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導演讓淩辰在衣服邊上站好了,收衣服的時候發現了衣服破損,月白的絲緞劃上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這怎麽都是要死的節奏。

所以縱然白小魚有絕佳的繡工,也應該吃驚萬分的,但淩辰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除了眯了下眼外,那感覺就像是被太陽照花了眼,很不滿意。

導演心裏壓着氣,但是沒有喊停,這個地方不是那麽重要,他實在不想在他這裏耽誤功夫了。

他不喊停,于是其他的演員也都上來了,公公先喊了一聲:“白小魚,你又在偷什麽懶?天呢!白小魚!”

公公的聲音尖刻,他在發現魏貴妃的衣服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後聲音更是拔高了兩度,淩辰手一下子攥緊了衣服,緩慢的回頭看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明顯,只不過那道長劃痕被他攥進了手裏。

這個地方白小魚應該跪下的,但劇本上沒有寫,于是淩辰就不知道,但導演沒有喊停,繼續。

這一會兒宮人都上來了,也發現了這個要掉腦袋的事,本來劃破一件衣服不是什麽大罪的,可是壞就壞在這件衣服是魏貴妃的,還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衣服。

她父親打贏仗,皇上把最珍貴的天絲錦緞賜給了她,這代表着一種無上的榮譽,這件衣服比區區人命重要的多,這也是為什麽要選這件衣服陷害的原因,所以宮人都慌了。

白小魚也被公公着人二話不說的押了起來,他們押的力度不大,只是做了個樣子,只不過被押着跪在地上,淩辰還是不太适應。

他皺了下眉,眼裏的不耐煩一閃而過,待想起他飾演的白小魚是善良豁達、聰慧伶俐的時候,已經頓了下了,淩辰幹脆也繼續演,他擡起頭來,語氣平淡的道:“不是我做的。”

那公公尖聲道:“死到臨頭還敢狡辯!來人,先把他這雙手砍了,待我去回禀魏貴妃後,再砍了他的腦袋。”

淩辰手被他們摁在了地上,他等衆人驚呼聲過了後才擡頭說話。

“公公慢着。”

他的語調是緩慢的,略帶涼意,一字一句仿佛臺詞念不熟一樣。

這是生死關頭,他卻不慌不忙的,林冬都懷疑淩辰把臺詞給忘了,他無意識的捏緊了手,好在淩辰把臺詞給說完了。

“這件衣服有多重要,公公比我清楚,不僅僅是因為好看為魏妃所喜,這是皇上欽賜的衣服,代表着侯爺凱旋,如今侯爺還在外征戰,如果這件衣服在此刻破損,一定會讓魏貴妃憂心,魏妃憂心戰事,憂心大梁國的安危,所以這種不良預兆不能再讓魏貴妃憂心了。”

淩辰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去看鏡頭,半低着眉目,他這次吸取教訓了,既然演技不好,就少看,這樣能減少出錯度。

果然張導從監視器裏沒有挑出毛病來,只好繼續拍。

那公公立刻尖聲道:“你個賤婢,知道事關體大,還犯下如此重錯,你是要連累奴家啊!”

淩辰看了他一眼:“所以公公與其毀了我這雙手,不如讓我想個辦法彌補。”

他的平淡倒也歪打正着,顯的這個白小魚很鎮定。

這場戲因着淩辰的取巧,半低着頭,沒有一個超過一秒的正面鏡頭,所以過了。

張導緊鑼密鼓的安排他演下一場,這是周劇本,一場戲要一起演下來。他要趁着他沒有被卡太多的時候感覺走劇情,他現在找到了一種方法,就是不喊停,由着淩辰弄。

下面這一場繡花的戲也好演,不需要淩辰作太多表情,他只要給他擺出一個認真的樣子來就行。

所以張導就看着淩辰在依葫蘆畫瓢,在手被紮了好幾次,血珠冒出來往嘴裏放時都沒有喊停。

周副導演看了一眼張導,繡工一絕、聰慧伶俐的主角不可能繡個花這麽愚蠢,但張導只是坐在監視機前皺着眉頭,沒有喊停。

他不喊停,于是淩辰就繼續繡。

淩辰這輩子就沒有拿過針,雖然導演給他科普過歷史,就算歷史上最著名的繡工師傅是男的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麽用。

這不是古代了,他可以想的出,網絡上那些人看到後會怎麽笑話他。如果之前他的人設好,他們也許會誇他德才兼備,可現在滿網都想讓他領飯盒的話,這個繡花片段一定會罵出新高度的。

但是導演沒有喊停,淩辰知道他不是滿意他的演技,而是選不出好的來。淩辰合了下眼皮,繼續縫,繡花針太小了,淩辰下意識的往前趴了下,把自己臉盡可能的不展示。

他不想露面,于是周副導演指揮着四臺攝影機找角度,他也在監視器前蹲下來,從監視器裏看到的淩辰表情就比較明顯了,他被紮了很多次,白色絲緞都染了,幸虧準備的多。

因為低着頭不用看臉,所以表演的比較自然了,被紮到手,反射性放嘴裏,眉頭皺起,不耐煩的表情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并沒有逃過監視器。

但張導竟然沒有喊停,周副導演明白他的意思,這個淩辰皮相太好,一旦有真實的表情,那張濃秀的臉生動起來如四月的春天,某一方面如這個人物的設定,明媚如春花,燦爛如驕陽。

這場戲只需要一分鐘,淩辰拍了大概二十分鐘,一言不發,除了剛開始頻繁紮手後,後面也流暢了。

等導演說可以了的時候,道具組上去收拾東西,發現淩辰在上面繡了一個字。

他竟然還能繡出個字來,雖然繡的歪歪扭扭,但确實是一個字。

‘忍’字。

張導拿着這衣服都氣樂了,這到底誰在忍啊,他也忍的很辛苦好吧。

看淩辰按手指頭、轉手腕,張導看他:“少爺,手指頭累了,我給你揉揉?”

