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萬蟲迷飛鯊
郁孟若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能坦然把這麽肉麻的心裏話說出來的一天。
不過,能讓沙爾卡覺得高興點就好了,說出這些話沒有想象中那麽尴尬和困難,郁孟若甚至還有餘力自如地擡起頭,朝雌蟲笑了笑。
沙爾卡愣愣地擡眸,注視着雄蟲溫柔專注的淺棕色眼睛,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明白了,關于自己剛才為什麽會不開心。
雖然他之前也明白雄主會選擇他是出于善良,想要标記他是出于謹慎和不敢随便交付信任,但……由于他從來都是被選擇的,甚至在第一次拒絕後還擁有了第二次機會,所以沙爾卡從不懷疑自己是特別的、始終堅信雄蟲非常需要他,想要擁有他的想法一直都沒有改變過,所以從來不會患得患失。
可就在剛才,看到這座基地的時候,沙爾卡才意識到,雄主對他可能沒有任何特別的喜歡和偏愛,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需要他。他也許有秘密的敵人——但顯然也有可靠的幫手,而且比沙爾卡過去預期的要強有力得多。
這整座星球很可能都是為雄主精心挑選和打造出來的最優起點,是讓他能夠不被外界打擾,安安穩穩成長和積蓄力量的地方。
自己的加入是個意外,所以雄主才會急着在抵達這座星球前标記他,那不是出于占有欲和疑神疑鬼,而是必要的自保防衛。
沙爾卡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任何不對,他只是突然察覺到自己過去的自信有多盲目,所以才會不合時宜地感到失落。
……
郁孟若察覺到沙爾卡的情緒還在劇烈的變化着。
盡管他一直都期待着要和沙爾卡一起第一時間參觀基地和大棚,但那些現在都不重要了,郁孟若決定臨時調整本次行程,不容置疑地拍板:“沙沙,快把飛鯊放出來,就在這片空地上。”
沙爾卡聽得出年輕的雄蟲沒有征詢意見的意思,于是聽話地解下一直佩戴在脖子上的空間鈕,放在郁孟若指定的空地上,發出了釋放的命令。在一陣光芒中,空地上出現了高大的銀色機甲,線條流暢優美的機體上折射着來自頭頂恒星的光源。
沙爾卡內心百感交集,望着飛鯊有點發怔,郁孟若就沒有那麽複雜的心情了,一半是為了調動氣氛,一半是真心的,他激動地撲了過去,敬畏地摸了摸飛鯊,然後幸福地一把抱住了機甲的小腿,把自己的臉貼在上面,聲音激動到七扭八歪地開始胡言亂語:“啊——!飛鯊!啊——!機甲!太美了!嗚嗚嗚我真是太幸運了感謝小十感謝沙沙感謝讓我們相遇的命運,小飛你放心吧!不管以後我有再多的機甲,你都會是我最愛的那一個嗚嗚嗚我真是太感動了……”
沙爾卡就算有再多的感慨,看到雄主搞怪的樣子也再想不起來了,他哭笑不得地飛快跟過去,用手托住雄蟲的腋窩,把緊緊黏糊在飛鯊上的郁孟若托起來實現了人機分離,嚴肅地進行了安全教育:“雄主,您不要這樣,飛鯊是一架戰鬥機甲,表面上都不知道粘過多少奇怪種族敵人的屍體和組織液,你這樣直接用皮膚接觸他是很危險的,萬一蹭破皮會很危險,不知道會感染什麽疾病,下次切記千萬不要這樣!”
郁孟若被管教得連連點頭,覺得沙爾卡說得有道理,自己剛才确實有點過。事關生命健康安全,雄蟲難得沒有嘴硬,乖乖保證道:“我錯了沙沙,下次我肯定注意安全。”
危險而美麗的機甲飛鯊安靜地矗立在雄蟲和雌蟲的身後。多虧它沒有機載智能系統,否則就會記得當初沙爾卡是怎麽因為眼前這個雄蟲摸了一下自己就翻臉,而現在差不多同樣的場景又是如何嫌棄自己的,說不定會想要滿腹心酸地質問自己的主人——所以,愛會消失,也會轉移,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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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飛鯊這個當事機甲的質問,沙爾卡也不可能主動意識到自己有多雙标。
他鄭重地拉着郁孟若回到虎鯨1號,嚴肅地從行李裏找出消毒濕巾,給郁孟若仔細地擦了臉和手,這才和雄主一起回到飛鯊身邊。
還在貨艙裏的萊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到沙爾卡來找消毒用品時的冷臉,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是郁孟若和沙爾卡這對可怕的高級蟲族産生了什麽矛盾,沙爾卡怼不過高等雄蟲,會來拿自己這個弱小可憐無助的雌蟲來撒氣。
他想多了,高等蟲族們根本沒想起他這個工具蟲,沙爾卡開啓了駕駛艙,調整登機模式,飛鯊單膝跪地,掌心向上放在地上。
沙爾卡拉着郁孟若站在飛鯊的手掌上,被機甲托着來到心口位置的駕駛艙面前。雌蟲先跳進駕駛艙,本想回來伸手扶一把郁孟若,但雄蟲已經又一個飛撲靈活地跳了進來,在狹小的駕駛艙裏上蹿下跳、在座椅上滾來滾去。
沙爾卡:“…………”
可惜,這次不可以說駕駛艙太髒不能随便蹭了——過去雌蟲在偶爾推測自己的婚姻生活時,總覺得如果自己的雄主不喜歡自己的機甲會很煩。他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看到自己的雄主太喜歡自己的機甲,竟然也會是一件煩心事。
等了好一會,郁孟若才冷靜下來,一臉嚴肅地坐在了駕駛員的主位上,娴熟地扣上安全帶,聲音低沉地問:“我們現在能操控機甲走兩步嗎?”
