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雄蟲很害怕
虎鯨1號在兩個小時後順利抵達第二軍團駐地,沙爾卡對于上交星盜這種事熟門熟路,帶着郁孟若迅速走完一系列手續。駐軍軍官對他們的态度普通又正常——這裏的普通和正常就是無比熱情周到的意思。
作為雌蟲,在邊境能看到郁孟若這麽好看的雄蟲,是不會像在中央星那樣挑剔他強不強的。
郁孟若按照沙爾卡的建議,還在每個步驟都拍了一點視頻資料,打算回去做vlog記錄自己的第一次勝利。
就在郁孟若以為他們能就這樣順順利利打道回府去休息時,在回去的路上迎面碰上了幾個雄蟲。
一路陪同他辦理手續的雌蟲軍官停下來,逐一和這幾個雄蟲行禮問好,顯然和他們都很熟悉。在打過招呼後,還友好地向他們介紹了郁孟若。
這幾個雄蟲對郁孟若不能說是有惡意,不過能獨自來邊境謀生的雄蟲,幾乎不會有像他這樣在明面上只有D級的弱者。
雄蟲們都非常矜持高傲,招呼打得非常屈尊纡貴,不由讓郁孟若想起過去看過的一本名著——他們和郁孟若拉手的時候,就像把手指頭伸進熱水裏試探熱不熱,目光又像在和比郁孟若高出一頭的人拉手,目光完全落在郁孟若頭頂上的空氣中。*
但其中有個長得蠻可愛的雄蟲,比其他雄蟲善意得多,自我介紹說自己叫安東尼。當雙方冷淡地打過招呼後,他和同伴們說了點什麽,脫隊追上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郁孟若他們。
“喂喂,等一下,那個郁……郁什麽來着,等我一下!”
郁孟若停下來,好奇他要說什麽,友善地提示道:“郁孟若。”
雄蟲小跑着追了上來,自來熟地想要勾過郁孟若的肩膀,被靈活地躲開後也沒覺得尴尬,“哦哦對郁孟若,來來,你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在這裏碰見這麽多雄蟲嗎?”
郁孟若乖乖搖了搖頭。
安東尼高興地說:“我還以為你是特意過來想要加入我們的呢?竟然不知道嗎那可太巧了!我告訴你,你能在這碰到這麽多雄蟲可不多見,平時大家都不怎麽愛過來這裏。只是明天是我們第二軍團戰區內雄蟲開拓者俱樂部活動的日子。雄蟲太多了,出于安全起見我們才會選擇在駐軍基地集合。”
郁孟若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他對這種聚會沒什麽興趣。看剛才那些雄蟲的表現也知道,現在過去,他根本就不受歡迎。雖然不排斥交交朋友擴展一下社交圈,但郁孟若沒有送上門被其他雄蟲看不起的興趣——是搞基建不好玩嗎?他可沒功夫玩微服出巡扮豬吃老虎尋找真心朋友的游戲。
安東尼察覺到他的不以為意,撓了撓頭繼續說:“啊……雖然是聚會,但也不是随便來個新的雄蟲就能加入,必須得有老成員引薦,經過考察之後至少有其他三個成員同意才能進入。那個,你不要以為你的級別低就肯定進不了這個俱樂部哦!我願意當你的引薦者,還能說服朋友同意你加入。”
郁孟若眨了眨眼睛。他能感受到安東尼有點不安和緊張,但仍然毫無惡意,于是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
郁孟若想說的是,“不過如果你想和我交朋友的話,我們交換聯系方式私下聯系就好了。”
安東尼卻誤會他是想要拒絕,用胳膊攔着郁孟若,把他往角落裏引,還對本來跟着他們的軍雌說“能麻煩你先回避一下嗎”。
等陪同郁孟若的軍雌離開,到幾百米外擺弄自己的終端,安東尼這才壓低聲音開始小聲解釋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沒必要非得加入俱樂部?我和你說,這個俱樂部也不光是大家吃喝玩樂的地方。我們每個雄蟲的領地難免與其他蟲族有交界處,雖然按規矩應該是誰第一個在某個荒星上建立自己的基地,這個地方就歸誰。但邊境這麽大,駐軍能管得有限,雄蟲和雄蟲之間的摩擦通常都是私下自己解決的。與其總是打架,又費力氣又傷財,不如大家坐下來聊聊天,玩玩游戲,相互摸摸底,有摩擦好商量。就是為了這個理由,所有大家才都願意加入個團體。就像我們這個開拓者俱樂部,如果成員裏有誰受了欺負,聚會的時候說一聲,玩得好的朋友也會去幫幫忙。”
這不就是有些大學裏的兄弟會嗎?郁孟若對抱團也沒什麽興趣。中二病患者郁先生對自己的定位是一只猛虎,而不是落單的孤狼,他覺得沒必要非給自己找個聯盟。
但剛才一直充當布景板的沙爾卡卻突然開口了,“冒昧打斷您。”雌蟲說,“請問,您願意幫助我的雄主加入這個俱樂部的前提是什麽呢,您希望我的雄主對您的幫助給予什麽樣的回報?”
