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v三合一 (1)
【90】
如果時間可以倒退, 孟亦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說出那句話,如果沒有那句話,他或許不會看到那樣的場景, 或許不會發生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如果沒有在那時候心軟, 如果沒有想嘗試幫拉斐爾進行所謂的精神安撫,如果當時真的按照拉斐爾說的那樣不去管他…
或許就不會看到那對非人的翅膀。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去了,也幫助了, 這就是事實。
其實在一開始都好好的,孟亦舟在拉斐爾的指引下操縱着他的“絨線”包裹住他。拉斐爾是“燙”的, 但他的凝固成一張網的“毛線”是冰的。
說孟亦舟的精神那是毛線團子其實是非常不恰當的,那只是一個比方而已, 孟亦舟的顯态和希爾安的有那麽一點不一樣,希爾安的形态就只能是那一個。
但是孟亦舟自己的可以變幻成其他樣子。
“你……還好嗎?”
當時的孟亦舟因為覺得拉斐爾太陌生了, 所以和他搭話, 都離着拉斐爾還有一點距離。
地下那一層特別大,裝修也挺好, 除了那些還有堆放着各種設備的訓練場還有一個很大的酒窖, 燈光是冷光, 打在身上也有點冷飕飕的,安靜得孟亦舟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拉斐爾沒有選擇其中任何一個,而是選擇在一個小小的,光線不太充足,甚至稱得上逼仄的小倉庫裏。
這讓孟亦舟想起之前見到過的拉斐爾的資料, 包括一些從其他亞雌雌蟲嘴裏,以及拉斐爾自己說的關于他家庭背景的事。
說誰也沒想到諾亞家族裏最不起眼的拉斐爾最後竟然成為了他們整個家族的依靠之類的話。
因為光線不充足, 孟亦舟看不到拉斐爾的臉色, 只能聽到他晦澀、沙啞到幾乎變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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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沒叫他殿下, 用稱得上哄的語氣。
“乖寶過來一點好不好?”
孟亦舟又離他近了一點。
“摸.摸……好不好…”
那天的記憶,哪怕過後孟亦舟都有點不好意思回想,雖然大部分是拉斐爾拉着他的手完成的,孟亦舟因為不好意思看,緊緊閉着眼睛根本沒看。
可閉着眼睛還是能聽到拉斐爾的聲音,能感受到手.裏的溫.度和跳.動,以及周圍的濃郁的某種氣味。
拉斐爾的手比他的手大很多,幾乎包.着他手。
“……”
怎麽還沒完啊,手真的好酸啊好酸啊。
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吧,他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拉斐爾也放開了他的手,還以為就這麽結束了的時候拉斐爾猝不及防卻把他推倒,再往後就更羞.于.啓.齒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看起來像廢棄小倉庫的房間裏會有這種軟乎乎的墊子。
其實那時空氣中的屬于拉斐爾的氣味明明已經淡很多,那種像烈酒一樣的氣味已經沒有一開始濃烈了,他之前只是多聞了一會兒都有些暈乎乎的。
他聽到拉斐爾帶着很明顯笑意的聲音,
“我也……幫……幫乖寶吧…”
他好像從早上醒來後就一直在叫他乖寶。
這種在他們藍星他聽到其他父母這樣稱呼孩子,或者關系親近的情侶才這樣稱呼啊,他這樣好像他們關系很好一樣,他們關系還……不錯?
很快孟亦舟就沒空去想稱呼這樣的問題,另外一種巨大的陌生情緒充斥他的頭腦,幾乎頭腦一片空白,緊緊閉着眼睛,拉斐爾的頭發很順滑,拉斐爾還在笑…聲音有點含含糊糊的。
最後拉着他手,大概想引導他觸摸什麽。
“乖寶想看看我的蟲紋什麽樣的嗎,嗯?”
孟亦舟在星網也經常收到這樣的私信,具體他們口中的蟲紋是什麽,孟亦舟沒見過,但他能感覺這話的潛在臺詞就是來調戲他的……
然後,他一睜開眼看到了…
……
明明已經連‘精神力’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都接受了,但是在看到那對緩緩打開的翅膀以後,孟亦舟的第一反應是短促的驚呼,如果能蹦起來他早就蹦起來了。
“你!你!別過來啊!”
