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安尼海涅特說:“我知道他在做什麽,不過,很快就會結束的。”

薩米爾疑惑地看着他。

“明天就可以舉行婚禮儀式了。”安尼海涅特:“一切都準備好了。”

薩米爾後退一步,低聲說:“安尼海涅特,我不會和你舉行婚禮儀式的。”

“為什麽?”安尼海涅特始終不明白,就算薩米爾喜歡自由,向往更廣闊的地方,但海洋比陸地要大的多啊。

薩米爾冷下心腸,明确地說:“外面還有我必須要做的事,還有朋友在等我。而且,婚禮儀式并不只是個儀式,它代表承諾和責任,是相愛的雙方願意共同許下的承諾和共同承擔的責任。”

“安尼海涅特,咱們并不相愛。”

安尼海涅特的小指隐隐作痛,他喃喃道:“愛是什麽?”

薩米爾:“……”

薩米爾心想,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愛究竟是什麽。

安尼海涅特:“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想去找你。海洋裏沒有你的時候,我就覺得海水冰冷,非常無聊。海洋裏有你的時候,我就覺得海水安靜溫柔,心裏常常感到快樂……薩米爾,這不是愛嗎?”

薩米爾偏過頭,眨了眨眼,口裏道:“愛分為很多種,其實對朋友也會有這種感情的……”

安尼海涅特:“我對人魚并沒有這種感情。”

薩米爾咳了一聲:“都說他不是你的朋友了……”

安尼海涅特垂下頭,說:“明天的婚禮,你什麽都不用做,很快就會結束的。”

薩米爾提高了聲音:“安尼海涅特!”

安尼海涅特飛快地打斷他:“抱歉,我還有些事。”

海妖轉身就離開了結界,像一條魚投入海裏,海藻般的長發飄散着。離開結界之後,他回頭凝視着薩米爾所在的地方,微微抿了抿唇。

薩米爾那樣說,他很難過。

以前,薩米爾叫他的名字,安妮海尼特會覺得開心,但薩米爾剛才那樣叫,又讓他感到心裏沉甸甸的,像被石頭壓在海底。為了不聽到薩米爾再說出之前那樣讓他難過的話,安尼海涅特離開了。

為什麽會這樣呢……他想不明白,便在心裏說,等婚禮儀式結束就好了。

安尼海涅特排除了腦子裏所有雜七雜八地念頭,再一次确定,明天舉辦婚禮,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薩米爾無奈地看着安尼海涅特離開,往後一躺,癱在地上,仰望着天空。

在他看來,安尼海涅特對他完全不是愛,甚至不是喜歡,只是比較特殊的一個存在而已。

因為是第一個,第一個讓他體會到情緒而非概念,第一個給他名字而不是稱作海妖,第一個讓他逐漸看到別人眼裏的自己……這樣的存在。

如果非要說的,一個不太貼切的比喻,就像是某些幼崽睜開眼後,所感知到的,所看到的第一個生物,就因此對他産生了依賴一樣。

薩米爾幽幽地嘆了口氣,他頭頂忽然籠罩了一片陰影,阿曼恩垂着頭看他,笑眯眯地說:“你沒想到海妖竟然這麽執着吧。”

薩米爾懶洋洋地說:“這不都是你幹得好事?”

“我當時确實只是随口一說,但對海妖來說,這件事就成為他唯一的念頭了。”

薩米爾眯了眯眼睛,驟然出手,扼住了阿曼恩脖子,然後猛地掼到地上。兩人的位置瞬間逆轉,薩米爾壓在阿曼恩身上,手指漸漸用力。

阿曼恩呼吸困難,瞳孔放大,魚尾劇烈地搖晃着,身體不斷抽搐。他雙手用力,想掙開薩米爾的手,但那點力量對薩米爾來說毫無作用。

“你說,我對安尼海涅特說出馊主意的人魚已經被我弄死了,婚禮也沒必要舉辦了怎麽樣?”薩米爾輕聲問。

阿曼恩無法回答,片刻之後,眼看着阿曼恩即将窒息,薩米爾才松開力道,但手仍然箍在他纖細修長的脖頸上。

人魚确實非常美貌,但大部分人魚的外表更偏向于魚類那種奇異的美,即使是臉上也有很明顯的海洋特征。阿曼恩卻偏向于陸地上的審美,眼睛漂亮,五官精致,仔細看還有點秀氣清雅的感覺。如果不看下半身,光上半身,他很像一個純粹的人。

阿曼恩終于能喘過氣,他的心髒因為剛才的窒息而劇烈跳動着,身體因為劫後餘生而戰栗,然而這只是他的身體反應,阿曼恩看着薩米爾,漸漸露出一個微笑。

在即将被殺死的那一瞬間,他竟然感到了一絲輕盈的,幾乎要飛起來的感覺,仿佛一直冰冷的血液沸騰起來。他把手放在薩米爾的手腕上,問:“你想殺了我嗎?”