郁孟若又眨了眨眼睛,突然醒悟過來——沒錯啊!這個安東尼的一系列言行舉止,擺明了是想要搞利益交換。如果是過去的自己,肯定是他一張口就聽出來了,可現在人家都說了半天了,自己竟然還以為這是想和自己交朋友……郁孟若不由感慨,不知不覺,他的被迫害妄想症似乎好轉了不少耶。
被沙爾卡這樣問,安東尼的臉突然蹭地紅了起來。
他沒像郁孟若之前接觸的那些雄蟲一樣斥責沙爾卡不該插話,而是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說,“我确實有個心願,希望郁、郁先生能幫我實現。”
郁孟若感覺到對面的雄蟲內心泛起了粉紅色的泡泡,頭皮一緊:糟了,難道又是一個被他該死的魅力捕獲的同性嗎?做人類時無差別吸引男人和女人,做蟲族時就變成了雌蟲和雄蟲通殺,他可真是罪惡……
還沒等他胡思亂想完,安東尼已經鼓足勇氣說:“我……我希望你能讓沙爾卡先生陪我三天!我可以用我最心愛的雌侍交換,保證不會做出混淆郁先生家族血統的事。我知道你非常喜歡沙爾卡,如果三天不行,那一天也可以啊!我、我喜歡沙爾卡很久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
郁孟若真是做夢都沒想到過會聽到這種要求,因為太過吃驚,剛開始竟然沒有馬上生氣——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沙爾卡,想到不久前剛和雌蟲玩過類似的游戲,突然很擔心——他是覺得之前那個情景絕對不會發生才會拿來開玩笑,可竟然有陌生雄蟲随随便便就能開口提出這種要求,那沙爾卡內心,會不會有哪個他沒感受到的角落裏,會為此難過呢?
郁孟若猛地回過神來,堅決地說:“不行!”
他後知後覺地開始生氣起來。
沙爾卡到底是什麽級別的萬人迷?!為什麽自己迄今為止碰到的所有雄蟲好像都在觊觎他?!而且為什麽這些雄蟲觊觎沙爾卡的方式能這麽多種多樣呢,diss他不配,想要搶走他,現在竟然堂而皇之地提出要交換?
真是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本來完全收攏在郁孟若體內的精神力開始不受控的外溢,像地震前的湖水一樣緩緩蕩漾。
沙爾卡察覺到危險,走近一步,輕輕拉住郁孟若的手,冷靜地對安東尼說:“感謝您的青睐。但是,我的雄主不可能會同意您的建議,我也不可能會陪同除雄主外的其他雄蟲,類似這種話,請您下次不要再輕易對不熟悉的蟲族說出來。雖然有些雄蟲可能不在乎,但對有些雄蟲來說,這種話無異于挑釁。”
安東尼的臉騰地變成了深紅色,仿佛在燃燒,驚慌地後退:“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郁……”
他好像還是沒記住郁孟若的名字,想了想放棄了,直接對沙爾卡說,“我知道你的雄主很喜歡你。希、希望你別誤會,我、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不記得了,但我過去曾經被你救過。我一直都關注着你雄主的直播間,因為他一直都叫你‘我的雌蟲’我才會這麽提議的。我絕對不會對別的雄蟲的雌君提出這種要求……不、不對,我是說,我絕對不會對其他別的任何雄蟲提出這種要求,我平時不是會交換雌侍的雄蟲!”
郁孟若本來對這個安東尼沒太多惡感,他生氣,就只是生氣雄蟲竟然是會提這種過分要求的生物,這種生氣并不針對安東尼。
可現在聽他越說越茶,郁孟若終于從對事不對人變成了對人不對事。麻的,竟然茶到他這種白蓮味綠茶小天才頭上!當着面想要撬他牆角,這能忍?!
雖然雌君雌侍什麽的不小心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但随便想想也知道是什麽意思,郁孟若半點不怵。
“你真的誤會我了!”年輕的雄蟲拉住沙爾卡的胳膊,弱唧唧地躲在他身後,探出半個頭來,對安東尼這個低配版同類抽了抽鼻子,睜大濕漉漉的眼睛委屈地說,“我叫沙沙‘我的雌蟲’,不是說他不是我的雌君啊。我叫他‘我的雌蟲’,是因為我的雌蟲只有他,不需要用雌君或者雌侍來區分啊。你不該用這種世俗的眼光理解我們的關系,你知道你對我提出這種要求,對我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嗎?”
——反正小十也說了可以随便做自己。
——雖然循序漸進更好,但也只是為了照顧關注他們的那些觀衆更好地接受而已……總是被瞧不起,真是要白受好多冤枉氣啊!