很怪異但又出乎意料的和諧,可這也并不妨礙他看到翅膀以後的反應…
拉斐爾那對完全展開後的巨大翅膀的翅根處似乎還有什麽紋路來着,但是他那會兒根本沒仔細看,睜眼之前也沒做好心理準備,心跳都差點驟停!
孟亦舟也覺得掉眼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是生.理.性的反應并不是靠忍忍就可以控制得住的。
想象一下,一個怕飛蛾的人,忽然發現一只飛蛾正趴在自己身上,第一反應都是驚恐大叫,然後使勁想把它拍下來,然後躲得要多遠有多遠吧。
無關反應快和慢,那更多的是一種條件反射。
孟亦舟胡亂擦幹眼淚,聲音卻還是止不住的發顫。
身體緊緊貼着牆面,一邊緊緊盯着拉斐爾身後那雙骨翅,一邊小心往門的方向挪,後背汗津津一片,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卻因為害怕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我最讨厭蟲了!特別是翅膀!好惡心!”
這已經是孟亦舟說過最過分的話了。
“你……就在那裏!別過來!別過來!”
那時的拉斐爾大概完全被他的一系列動作給弄懵了,不知道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小雄子突然間翻臉。
聽到他話語中的很清晰的厭惡後,拉斐爾僵住大約兩秒,然後他把自己那雙截止到那天,截止到前一個小時一分鐘之前,都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巨大蟲翼快速收起,緊緊藏住。
等收好後,又輕聲哄着,
“好好好,我不過去,我就在這兒。”
那時候的拉斐爾是清醒的,高大男人蔚藍色的眼睛裏雨過天晴,他淺金色的頭發以前都是往後梳得整整齊齊,而那時候他的前額的碎發沒精打采的垂下來,難得顯得他有點頹廢。
拉斐爾輕輕皺眉,似乎很擔心他一樣,
想靠近他,又怕被他那樣厭惡的目光看着。
“殿下……別哭……別哭…”
【91】
過去很久以後,孟亦舟扪心自問,他那時候是真的是被拉斐爾的蟲翼吓到了嗎?
他是真的一直到那一刻,一直到那一秒,他才發現自己到底身處在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嗎?
他真的有這樣的傻嗎,他剛到那幾天可以說不清楚不知道,可他後面明明那樣頻繁的、密集的、大量搜集他能搜集到的所有信息,他真的……不知道嗎?
其中能夠發現的端倪有很多很多啊,只不過都被他自己給強行無視了而已。比如有次他和希爾安在一起,那會兒希爾安在直播,當時他在旁邊也不小心出鏡了。
當時其他雌蟲剛問完舟殿什麽觸角之類的就被禁言踢出去了,雖然動作很快,但還是被孟亦舟看到了。
觸角?
難道就是他想的那個嗎?
“那是什麽啊?”
他臉上的疑問太明顯了,旁邊的希爾安随口解答了兩句,“嗯……一種成熟的标志…”
希爾安那時并沒說得太透徹,但是他說話時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誰都會懂的表情。孟亦舟當時又暼了一眼彈幕,密密麻麻的科普。
他們非常積極的和小雄子科普,态度正常,文字也能看懂。只是裏面的內容,孟亦舟自己拼拼湊湊了一下,大概是說每個雄子在完全覺醒成年以後,大約在頭頂的位置會生出形狀不一的觸.角。
有的雄子會是長長的觸角,有的是短短的觸角,有羽毛狀的,還有鋸齒狀的,有很多不一樣的。
不同的雄子也會擁有不同的觸角,但不變的是上面都分布了許許多多神經…孟亦舟根據已知信息,在心裏自我補充了一下。
那或許是雄子全身上下神.經分布最豐富的結.構之一,可這樣的觸須或者觸角他都沒在希爾安頭上看到,所以那種東西大概平時不怎麽會顯露出來。
所以他進行合理推測,那可能只有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加上身邊的亞雌和雌蟲幾乎沒和他說過這方面的半點字,甚至提起來還有點羞澀的感覺。
這可能還是一個稍微有點不可言說的部.位。
聽說還有有個別雄蟲會有尾巴,不過很少見。
“……”
他以後也會有嗎?