薩米爾:“嗯?”

阿曼恩眼裏閃過異樣的色彩,心髒還在跳動,一波一波地将戰栗傳遞到身體各個部分,血液,肌肉,骨骼,那種戰栗讓他頭腦發暈。

“如果能選擇怎麽死亡,這倒是不錯的死法。”阿曼恩說。

他的聲音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餘韻還是情緒的波動,薩米爾聽了這話,微微眯起眼睛,輕輕哼了一聲。

“你想死啊?”他問。

“反正不怎麽想活……”阿曼恩嘴角帶着一絲神秘的微笑。

薩米爾說:“想死還不容易,自己去找個陸地躺着,何必勞煩別人。”

阿曼恩一愣,随後搖了搖頭,說:“我不喜歡陸地。”

薩米爾:“這不是很正常?”

阿曼恩:“我也不喜歡海洋。”

薩米爾随口道:“你可真難伺候。”

阿曼恩盯着他,在窒息之後,他的所有感官都變得模模糊糊的,只剩下身體內部滾燙的血液,他的手心在發熱,濕漉漉的水珠從身體不斷滾落,還有周圍過于濃厚甜美的馥郁花香。

他忽然說:“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向人魚族複仇嗎?”

薩米爾松開手,讓後光明正大對他扔了個謊言鑒定術:“說吧。”

阿曼恩咳了兩聲,也沒有起來,就躺在地上說:“我的母親,是一個魔法師。”

“人族?”薩米爾問。

阿曼恩閉上眼睛,回憶着說:“對,而且是從一個叫白塔的地方出來的。她乘船出海,航行的過程中,遇到了人魚族。”

“人魚對她唱起了歌,雖然她是魔法師,但仍然被迷惑了。人魚族将她從船上拉下來,拖進海洋裏……然後,我的母親,就生下了我。”

“我是人族和人魚族的混血,能夠在海洋裏生存,但身體力量不如那些真正的人魚。不過大概繼承了母親的魔法天賦,我在心靈魔法上比其他人魚更勝一籌。”

“而自從我誕生之後,我從未見過那個人魚,也就是我血脈上的父親。”

“後來,我的母親也消失了。”

“在生下我之後,她将我抛下,從海洋裏逃出去,回到了陸地上。”

薩米爾安靜地聽着他說,謊言鑒定顯示他并沒有說謊。

“但我和母親有血脈聯系,我下意識跟着她的氣息,一起追到海面上。”

“我看到了她,還有其他的人族……那些來自白塔的魔法師們和漁民……”

阿曼恩停了下來,那副場景一直刻在他腦海中。

回憶了太多次之後,他已經不再會對此産生情緒波動,能夠毫無感情地講出來。

“我從海面上游過去,到了陸地,才發現我不能上岸。母親有一雙腿,而我的那裏則是魚尾,我和母親不一樣,我第一次知道我和母親不一樣。”

“為什麽,她擁有能夠在陸地上行走的雙腿?”

“為什麽,我不能跟着她離開呢?”

“為什麽,她要那樣看着我?”

“我在岸邊哭喊,那些人對我避之不及,白塔的魔法師們在勸解我的母親。我那時候還不明白,但後來想清楚了,對她來說,那是人生的一次錯誤,而我是錯誤的産物。”

“母親要離開了。”

“只要回到白塔,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阿曼恩沉默了一會,薩米爾說:“但她沒有走?”

“為什麽這麽說?”

“如果她走了,你的仇恨不會如此深重。”薩米爾淡淡地說。

阿曼恩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他再次陷入回憶,喃喃地說:

“我對她喊媽媽……她最後,還是留下來了。”

“那些白塔的魔法師們在勸她,說回到白塔之後,塔主會幫她解決問題。而且她天賦那麽高,為什麽要為了這麽個意外留下來。馬上就要升到魔導師了,已經準備了這麽久,難道甘心放棄嗎?而長時間無法回到白塔,白塔那邊只能對她除名了。”

“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只能看着她,用自己的軟弱和眼淚挾持她留下來……”

阿曼恩頓了頓。

“沒錯,母親确實留在了漁村,她是為我留下來的。”

“她就住在海邊,因為是個魔法師,所以生活還過得去。我也住在海邊,我和海洋裏的那些人魚族不一樣,他們也很排斥我。”

“我和母親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時光,她晚上會在星空下為我講游吟詩人的故事,用疲憊卻溫柔的眼神看着我。”