淩辰看了眼他的工藝品,跟他道:“不用了,導演也辛苦了,這個就當是我送給你的。”

周副導演一口水差點兒嗆出來,他以前怎麽都沒發現淩少爺這麽幽默呢。

看張導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周副導演還得打圓場,笑的非常勉強:“淩少剛才演的非常好,先不說這繡工,就拿針的姿勢也足以媲美專家,有大家之氣,非常符合這個人設,聰慧伶俐、秀美絕倫。”

淩辰就看着他吹,等他吹完的時候哦了聲:“不是說‘那個誰’把導演差點兒氣死了嗎?”

“……”

淩辰點到為止,他挺記仇的。

周副導演看着淩少爺閑閑走去的背影說不出話來了。

秦晔啧了聲:“老周啊,難得你這種老油條也有被噎得說不出話的時候。”

下一場戲就是皇上的了,所以秦晔也出來了,他拿過淩辰繡的那個‘忍’字也點了下頭:“萬事靠這字,我覺得應該裝裱起來。”

“滾!”

張導罵道,把那件衣服從秦晔手裏奪出來,要藏好,他知道自己剛才那二十分鐘是故意的,他就想看看這個淩少爺底線在哪兒,如果他忍不了就自己走,

他被淩辰磨了兩個月,還不能挫挫淩辰的性子嗎?

他真是快被逼瘋了,這個周的集數至今沒有拍出來,周六的時候他拿什麽播放?!

張導看着淩辰的背影嘴角無意識的牽了下,淩辰出乎他的意料了,有氣性,一聲不吭的繡二十分鐘,在這麽多人的視線裏,手一點兒都沒有抖。

那些人的視線都沒有多好,所有人都受淩辰所累,陪着淩辰一遍遍的來,就算臉上不表現出來,但眼神藏不住,随着時間一點點兒過,他旁邊的老周都坐不住了,一次次的看自己,以為他是氣極了。

他都這麽想自己,那其他人就更這麽想了,看向淩辰的視線都非常複雜,監視器裏的時間是以毫秒算的,會更讓人覺得度日如年。

這種時間的流逝跟繡花有異曲同工之地,都非常的磨人,有一會兒大堂裏靜的掉跟針都能聽得見,所有人都把呼吸聲壓下去了,唯恐再惹怒他,但是那個淩辰拿針的手非常穩,一次針都沒有掉。

他把所有怒氣繡了一個‘忍’字。這少爺脾氣是真夠大的。

張導摸了一把他所剩無幾的頭發,腹诽道。

淩辰知道張導是故意為難他的,也知道那些人怎麽看他,他也跟他們較上勁了,就是沒忍住。

他的性格争強好勝,要不當初不會抱着淩老爺子的遺囑不肯松手,要不這麽多年一直努力學習,學習成績一直都是第一。

他是一個又自私自利的人,他在心裏抱着想讓淩家的人高看他一眼的想法。他們說他下賤,他就要高高在上。

呵呵,這大概就是心比天高,下一句話并不好,淩辰把那句話咽回去了。

“淩少,我們去休息下,一會兒還要拍你的戲份,晚上也有,你抓緊時間多休息下。”

林冬看他一直往前走,目的地不知道在哪兒,于是把他喊住了。同那個俞聽音助理說的一樣,林冬也擔心他們今晚上戲份不好過。

林冬也不想這麽烏鴉嘴的,但是這是實際情況,他要做最壞的打算。

淩辰停下了,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去哪兒,這個影視基地小故宮是景致不錯,園林很大,但是他這個走向是向着湖邊。

明明最恐懼厭惡那個地方,但腳步還是向這邊,這是為什麽呢?

淩辰不想讓自己太迷信,但是他總控制不住,冥冥之中這幾個字太不吉利了。

林冬看他看向湖的方向,臉色不太好,有些蒼白,淩辰沒有化太多妝,所以一下就能看出來,林冬忙問他:“淩少,你有哪兒不舒服嗎?”

他是柏容凜最得力的助理,跟着淩辰身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他,拍戲是其次,因為他現在身體特殊。

淩辰緩緩搖了下頭:“我沒事。”

就是被自己想的吓着了而已。

林東也松了口氣,跟他笑道:“你別擔心,晚上的戲也沒什麽難的,把臺詞背背就好了。一結束柏總就來接你,咱們開心點兒。”

“好,再說吧。”淩辰掉頭往回走。他想柏容凜來接他有什麽好開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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