孟亦舟那時候沒有往下深想了,畢竟那時候他的生活很平靜,他并不想主動打破它,畢竟他好不容易有了很要好的友人,畢竟他剛剛才适應的生活…
他不想戳破,也不想失去,
孟亦舟得承認,他在逃避。
直到有一天,
孟亦舟看到了沒有任何遮掩的…蟲翼。
他再也沒辦法繼續自欺欺人的欺騙自己了。
【92】
雄協趕來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慢一點。
後面孟亦舟才知道島嶼是屬于拉斐爾的私有財産,領空以及周邊的一切有一定安保措施的,而且因為拉斐爾的身份,他們要到這邊也是需要走一個流程的。
他們到的時機很湊巧,剛好是孟亦舟睜開眼看到翅膀,被吓得大聲尖叫的時候,于是後面發生的一切是那麽的順理成章。
拉斐爾.諾亞因為違反《雄蟲保護協議》,模拟暫時中止,他需要回去接受一點詢問,當時場面有點亂,事情發生太快,很多細節孟亦舟已經選擇性模糊了。
不過他倒是記得拉斐爾當時很淡定,好像早在半個小時前他就知道他們到了一樣,他不緊不慢的收攏蟲翼,不緊不慢的穿衣服,不緊不慢的都沒擡一下眼皮,只讓他們在外面等着。
然後他看着一臉恍惚的孟亦舟,他到那時都很擔心他,明明孟亦舟在這之前還對他說了那麽過分的話,他當時應該也有那麽一點的受傷的吧。
“殿下,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拉斐爾往前走一步,孟亦舟往後退一步。
應該說,他很羞愧才對。
一個從來都認為不該被發.熱.期所控制的軍雌卻因為發.熱.期而失控了,這怎麽看都是他的失誤,可是早上醒來後發生的一切真的是因為發.熱.期嗎?
拉斐爾心裏很有自知之明,那充其量是一個用來糊弄蟲的引子,引起那樣事故的的原因,更多的是他自己心裏有鬼。
明明前面幾天都忍住了,明明前面的氣氛那樣好,明明可以慢慢等他接受,慢慢的水到渠成,後面是他自己打亂了節奏……所以接受一點處罰也是應該的。
最多也就半天,問題不大,他心裏有數。
拉斐爾把旁邊整整齊齊的外套拿起,一步步走近孟亦舟,在感覺到他想後退的意思,又稍微用了幾分力道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後退。
孟亦舟本來穿着睡衣,因為之前的動作,領口有點寬,有點往下滑.落的跡象,裏面斑.駁.的.紅.痕也因為他的皮膚很白而格外醒目。
他本人都沒注意到,拉斐爾倒是注意得挺快。
略強勢用外套把孟亦舟蓋得嚴嚴實實。
“……乖,別着涼了。”
那件外套是的溫熱,上面似乎還帶着軍雌的氣息。
【93】
“舟殿下,我再重新問您一次。”
孟亦舟又重新把自己的回答說了一遍。
“沒有……真的沒有。”
後面的确是他自己提出要“幫”拉斐爾,所以并不算違背他的意志吧。主要的是,他現在特別不想說話。
“可是……我們剛趕到的時候分明聽到了…”詢問的雌蟲看着孟亦舟輕微的顫抖,大概是想關心他,于是稍微湊近了他一點。
孟亦舟原本坐在椅子上,見到對方湊過來,直接起身後退了一大步,“你幹嘛?!”說完察覺到自己反應太大,“抱歉抱歉。”頓了頓,猶豫半天,
“他……會有什麽事嗎?”
其實拉斐爾有沒有事,得看孟亦舟的态度。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匹配的待定未婚夫關系,所以對比其他陌生雌蟲來說會寬松那麽一點,而這時候就是靠孟亦舟有沒有說他的壞話。
他沒有,所以基本不會有什麽。
孟亦舟聽到這裏,也算放下了心。
很奇怪,他想起拉斐爾那雙蟲翼還是會覺得背後發涼,手臂上習慣性冒出一層層的雞皮疙瘩,他依舊無法接受。但他聽到拉斐爾沒事,又松了口氣。
其實這段話還有後半截,亞雌沒告訴他。
退一萬步說,就算孟亦舟控訴拉斐爾,但是以拉斐爾目前對帝國所做的貢獻,以及他的價值和影響力。
最多也就不讓進主星,收回優先匹配權或者剝奪匹配權而已,拉斐爾上将本來以往就不怎麽待在主星,這也是他第一次參與匹配,所以這樣的懲罰對他沒什麽影響。至于罰款,就更加不算什麽了。
當然,如果是雄子殿下要求他要受到什麽樣的懲罰的話……那情況又不太一樣了。舟殿下的等級也不低,說不定會為了安撫舟殿做出一些懲治措施也不一定。
這樣想的調解員亞雌還是不放心,于是又問了孟亦舟一遍,“舟殿您不用擔心,也別怕,我們肯定是站在您這邊的。”
孟亦舟一言不發的盯了他一會兒,
都給給那個亞雌都盯的心虛了。
“舟殿下?”
