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眼印象
在麥倫醫生看來,年輕的雄蟲肯定是委屈極了,讓他忍不住站出來制止,“閣下,您的孩子才剛剛蘇醒,請不要……”
原身“郁孟若”的雄父輕蔑地瞥了一眼雌蟲,嚴厲地說:“閉嘴!雌蟲!雄蟲在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份!”
麥倫醫生被雄蟲的呵斥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看他張開嘴的口型,似乎還想要開口道歉……
郁孟若感覺自己好像對蟲族雄蟲和雌蟲的地位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肯定不能讓幫自己說話的醫生承擔來自原身雄父的怒火啊!但是這個時候開口讓原身的雄父不要對路人撒氣,要是這位老父親一意孤行再亂噴點的垃圾話,那醫生就更尴尬了。
還好作為一個資深不孝子,郁孟若對于轉移老父親的注意力啊、在老父親忍耐極限反複橫跳啊之類的活動,都具有豐富的經驗。
他語氣無辜地說,“喂,雄父,可以不跑題嗎?您剛才是說,對我非常失望?為什麽?”
相比陌生的雌蟲醫生,果然還是不孝子更令人生氣,原身雄父的音量擴大了兩倍,大吼道:
“你還問我為什麽?!快要晉級的關鍵時刻跑出去胡鬧!這麽重要的一次晉級機會,等級不但沒升反而降了!你有沒有想過家裏為了培養你浪費了多少資源?!沒出息的廢物!這些資源要是沒在你身上打水漂,拿去培養你弟弟,你弟弟可能都已經升到A級了!你現在有什麽用?!D級,你連聯姻的資格都沒有,我要是敢說讓我D級的雄子去娶朋友家的雌蟲,我那些老朋友可能會認為我在羞辱他的家族!”
雄蟲怒罵了一通,氣喘籲籲,看到郁孟若還是歪着頭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不疼不癢毫無忏悔意思的模樣,差點背過氣去。
“我已經對你徹底失望了,現在,你聽好,家裏不會再養着你這個廢物了。我會把你的東西都打包郵給的,你出院後自己找地方住吧!不要再回家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郁孟若,也不要覺得我這個做雄父的絕情,你成年了,還是雄蟲,再怎麽說都餓不死,而且,我再給你最後一個建議,要不要聽我的随你的便,記住,主腦厄洛斯會頒布D級雄蟲的婚配任務。現在你只有D級,晉升無望,只能選擇低級雌蟲。我會再幫你運作一次,在你的備選名單裏塞盡可能多的有錢雌蟲。沒有權力的時候,錢會讓你過得更好一點的!言盡于此,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大吼大叫之後,雄蟲切斷了視頻連接。
麥倫醫生剛才在雄蟲的怒火下,縮到了病房的角落裏,此時突然發現郁孟若就算醒來,還是被家族放棄趕出了家門,不由得驚呆了。
但年輕的黑發雄蟲卻堅強地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軟弱,反而扭過頭,帶着笑意說:“剛才謝謝你,醫生。”
這句來自雄蟲的道謝,對于麥倫醫生來說,簡直比剛剛目睹郁孟若被趕出家門還要讓他震驚。
他漲紅了臉,為自己剛才的退縮感到極度慚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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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孟若很快就收到了原身雄父打包郵給他的個人物品。看來原身家裏想要把他攆走,絕對不是視頻聯絡裏的一時沖動。
雄蟲的房間很寬敞,家裏郵給他的東西也不多,他把箱子堆在牆邊,醫護人員們誰都沒有抱怨它們礙事。郁孟若天天一邊放着新聞和狗血劇,一邊收拾原主的東西,如果累了,就躺在病床上看原主的智能終端。
蟲族的智能終端,比人類的手機包含的信息更全面豐富,讓郁孟若既能了解蟲族,又能了解原身,日子過得相當充實。
原來,所有蟲族從小到大都要經過許多次測試評級,就和人類需要不停考試一樣。蟲族要繼續向上晉級,需要家族的支持,非常耗費錢和資源,所以蟲族成年之後的每次測試評級,都是末位淘汰制,更優秀的蟲族才有資格得到家族的培養繼續深造,不夠優秀的就自動放棄晉級,步入社會,從事各種勞動。
——當然了,像原身爸爸這樣直接把不夠優秀的雄蟲趕出家門,也是非常少見的。
在住院的日子裏,郁孟若對原身的了解也越來越多。原身家裏還有個雄蟲弟弟,兩個小雄蟲看來關系不佳,家裏拍合影都要離得遠遠的;原身很努力,想要在好的學校裏繼續深造,搜集了好多名校資料;原身有個雌蟲偶像,是星際艦隊裏的年輕少将,穿着軍裝配上武裝帶寬肩窄腰好看極了,冰藍色的淺色眼睛看起來既冷漠,又滿是銳氣和鋒芒。
郁孟若在原身的智能終端裏,看到了許許多多關于這位少将的照片和視頻,還有相關新聞報道。在私人物品裏,還看到了他的大幅海報照片。他試着把智能終端和病房裏的虛拟成像播放器連接,播放其中的視頻,就看到在星辰閃爍的暗色宇宙裏,銀色的機甲沖向敵軍,轉閃騰移中不斷地摧毀敵方的機甲和小型戰艦,就像猛獸沖進了羊群……
逼真的成像效果,還有令人熱血沸騰的割草式戰鬥,讓郁孟若久久不能回神,一直看到了醫生們成群結隊的查房,才如夢初醒地關掉了播放器。
自從那天在麥倫醫生面前被原身的雄父趕出家門後,郁孟若倒沒什麽感覺,麥倫醫生卻別扭得不行,除了詢問他身體狀況,履行自己的醫生義務外,就一直躲着他。
但是,當他看到郁孟若觀看的戰鬥場面後,卻在其他醫護人員走後留了下來,像是找到組織一樣,壓抑着興奮問:“那個……難道,您也喜歡沙爾卡少将嗎?”