“她一直在想辦法,想讓我變成真正的人族,帶我離開大海,為此甚至開始研習生物系魔法。”

“然後,她死了。”

薩米爾猛地一愣,忍住了脫口而出的疑惑。

“因為我,她正是因為生下了我才會死的,所有人族和人魚生下孩子後都會死,她因為是魔法師,所以才勉強支撐下來。”

“她本來能夠回到白塔,那個傳說中的地方,他們口裏的塔主一定能把她救過來吧。”

“但她死了,因為我用眼淚留下了她。”

薩米爾輕輕地吸了口氣。

“所以,我最先毀掉的,是我的母親。”

阿曼恩淡淡地說:“然後,我第二個毀掉的,就是我的父親。”

薩米爾正要聽他說下去,忽然天空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阿曼恩猛地仰起頭,雙目赤紅,嘴角裂開,露出獠牙,尖利的爪子忽然朝薩米爾攻擊過去。

“幹什麽?!”

薩米爾按住他,阿曼恩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藍色的血液鼓動着,拼命往湖泊中心蹿。

薩米爾注意到他不太對勁,湊過去盯着他,大聲喊:“喂,你怎麽了?”

阿曼恩沒有回答,反而死死地纏住他的脖子,将薩米爾一起往水下拖。

薩米爾心裏一動,并沒有掙脫,而是跟着阿曼恩下了水。

阿曼恩拖着薩米爾,他已經失去理智,被種族的血脈所控制。他帶着薩米爾突破結界,空氣之中的血腥味很快就傳了過來,不知道人魚族之間打成了什麽樣子,血竟然都已經蔓延到了這裏。

薩米爾眼前一亮:果然出來了!

當他們出去之後,幾個藍鱗族的人魚圍了上來。

“阿曼恩,你終于出現了。”藍鱗族人魚說。

阿曼恩盯着他們,從後面用力地箍着薩米爾的身體,他尖利的指甲甚至掐緊了薩米爾的皮膚,留下了一道淺痕。

“看看你做的好事,阿曼恩。”藍鱗族人魚說:“跟我們回去,接受懲罰吧。”

他們沖上來,阿曼恩口裏發出嘶嘶的警告聲,而薩米爾,舉起了雙手。

“我和他沒關系,你們能不能光抓他,讓我走。”

藍鱗族自然不會聽信這種話,将他和阿曼恩一起抓起來,薩米爾随便抵抗了兩下,就跟着藍鱗族走了。阿曼恩十分痛苦,但他這種狀态下無法使用心靈魔法,身體力量又弱于其他種族,因此很快就被抓起來。

薩米爾在旁邊看着阿曼恩因為掙紮而被幾個藍鱗人魚重傷,并沒有幫忙。

阿曼恩的過去再痛苦也和他沒關系,但他現在的情況,可是阿曼恩造成的。

薩米爾和重傷昏迷的阿曼恩被帶走了。

薩米爾一直觀察着四周,随着他們越走越遠,周圍的血腥味就越加明顯,甚至還有殘肢斷臂,斷裂的魚鱗和骨頭飄蕩在四周。

薩米爾的目光從旁邊的血糊糊的肉塊上移開,藍鱗族的血是藍色的,但剛才的肉塊血是紅色的,因此格外顯眼。

他們後來明顯是到了一個固定的住所,有個華麗的宮殿伫立在海中,那群藍鱗族把他們放到一個地上,綁在直直的長杆上,便重新投入戰争。

薩米爾心想這麽忙的嗎,他側頭看了眼昏迷的阿曼恩,用手指摸了摸那根繩子,顯然那并不是普通的繩子,觸感冰涼,還有些滑膩。

過了一會,一個藍鱗族人魚游過來,他很明顯和其他藍鱗族人魚不太一樣,頭上戴着王冠,臉上長了幾條皺眉,眼神也晦暗得多。

“我是藍鱗族族長。”中年人魚問:“你是誰?為什麽和藍鱗族的背叛者在一起?”

薩米爾心想你管他叫背叛者,但他把自己叫複仇者。他揚起臉,無辜地說:“實際上,我和他并不認識,之所以在一起,是因為我剛好路過而已。”

族長沉默,思忖着他說的話。

薩米爾接着說:“請放了我吧,我馬上就會離開海洋!你看,我并不是海洋生物,在海裏呆不了太久……”

族長盯着他看了一會,緩緩道:“我可以放了你,不過事關重大,我必須要先殺了阿曼恩,才能決定你的去留。”

薩米爾轉頭看了阿曼恩一眼,似乎不忍地說:“我看現在正是戰争期間,戰場上一定很缺人手,為什麽要殺了他呢,他不是你們的同族嗎?”