雖然孟亦舟已經盡可能不去想當時的場景,但還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說起來那還是他的一次見到拉斐爾那樣,現在回想起來,拉斐爾身上的确有許多許多傷口,凹凸不平的,包括翅翼上也有一些…
表面上很細微的絨毛…
手觸摸到的時候能感覺他瞬間的收.緊抖動…
嗯,他的蟲紋什麽樣?有點想不起來了。
“舟殿下。”
“我想單獨安靜的待一會兒,可以嗎。”
孟亦舟面無表情看着地板,“謝謝。”
【94】
孟亦舟很怕蟲子,他幾乎怕所有帶翅膀的蟲,怕到只要一想到翅膀上的觸覺,皮膚就會起雞皮疙瘩的程度,條件反射的來說後背發涼,手.腳.發.軟,有時候還會覺得惡心反胃。
可是……
他為什麽會怕蟲子,又從什麽時候開始怕的呢。
關于小時候的一些記憶,太久遠的那些,孟亦舟其實已經記不太清了,很多都是他奶奶告訴他的。
孟亦舟的奶奶和孟亦舟沒有一點血緣關系,但是她對他很好,那個老人可以說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
在去世之前她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她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回憶過去,會經常和孟亦舟絮絮叨叨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情,那些他記不太清的事情,她記得那麽清楚。
比如孟亦舟小時候就特別挑食,什麽都不肯吃,可給她急壞了,幾乎她喂什麽,他吐什麽,但是也不是因為調皮搗蛋才不吃的,他就是吃不下。
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着大人,
也不說話,就使勁搖頭,很抗拒的樣子。
最後實在餓得不行了,兩天多沒吃東西,餓得蔫蔫的,餓得不停咽口水才終于學會說了第一個字,他指着肚子,也不知道和誰學的,很費勁的表達他想表達的意思。
“疼……疼……”
圍觀的大人看着也心疼,嘗試着給孟亦舟煮了碗軟乎乎的米粥喂到嘴邊,他不是很喜歡吃,但是肚子疼,皺着眉頭還是吃下去了。
然後從那以後,孟亦舟才開始吃東西,不過一開始也是只肯吃一點點米粥,倒是很喜歡甜食,會拿手指沾白糖自己抿的那種…
也因為他太挑食,其他主食一開始不怎麽吃,所以小時候才是瘦巴巴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臉顯得眼睛很大,手腕腳腕都是細細的,瘦的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跑,看起來好不可憐。
孟亦舟奶奶的兒子和兒媳,也就是把孟亦舟撿回來的養父母,據說他們誰有問題,生不出崽子。本來還說要從哪個親戚那裏過繼一個。
直到一天他們從外頭抱回來一小孩,對外稱是在後山裏廟裏頭撿的。當然這個說法在當地很少有人相信,村裏人基本上都默認他是被養父母在拍花子手裏買的。
在那個年代,這種事也不算多麽稀奇。
畢竟一個活生生的小孩,還長得那樣水靈,哪有那麽容易就撿到的,又不是地裏的大白菜,居然還說什麽寺裏撿的,那寺堂早就荒廢多年了,說謊也不打草稿。
以上是孟亦舟小時候經常能聽到的話。
或者對小時候的他打趣他是從地裏長出來的。
奶奶還說孟亦舟小時候反應很慢,和他說話,他就好像完全聽不懂一樣,會歪着頭盯着對方很久,理解好半天,才能懂是什麽意思。
本身不愛說話,一開始還被誤認為是啞巴。
不過雖然性格悶了點,但孟亦舟長得實在很好看,唇紅齒白,眼神清澈,黑白分明,皮膚一點不像村裏人一般的黃,是雪一樣的白。
不說話的時候像一尊瓷娃娃,
看到的人都想來捏一捏他。
小時候奶奶帶孟亦舟去鎮上賣一些她自己種的小菜,不放心帶着小亦舟一起。