郁孟若解釋說:“我在看自己原來保存的視頻。”
郁孟若對麥倫醫生的印象很好。他知道麥倫醫生躲着他,并不是因為嫌棄他是低級雄蟲,被家族放棄。他那天感受到了,麥倫醫生是很為他難過的。出于友善,郁孟若說:“過去我可能是喜歡他的吧,可是,我現在失憶了。”
麥倫醫生終于找到了順利展開話題的開關,“我敢說,您過去肯定是喜歡沙爾卡少将的。少将簡直是我們平民的偶像,沒有家族的支持,只靠自己,畢業時就是A級,贏得過那麽多傳奇式的勝利,而且總是會盡力保護平民、營救俘虜……”
說到這裏,原本興奮的醫生漸漸低落下來:“可惜,沒有家族的支持,只是一次失敗,就差點上了軍事法庭。如果少将當初沒有一次次拒絕那些貴族雄蟲,現在絕對不會落到這一步的……”
郁孟若感受到麥倫醫生沮喪的情緒,于是斂去了眼角眉梢的笑意,盡力表演出對醫生觀點的理解和感同身受。
麥倫醫生誤會了,壓低聲音問:“您……想不想去看看少将?告訴您一個秘密,其實他現在就住在我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裏。”
郁孟若很吃驚,“重症監護室?”
麥倫醫生說:“嗯,他在那次戰役後就受傷昏迷了,現在才剛剛恢複意識,但還是很虛弱。如果是過去幾天,您就算想去看他,我也沒辦法帶您靠近,但最近關于沙爾卡少将的處分決定應該是已經定下來了,看守他的憲兵都撤回去了。雖然您還是不能進病房,但我可以帶您去門口,隔着玻璃親眼看看他。”
郁孟若天天待在病房裏,頂多去院裏散步,雖然他不是沙爾卡少将的粉絲,但聽麥倫醫生這麽說,也十分願意跟着去參觀一下這位曾經站在高處現在跌落神壇的平民偶像。
第二天,麥倫醫生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讓郁孟若坐在輪椅上,一路推着他,應付着其他醫護人員的盤問,來到了重症監護室。
郁孟若果然隔着玻璃,看到了原身視頻裏光芒萬丈的雌蟲少将。
他和視頻裏那個英雄的差距,大得……讓郁孟若幾乎認不出來他們是同一個蟲族。
視頻裏那個強大到不可戰勝的雌蟲,此時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消瘦,眼窩和臉頰凹陷,只留有當初兩三分的英俊。
雖然隔着牆壁和玻璃,但郁孟若卻非常神奇地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雌蟲沙爾卡的情緒——當郁孟若是人類的時候,要讀懂其他人類,就像在月光下努力辨認輪廓;要讀懂其他雌蟲,是在燭光下讀紙質書。而這位少将,則是在電腦顯示屏上看三號字。
雌蟲的精神世界,比他的外表更加糟糕。像一灘死水,又像是耀眼火焰燃燒後的灰燼,只剩下幾顆還未熄滅的希望火光,但也在一點點被濃烈的絕望湮滅。
連帶着可以感受到他情緒的郁孟若,都感覺到自己仿佛是在被陰冷的海水一點點吞沒、窒息……這種感覺是在太糟糕了……
“您、您怎麽哭了?!”
麥倫醫生驚訝的聲音,驚醒了郁孟若,讓他猛然從沙爾卡的情緒中掙脫出來,重新找回了自己。
他擡起手擦了擦眼淚,心有餘悸。就算躺在病床上,這個叫沙爾卡的雌蟲仍然非常危險,就像生鏽的刀劍仍然可以輕易刺破皮膚,而且還有令人患上破傷風的危險。
但郁孟若沒有表現出軟弱,強作鎮定,假裝無事發生。
“放心吧,我沒事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