沙爾卡回過神來:“……大概不行,雄主。”
郁孟若側過頭來,有點驚訝,小心翼翼地問:“不戰鬥不做劇烈運動,走兩步都不行嗎?沙沙,醫生不是說你恢複得挺好的嗎?”
等說完了之後,年輕的雄蟲突然又露出了懊惱的神色,沙爾卡一看就明白,他是認為自己說錯話了,提到了可能會讓自己難過的話題,還努力補救道:“但是你別擔心,現在醫學每天都有新發展,現在不能操縱機甲沒問題,我們繼續治療,總能讓你恢複到原來的樣子的!”
沙爾卡笑了笑,解釋說,“不是的,雄主,您對駕駛機甲一無所知,就別坐着駕駛位上了,還是先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讓我來控制機甲動作吧,好嗎?”
郁孟若郁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沙爾卡問:“沙沙,你是在笑話我嗎?”
“當然沒有了,我永遠都不會笑話您。”雌蟲真誠地說,“我笑是因為您在哄我高興,所以我就高興起來了。”
郁孟若認真地繼續盯了一會沙爾卡,确認雌蟲那點不知緣何而起的失落和低落确實已經消失了……行叭,他這個雄主可真是太溫柔稱職了,那麽裝可愛服務到此結束,成熟穩重的雄蟲面無表情地繃緊了臉上的表情,“自然”地解開安全帶,“自然”地挪到副駕駛位置坐下,“自然”地系好安全帶,重新仰頭望着沙爾卡。
“現在可以了嗎,沙爾卡。”郁孟若壓低嗓音,威嚴地質問道。
雌蟲于是很配合地收斂起笑意,嚴肅認真地在熟悉的位置坐了下來,深呼吸,緩緩地吐氣,側過頭說:“是的,長官。”
在遇見郁孟若之前,沙爾卡曾經一度認為,他這一生可能再沒有機會重新駕駛這臺機甲了。
雌蟲專注地注視着操縱界面的數據,近乎虔誠地啓動了機甲,伴随着輕微的顫動啓動,高大的機械巨人靈活地邁出了第一步,雄蟲在副駕駛發出驚喜和歡呼:“哇——!”
沙爾卡做了幾個基礎動作适應機甲操作,輕聲問:“可以嗎,雄主?”
雌蟲并沒有把他的請求說得很清楚,但郁孟若能感知雌蟲的想法,順從地理解了他是想要放開了重溫操縱飛鯊的感覺,異常中二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地雞血道:“當然可以,飛鯊駕駛員沙爾卡,起航沖呀!”
飛鯊在接到指令的瞬間騰空而起,先是在地面上做了一連串高難度動作,然後沖上天空又驟然下墜,旋轉俯沖——沙爾卡也只是表面上冷靜面無表情,其實在做的事和剛才直接打滾的年輕雄蟲并無本質上的區別,駕駛艙仿佛化身滾筒洗衣機。
沙爾卡在激動了兩三分鐘後才終于冷靜下來停止了動作,想起身邊坐着的是沒經過任何軍事化訓練的雄主,而不是他的戰友。他擔憂地望過去,郁孟若察覺到了,于是也望了過來。
雄蟲的臉頰泛着激動的紅暈,眼睛亮閃閃的,快樂又疑惑,關切地問:“怎麽停了?”
沙爾卡擔憂地問:“這樣不會不舒服嗎?”
郁孟若搖了搖頭,想了想,笑着補充道:“是有點暈,不過很好玩啊!”比著名游樂園裏的廣受好評的過山車還要好玩,完全無法預料行動軌跡,他坐在機甲裏了啊!暈和不舒服這種小事算什麽,郁孟若的宅男之魂熊熊燃燒,感覺自己這輩子都快圓滿了,忍不住追問道:“沙沙,我也想開機甲,雄蟲可以開機甲嗎?要怎麽學,能不能教我?”
雄蟲當然可以開機甲,只不過一個高級雄蟲能在戰場上做的是遠遠大于駕駛一臺機甲,加上駕駛機甲沖在最前線對雄蟲來說太辛苦和危險了,所以雄蟲一般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鍛煉機甲駕駛技術上,但……看着興致高昂的雄主,沙爾卡突然間冒出一個想法,他試探着說:“雄主,您當然能學,我也可以教,但我有個能讓您立即嘗試駕駛機甲感覺的方法。”
郁孟若睜大清澈的眼睛,包含期待地望着他,讓沙爾卡産生了一種仿佛是在誘捕小動物的罪惡感,但他還是繼續說,“而且雄主,你知道的,醫生說過,我不可以長時間操縱機甲。”
郁孟若飛快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還記得這件事。
沙爾卡終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企圖:“如果您像上次标記我時一樣,讓我搭載您的精神力,就可以既體驗操縱機甲的感覺,又能讓我多操縱一會飛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