他很聽話,讓坐在那裏就真的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一句話不說盯着來來往往的行人,經常會有陌生的大人為了逗他說兩句話,蹲下塞給他各種糖果。
誰給他吃的,他會先拒絕不要,拒絕不了就和對方很禮貌的說謝謝,他喜歡吃甜的,但還是會把喜歡的糖果分享給奶奶。
帶着他的時候,連菜都要賣得比平時快些。
關于奶奶說的這些,其實孟亦舟不怎麽記得了。他最早記的記憶已經是他在鎮上讀小學,因為不合群而被其他小孩欺負過的一些模糊記憶。
總聽說小孩子多麽單純,其實小孩子的惡意才是最直白的且不加掩飾的,他們讨厭誰連裝都不會裝一下,并且也根本不會有什麽顧慮。
孟亦舟記得他們捉一些蟲子吓唬他,記得他們猝不及防塞.他衣服裏,扔他頭發上,藏他文具裏,或者在水杯裏放蟲子的屍體等等。
然後大概是因為這些的行為,他晚上還夢到一幅特別吓人的場景,似乎在什麽類似戰場的地方,滿地殘屍碎骸…許許多多破碎的、扭曲變形的翅膀,整個天空陰沉沉的,空氣中也是腐爛的氣味。
具體更清楚的內容他忘了,那時候太小,突然見到那樣的場景,記憶尤其深刻,又連着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夢到他在血淋淋的血池裏,好多半蟲半人的怪物拉扯他的腿,讓他不能完全動彈,滑膩膩巨大翅膀越來越多,淹沒他的腳背,到腰,又到下巴,直到将他籠罩到窒息。
因為他總沉默不語被認為智力有問題,還找他家裏人談了幾次,因為那對養父母在城裏打工,所以來學校的就是他奶奶。
上了年紀的奶奶一遍遍對老師解釋小舟是個乖孩子,他只是不怎麽喜歡說話而已,他很懂事的,試圖和老師講他在家裏幫她洗碗這樣的小事來說服老師。
然後老師一句話讓奶奶啞口無言,
“其他同學說他總對着空氣說話,好吓人。”
【95】
他有沒有對着空氣說話……
孟亦舟想大概有的吧。他記得自己以前的确會幻想出一個朋友來陪自己說話,很具體的事情已經不記得了,他還以為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呢。
基本上作文課都會有看到一個題目,不是《我的爸爸》就是《我的媽媽》,對于這種的作文,孟亦舟想很久很久,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最後憋了半天他寫出了一個想象中的爸爸。
那個下午孟亦舟記得很清晰,應該是一個很炎熱的夏季,他記得自己穿着短袖,記得高溫下滾燙的課桌,記得曬得發疼的頭皮。
老家經濟特別不發達,教室很老舊,天花板上那個不知道什麽年代的舊電風扇吱呀呀轉着,每次看着它晃晃悠悠轉動,孟亦舟都覺得它下一秒就要掉下。
“孟亦舟在撒謊!他才沒有爸爸!他就是撿來的!沒人要的哈哈哈哈哈”
只要其中一個人帶頭發笑,哪怕并不好笑,剩下的人也會跟着一起哄堂大笑,而且這本來就是事實。
他是撿來的,養父母也沒瞞過他。
所以孟亦舟從小知道自己撿來的,要很聽話,不然就會被丢掉…那天他放學他頭一次沒有按時回家,
走到了養父母說撿到他的那個後山,蹲在那裏等了很久很久,那時候真的太小了,他居然想去那裏等他的親生父母接他,結果一直等到下雨了也沒等到誰來接他。
一直到傍晚,奶奶打着傘來找他,
“粥粥乖啊,咱們先回去好不好啊,淋了雨要感冒的,你想,生病多難受啊,生病就要吃藥…”
奶奶說話帶一點方言,她知道孟亦舟不喜歡吃很苦的藥,就拿這個哄他。
那天他因為生病第二天請假在家躺了足足兩天,可能是因為生病腦子不清楚,那天以後孟亦舟幻想出了一個“爸爸”。
他出現的時間不怎麽固定,因為是他想象出來的,或者對他也很好,睡不着的的時候會坐在床邊輕輕的哄他睡覺,時不時捏捏他的臉。
孟亦舟小腹難受,他就輕輕的按揉,順時針幾圈,又逆時針幾圈,“乖啊…小殿下,現在好點了嘛…”
時間太久遠,孟亦舟早已經記不清他的樣子,也不記得他的聲音,但想起他的時候,心裏會特別的安靜。
奶奶估計也看到他和空氣說話的樣子,但是她沒說什麽,只是一個勁的嘆氣,後面帶他坐班車裏城裏的醫院看過,可也沒看出個什麽問題來。