幾個月前郁孟若還沉醉于在被其他雄蟲敵視時被沙爾卡保護,只要被毫無保留地保護,就能無視外界的敵意。
但在相處了幾個月共同經歷了許多事,并且在不久才剛剛成功戰勝了星盜後,郁孟若已經無法再滿足于縮回沙爾卡身後了,他決定小小地回擊,讓安東尼認識到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他的精神力越過沙爾卡,牢牢地籠罩住安東尼。
雖然小十還沒教過他要怎麽應對雄蟲的挑釁,而郁孟若唯一掌握的迎戰方式又不适用于現在的情況——他總不能因為口頭上的一點冒犯就把安東尼炸成渣。但要怎麽應對雄蟲的挑戰,對郁孟若來說就像是镌刻在基因深處的本能,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第一次面對雄蟲精神力挑釁時想到的反擊方式。
他現在不需要模拟初見沙爾卡時黑夜裏被潮水淹沒的絕望,只要想想被莫名其妙欺負到頭上的委屈,就輕松在精神領域構建出一番火山噴發,火山灰鋪天蓋地遮住陽光,地上岩漿橫流的末日景象。
……
安東尼的精神領域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地被整體覆蓋住了。
——對這個雄蟲來說,他前一秒還在對線躲在雌蟲身後的廢物同性,下一面眼前的現實景象全部消失,好像憑空穿越到了5D災難電影裏。
安東尼疑惑地張望,不等他思考自己現在是不是身處高等雄蟲營造的精神幻境,呼吸道就傳來被火山灰灼傷的痛楚,腳下的高熱逼得他不得不開始奔跑。
安東尼吓壞了。
他只是個沒上過戰場的纨绔,由于從小很有天賦,性格也讨長輩的喜歡,所以被自己的家族傾力培養,在成年順利晉升B級。這在他們家裏不算最好,但也絕不算差。
家裏不需要他振興家業,恰好他又喜歡和各種雌蟲厮混,所以家族也樂于讓他負責多繁衍基因優秀的後代。
現在他之所以會在邊境,也是因為太愛玩了,惹到了家族沒法擺平的雌蟲,迫于壓力才會被暫時發配邊疆。
在生長環境下長大,安東尼從來沒被最高層次的雄蟲針對過,也沒有認真學習過相關知識,以至于根本沒法聯想到自己現在遭遇了什麽。
他不停地跑,鼻腔、咽喉和腳下的疼痛,讓他越來越深地陷入這個幻境,相信遠處正在噴發的火山像天災一樣無法反抗又難以逃離。
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大,無數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落在流淌的岩漿上,又悄無聲息地被溶解。
仿佛有什麽可怕的龐然大物要從火山口跑出來,忙于逃命的雄蟲不知為何,很快就忘記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他不停地逃走,又時不時慌張回望。
火山口上空滿是黑煙,看不出是否有什麽怪物已經破土而出。但震動漸漸平息,周圍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只能靠未熄滅的岩漿照亮,安東尼累壞了,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他看到有一道光從天而降,刺破了濃厚的陰霾,照射到自己身上。有灰塵的微粒在光柱裏舞蹈。
安東尼松了一口氣,踉跄着停下腳步,扭頭回望天空,然後,他吓呆了,因為他因為的恒星之光,原來并不是來自星辰。從火山口上空投射下光芒的,是一雙巨大的眼睛……
……
郁孟若一時生氣,随便模拟了一下當初被沙爾卡吓到的情況。
然後,他就發現那個茶裏茶氣的安東尼果然扛不住,好像中了石化咒語一樣,整個蟲都僵住不動了。
郁孟若想到當初兩次被無意識影響,他都不是靠自己掙脫的。郁孟若也不想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安東尼吓出個好歹,他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安東尼,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捅了捅他,“喂,你說句話啊!”
安東尼劇烈顫抖,突然回過神來,腿像面條一樣打了幾個彎,直接坐在了地上。
郁孟若被這個誇張的反應吓了一跳,拉了拉沙爾卡的胳膊,忐忑不安地問:“沙沙,我沒有惹禍吧?”
沙爾卡心疼地發現郁孟若緊張得臉都白了。他摸了摸雄蟲的頭,溫柔地安慰道:“我看着您呢,能出什麽事。放心吧雄主,這位雄蟲大人沒死,精神領域也還在。你不用害怕,不會有什麽麻煩的。”
安東尼哆哆嗦嗦地凝聚起一點點渙散的注意力,聞言擡起頭看了看郁孟若。
此時此刻,年輕雄蟲茶色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像還沒褪去藍膜的無辜幼崽——可安東尼絕不會認錯,那就是他在火山口上看到緩緩張開的眼睛,曾經給他帶來無盡的恐懼。
按理來說,聽到沙爾卡這麽藐視他剛才遭受的苦難,安東尼是該生氣的,再怎麽說也該在心裏狠狠吐槽一句“他怕個屁”。可實際上,他半點都沒升起任何不友善的念頭,反而弱弱地附和沙爾卡:“是、是的,我沒事……郁……”
安東尼說到這裏又卡住了,郁孟若瞥了他一眼,以為他還要繼續“我記不住你名字”那套把戲。沒想到坐在地上的雄蟲咽了一口口水,無比真誠地說:“……郁孟若大人,請您不要為我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魚魚:害怕,求不要死!
頭終于不暈了,所以多寫了一點。
*标一下,魚魚想到的名著是《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