫要再貪嘴了。”周氏又驚又喜,細心叮囑。
“正是,我這就吩咐膳房,以後都緊着你這裏來。”皇後立即說,她坐在床邊,細心給她掖了掖被子。
“姑母,娘,我知道啦。”施秀盈乖乖的說,整個人依舊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态。
怎麽就懷孕兩個多月了呢,她不是才成婚四個來月嗎?
“多謝母後,多謝母親。”傅鳴琅一震,終于回神,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跟着沖皇後和周氏道謝。
“你這孩子,謝什麽,都是應該的。”皇後含笑說。
周氏抓緊時間和施秀盈說起了孕期的事,只覺得總是放心不下。
大嫂馮氏和二嫂謝氏也在旁添補着,她們兩人分別誕下了一子一女,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傅鳴琅也是滿肚子的話要說,可這會兒且還輪不到他,索性就坐在一旁握着施秀盈的手,一直沖她微笑。
一家人在這兒耽擱了許久,還是太監提醒,皇上才想起來前面還有個宴會。
正好,如此大喜,他也想去和人分享一遍,就挽着皇後興沖沖的去了。
傅鳴琅本來不想去,可這乃是他認祖歸宗來頭一個大宴,怎麽說還是要去露個面的,便就提前和陛下說好,露完面了就回來。
眼見着他這激動歡喜到舍不得離開的樣子,皇上好笑歡喜之餘,就應了。
帝後駕到,宴會開始。
有心人自然發現了他們臉上的笑意和未到的施秀盈,心中不由猜測連連。
傅鳴琅頭戴二龍戲珠冠,身穿繡團龍紋的皇子袍服,端坐宴席上,看着總有些心不在焉一般。
他生的本就俊美,這般華服容飾一番,更是招人。
再加上他的身份,整個大殿中,不知道多少大家千金看的心神晃動,面飛雲霞。
正式開宴,傅鳴琅敬過陛下一杯酒後,就告辭離去。
一衆貴女們流轉的美目霎時間落了個空,不由失落。
衆大臣們都是人精,早有猜測,見此更肯定了幾分,看了眼誠國公,只嘆一步慢,步步慢啊。
東極殿中,傅鳴琅大步金殿。
熱氣撲面而來,趕走了他身上的寒氣,他尚不放心,先換了外袍,這才過去。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和施秀盈說,可等到了門口,卻見宮女小聲禀報,道皇子妃已經睡了。
腳步立即放輕,傅鳴琅走到床邊,只見施秀盈小臉埋在錦被中,睡得正香。
目光落在她的腰腹處,他伸手,輕輕覆在上面,一點兒力氣都不敢使。
良久,他就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含笑看着施秀盈的睡顏,心中歡喜而滿足。
年節過後,陛下逐漸放政給傅鳴琅。
随着歷練,傅鳴琅對朝事愈發的熟練,一開始尚且有許多拿不定主意的事,等到大半年後,他已經差不多熟悉了這個朝廷上下的運作。
八月初,施秀盈誕下一子。
皇孫降世,陛下大喜,冊立燕鳴琅為太子,入主東宮。
初生的孩子一點點的長大,陛下給他取了個乳名,喚作永熙。
對于這個前世今生唯一的孩子,施秀盈在手足無措後,也給與了他滿滿的愛。
雖然有乳母宮人們在,可她也未曾全部放手,只要有空閑,就會守在孩子身邊,逗他玩樂。
初生時粉紅的皺巴巴的孩子逐漸白嫩,活潑且好動,還不到三個月,就開始翻身,等到六個月時,就已經做的很穩當了。
在養孩子的快樂中,又是一年過去。
一場春寒,陛下忽然就病了,且纏綿病榻,赫然已經起不來身了。
太醫診治,道他本就先天虛弱,這些年雖精心的養護着,可耗費的心力卻無法補上,如今,顯然是已經要油盡燈枯了。
皇子燕鳴琅主持朝政,穩住大局,可他到底年輕,又才認回來兩年,一些老臣和宗親總是不服他。
諸人心思湧動,亂象初生。
陛下病了十來日後的一個晚間,傅鳴琅忽然帶着施秀盈和永熙,去了皇上養病的長春宮。
“父皇,想看看孩子,走吧。”之前擔心過了病氣,一直沒帶永熙去過,眼下他猛地一說,施秀盈心中頓生不詳的預感,便就把孩子打理的妥妥當當,帶着去了。
榻上的人呼吸聲都輕微道幾乎聽不見,明黃色繡龍紋的錦被被掖的整整齊齊,只露出蒼白的面容。
曾經溫和卻不失威嚴的帝王如今躺在床上,虛弱無比。
“陛下還在睡。”皇後說,看了眼施秀盈和永熙,疲憊中帶着欣慰的說,“你有心了,先去偏殿歇着吧,等到陛下醒了,我就命人去叫你們。”
施秀盈便就答應了,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夜色漸深,外面的侍衛來回巡視,一切仿佛如常,可施秀盈卻總覺得有些不對。
“玲珑,”傅鳴琅來了,燈火跳動了一下,他的眸光亮的驚人,攬着施秀盈入懷,在她耳邊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