她總說粥粥運氣不好,怎麽偏偏被他們家撿到,還想過給他找親生父母,可是那時候時代又不同,那時候他們連路都沒通,信息實在閉塞。
離開的前一天她仿佛有預料一般把孟亦舟叫到跟前,眼睛已經看不清了,眼珠渾濁,眼皮耷拉着,兩只手幹枯得像老樹皮。
她費力的從枕頭下掏出一塊手帕,層層疊疊的,一層一層打開裏面是五顏六色的糖果。
除了糖果以外,還有卷起來的一卷整整齊齊的紙鈔,面額有大有小,最小的面值是一毛。
“這是……給粥粥的……”
粥粥是他小名。
但奶奶走後也沒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了。
【96】
再後面……孟亦舟小學沒上完,他讀書本來就很早,村裏又沒有正規的幼兒園。大概在五年級上期還是下期時他那對養父母出了事,那年遇上特大地震,他們在一處正在施工的工地裏被埋了。
工地給賠了一筆錢,不多。
奶奶那年的身體也更不好了,也只陪孟亦舟到初中就走了,後面又輾轉在各個親戚家開始寄人籬下的生活。奶奶把賠的錢一分沒動的給了他。
如果不是當時賠的那筆錢,他可能都上不了大學。
當然也就是在那段日子裏,孟亦舟的性格變得謹小慎微,變得很有眼力勁,變得處處小心,他也學會看別人眼色行事,懂的聽對方的弦外之音。
連工作後也沒改掉這樣的習慣…
穿越的前一天,孟亦舟加班到晚上十點半,路上都沒什麽人。他租住的地方又小租金還不便宜,不過起碼也不用看那些親戚的臉色,這樣也挺好的。
半路上風呼呼吹,又下了點雨,不過幸好沒下大,不然他沒帶傘,估計得淋濕,等回到出租房是晚上十一點。
很餓,很累,很困,幾乎身心俱疲,
但是明明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腹中的絞痛還是讓他停住了去床.上的方向轉向小冰箱,從裏面拿出前天吃剩下的外賣熱了熱,再随便扒拉了兩口。
那時候已經嘗不出什麽好吃什麽不好吃,只是機械性往嘴裏塞而已,吃完東西,一邊吃東西一邊拿筆記本做那些本不該是屬于他的事情。
等弄好已經是淩晨兩點,又去廁所随便洗了洗,等上床已經是淩晨兩點半。
躺在狹小的出租屋裏,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一想到第二天七點半還要起床上班…
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活着是為什麽,僅僅只是活着而已,也想不了什麽多餘的,很快便累得睡了過去,
睡之前滿腦子只有,好累啊。
然後第二天醒來就到了那個奇怪的世界。
【97】
希爾安來的時候,孟亦舟已經趴在雄協的休息室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大他幾號的厚實外套。希爾安認出那應該是拉斐爾的。
他睡得很安靜,只是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眉頭緊緊皺着,眼睫毛還有一些濕潤。拉斐爾坐在旁邊安靜的等了一會兒,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沒過一會兒孟亦舟醒了。
“你怎麽在這兒啊。”
等他醒來見到希爾安還有點恍惚,夢見了許多以前的事情,夢到小時候的事,夢到他走很久的山路,夢到無數個加班的深夜,一時之間他還以為穿越只是一個夢呢。
“我給你發消息,你也沒回,就問了下你家大白呗。”也不知道希爾安來的時候,雄協到底是怎麽和他說的情況,其實這會兒連孟亦舟自己都複述不出來
而且一想到希爾安其實也是蟲子…
他垂着眼睛不想看他。
其實第一次見希爾安時,孟亦舟會願意和他聊那麽久,是因為在希爾安身上有和他差不多的波動。
這種‘差不多’讓孟亦舟覺得有找到同類的錯覺。
當然,那只是錯覺,希爾安和他不可能是同類。
希爾安依舊很自來熟,他突然湊近孟亦舟,先是小聲問他是不是也是恐雌?或者厭雌之類的?