族長眼裏透露出恨意:“他怎麽能算得上是我們的同族,只是個怪物而已,更何況,之所以會有這場可怕的戰争,完全是因為他在其中興風作浪,引起了人魚族之間的仇恨。”

薩米爾睜大眼睛,又是驚訝又是好奇:“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人魚族有什麽對不起他的地方嗎”

族長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就算他的父親和母親之間有一些私人恩怨,但他已經殺了他的父親,到此為止,我們也沒有計較,本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

“誰知道,他竟然會借助海妖的力量,改變人魚的血脈。”

薩米爾心想,原來阿曼恩是通過改變人魚族的血脈來讓後代都變成怪物的,不過這确實是安尼海涅特能做到的事,他也曾經借助海心石改變過某獸人的血脈。

就在這時,族長接着憤憤不平地說:“該死的海妖……竟然助纣為虐,正是因為他們,藍鱗族才走到今天的地步。”

海妖在海裏的力量過于強大,如果他什麽都不幹還好,一旦準備做什麽,必然會成為人魚族的眼中釘。

薩米爾臉上的表情淡下來,眯了眯眼睛,目光輕輕地從族長脖子上瞥過去。

族長忽然覺得脖子涼涼的。

薩米爾淡淡地說:“這麽說,人魚族很無辜是嗎?”

“就算藍鱗族對不起這個背叛者,但他毀滅的可是整個人魚族。”族長道:“而且,藍鱗族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是他自己陷入了仇恨的深淵。”

薩米爾說:“可是,我聽說,他的母親因為生下了他死去了。”

族長:“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薩米爾:“他恐怕是為自己的母親而感到憤怒吧。”

族長說:“那些人族,可是自願來到海裏,并且和人魚族交合的。”

薩米爾輕輕地哦了一聲。

“自願?”一直昏迷不醒的阿曼恩忽然清醒過來,他已經脫離了那種失去理智的狀态,看着族長,冷笑着說:“你怎麽不說我父親是自願被殺的。”

他盯着族長,眼神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一種極致的平靜。

阿曼恩想要做的事已經做了,徹底毀掉人魚族的血脈,讓他們陷入戰争,之後人魚族自然會朝着毀滅的深淵無法抵擋地跌落下去,他沒必要再憤怒不甘。

族長面對着他的眼神,笑了笑,說:“你知道對于一個種族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薩米爾想了想,回憶起灰羽之城的羽人,道:“力量?”

族長說:“力量确實很重要,但只是一部分,對種族來說,最重要的是——”

“生存。”

“繁衍是讓種族延續的方法,力量是保證繁衍能夠進行的保障。當一個種族的生存出現了危機,所有的生物都會自動尋找出路。”

“人魚族在很早之前,繁衍出現了問題,生下來的雌性人魚越來越少,而總的新生人魚也很少,這樣下去的話,人魚族遲早會默默消亡的。海洋裏,很多生物和種族,都是這樣消亡的。”

“有的人魚開始尋找和其他海洋生物進行□□,但他們無法生出幼崽,就在我們失去了希望的時候,有一只人魚,發現他可以和陸地上的生物結合,生下純粹的人魚——其中,人族是最好的選擇,人族少女是最優秀的目标。你知道,當所有的人魚族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有多欣喜若狂嗎。”

“純粹的人魚?”

“沒錯,哪怕是和人族□□,人族所生下來的孩子,也是純血人魚。”

薩米爾的目光轉向了阿曼恩。

阿曼恩并不是純血人魚,他的外表有很明顯的人族特征。

阿曼恩冷笑一聲,說:“因為人魚的血脈過于強大,普通的人族血脈會被侵蝕。”

薩米爾微微睜大眼睛:“那為什麽你……”

阿曼恩垂下頭:“因為,她的血脈非常堅韌,也許正如白塔那邊所說,她本來是個有天賦的人,馬上就能成為魔導師……”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表明薩米爾顯然并不是一個普通路過陸地生物。不過他現在也懶得再僞裝了。

族長驚訝地看着他,随後呵呵一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個背叛者的朋友,不過無所謂,不過是殺一個和殺兩個的區別而已。”

薩米爾感嘆道:“真是令人難過,我本來以為人魚族是那種傳奇故事中,純潔而浪漫,用歌聲尋找着唯一的靈魂伴侶的美好生物呢。”

族長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說的,确實沒錯。”

薩米爾:“嗯?”

“在很久以前,人魚族确實是這樣的種族,我們的歌聲,只送給唯一能聽懂的同族。”族長說:“我們現在已經變成了這樣,誰知道未來,人魚族還會有什麽樣的變化呢?”

阿曼恩:“人魚族沒有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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