孟亦舟還沒反應過來。
“啊?”
什麽意思?
希爾安一副講一個很大秘密的樣子。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我的秘密基地。”
【98】
什麽秘密基地?
什麽恐雌?
這什麽跟什麽啊?
孟亦舟心裏有許多問題,可他并沒有問出來。
拉斐爾說他今天本來就要去一個什麽聚會,本來他之前就想叫他來着,他前兩天和拉斐爾處的正好着呢,看他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樣子就沒說出口。
半路上聽說他被拉斐爾的翅膀吓到了…
已經在中途的希爾安趕緊折返過來看他。
“啊……看我?”
“當然啊,我怕你有什麽事嘛。”
那會兒孟亦舟也有點恍惚吧,甚至都沒發現那次希爾安是單獨來找他的,身邊都沒跟着阿莫斯。
日常能看到最多的小型飛行器不太需要特意去學習如何駕駛,它的自動駕駛全能到只需要上車對系統說去哪裏,它就會自動規劃出最優路線。
前面幾次和希爾安出去玩,孟亦舟都沒看到他去過駕駛艙,心裏自然下意識的以為希爾安不會呢。
他之前出于一點好奇的目的,在網上看過一些教學視頻,自己也實際上手試過,現在也就勉強能上手的地步。
而孟亦舟自己配的那一臺飛行器,他不喜歡弄那些裝飾,所以從出廠什麽樣就還是什麽樣,不像希爾安上面已經貼滿裝飾品了。
可那天希爾安沒有開那輛很花裏胡哨的出來,而是一輛很普通的從沒見過的,上去以後他很自然的關閉導航,不知道動了哪個按鈕,導航系統突然下線了,他又自然開始手動駕駛。
“啊?”
“因為要去一個地圖上沒有的…秘密基地啊。”
秘密基地四個字,他是一字一頓說的。
“上次雄子聚會,你都沒去诶。”
一路上希爾安依舊像平時一樣話多,但這次他說的都不是什麽吃喝玩樂,他看了看孟亦舟依舊一臉的恍惚,可能是想幫他轉移注意力,他說了許多孟亦舟聽着都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99】
“你知道為什麽蟲族雄蟲的地位高嗎?”
孟亦舟的确不知道,誠實搖了搖頭。
希爾安的駕駛技術不行,稍微有點颠簸,不過也還好,他緊緊抓着座椅把手,幾次想開口不然讓他來又閉上了嘴。
希爾安并沒有想從孟亦舟那裏得到答案的意思,他和孟亦舟講了一個有點不一樣的版本的故事。
這個版本的時間線更長,依舊是蟲族在混亂中誕生,雌蟲體質很強,極度嗜戰,精神薄弱,極容易暴走,年年都會有許許多多因為精神暴動而死亡的雌蟲。
雄蟲體質弱,也經常夭折,沒什麽發言權。
基本上那時是雌蟲生蛋,然後雄蟲在家孵蛋,比雌蟲地位稍低一點,一直到雄蟲被發現能夠對雌蟲進行疏導安撫,局面這才急轉直下。
在經過伴侶的“治療”後,雌蟲不僅壽命延長會許多倍,也有說戰鬥力也會增強的說法,常年的精神暴動才算終結。
雄蟲的地位也是這樣一點點提高起來的,
第一個雄蟲首.相是在這時候誕生的,他對精神力的控制幾乎到了變.态的程度,他可以悄無聲息摧毀敵方神智而不費吹灰之力,那也是雄蟲的地位最最高的一段時期。
基因技術剛剛橫空出世的時候,都覺得雄蟲的地位肯定就會降低,但真正出來卻并沒有降低,反而提高了不少。
畢竟克隆的出來的蟲被認為是缺陷蟲,只有和雄子自然生下的崽子才是優質基因,隐隐還有了優尊殘劣的風頭。
而且從那以後誕生的雌蟲,似乎連基因裏都帶上了對雄蟲的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