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不管未來怎樣,請你記得,時至今日,我如此愛你。

天宇公司這段時間又接了幾筆大單,不光工廠在加班加點生産,就連丁辰所處的市場部都彌散着類似戰場的濃濃硝煙味,所有人都忙翻了,丁辰也已經連着兩天沒有回家。

“Ariel,報表我做好了,現在要交給你麽?”臨時從別的部門調來幫忙的Ellen通過內線電話請示。

陌生的聲音讓丁辰一愣,過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原先的助理葉紫已跳槽,Ellen只不過是暫時被派來協助她而已。臨時的使喚起來終不太順手,看來她得盡快安排丁小娅來面試。

Ellen把一份打印好的表格放在丁辰面前,說:“Ariel,數據我都核對過了,應該沒問題。我……能不能回家一趟,在公司待了一夜,衣服都沒有換過。”

丁辰看她蒼白的臉上寫滿倦意,頓時醒悟過來,“是我想的不周到,你替我通知其他人,今天放假一天,都回去休息吧。”

“謝謝Ariel,”Ellen興高采烈的點點頭,“那我去了。”

丁辰正要埋首于面前的報表中,Ellen又折回來,“Ariel,你也趕緊回家休息一下吧,你的臉色不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別太辛苦自己了。”

丁辰愕然,随後禮貌向她微笑:“謝謝你的關心,我會注意的。”

門一關上,丁辰不自覺地撫了撫雙頰,真的很難看的麽?自從那一晚以後,她和裴子墨之間的關系又陷入低谷。她只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暫且忘記煩惱。

有時候晚上回去,裴子墨不是已酣睡就是還沒回家,她也沒再收到過要她去酒吧接人的電話。

她甚至不知道裴子墨有沒有發現她已經連着兩天沒有回過家了,就連電話他都不曾打來一個。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愛的歌會痛,看你的信會痛,連沉默也痛……”這是葉紫的專屬鈴聲,丁辰仰起頭,想起了今天似乎是約了她吃飯。

“大姐,你知道現在幾點了麽?”葉紫有氣無力的問道。

“幾點了?”丁辰一看表吓了一跳,已七點多了,難怪葉紫會郁悶。“我馬上到,馬上就到。”丁辰一手忙亂的收拾好桌子一手關了電腦,抓起包就跑。

“不急,你悠着點,”葉紫慢條斯理的說:“不過半小時還看不到你人的話,就絕交。”葉紫撂下電話,哼了一句。

丁辰冷汗直冒,葉大小姐發起飙來可了不得。一路上将她那輛舊廣本開的飛快,終于有驚無險的準時趕到。

“哼,算你識相。”葉紫丢了個白眼給她,招手喚來服務員,“麻煩點單。”

丁辰氣喘籲籲的坐下。

坐在葉紫身邊的她的準老公向晖适時遞上一杯茶,“剛讓服務生換過的熱茶,你先暖暖手。”

丁辰笑了,“還是你比較體貼,也不知葉紫怎麽把你騙到手的。”

葉紫瞪她,“少貧嘴。辛香彙有多難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在這兒等了快兩個小時了,服務生催我們點菜催了四遍,到後來連茶都不倒了。”葉紫一通抱怨,又狠狠的瞪她一眼。

丁辰知道自己理虧,只是陪着笑臉。

葉紫輕車熟路的點好菜,把菜譜遞還給服務員,“麻煩上菜速度快點。”

丁辰呵呵笑着,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點完菜,葉紫才安心的打量着丁辰,忽然看看門口,詫異道:“怎麽就你一個人?裴公子呢?”

丁辰搖搖頭,“我不知道,大概有事吧。”

“你沒有告訴他今天吃飯的事麽?”葉紫快翻白眼了,她最受不了丁辰這種放任的态度。雖然她在工作上總是雷厲風行,幹練有素,一副女強人的态勢,可一碰上裴子墨,就變成了軟柿子,任人捏扁搓圓,毫無主見。

“我在桌上留了字條,也許他沒有看到。”丁辰遲疑着回答,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留了便條。

“哪有夫妻像你們這樣的?”葉紫好氣又好笑,恨鐵不成鋼的說:“早知道我通知他就好了。”

丁辰決定還是少開口為妙,省得又招葉紫的數落。

這時,服務生開始上菜了。向晖給兩位女士布菜,一派君子風範。“快吃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美食當前,葉紫也不會跟自己的胃過不去。

丁辰夾起一筷木耳送進嘴裏,細嚼慢咽着。

葉紫突然問她:“對了,裴公子最近是不是常常不回家啊?”

“不清楚。”丁辰把目标移向幹鍋牛蛙,“我這兩天在公司加班,還沒回去過,怎麽了?”

“哦,是這樣的。前幾天我看他晚上老有應酬,第二天八點不到就出現在公司了,你們家離公司又不近,很好奇他是怎麽辦到的。”

丁辰咬咬唇,不知該怎麽回答這個犀利的問題。

葉紫等不見答案,不再追問,但又锲而不舍的提出另一個問題,“你們當初領過證麽?辦過酒席麽?為什麽裴公子在公司裏還是以黃金單身漢自居的?他和公司女職員之間眉來眼去的模樣,就像是……”葉紫咬着筷子,眼睛一亮,“拿竹喧的話說,簡直就是一匹種馬。”竹喧是葉紫的一位不着調的大學同學,經常語出驚人。

丁辰到底沒忍住,嘴裏的一口茶悉數噴到了她面前的那盆幹鍋牛蛙,然後捂着嘴咳個不停。

“啊,好好的一份牛蛙,”葉紫哀嚎一聲,話語一轉,“幸好我不愛吃牛蛙。”

向晖捅捅葉紫,轉首歉然道:“丁辰你別理她,她說話就是這樣沒輕沒重的。”

葉紫不滿意了,“也就是對丁辰我才這麽說,別人我還懶得理會呢。”

丁辰好不容易止住咳,笑笑,“沒事,我早就習慣了。”

葉紫賞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晚上的飛機去青島出差,你要帶點什麽麽?”丁辰問。

葉紫托腮思索片刻,一指身旁的向晖,“他喜歡喝茶,要不你就帶些茶葉回來嘗嘗吧。”

“沒問題。”丁辰一口答應,眯着眼笑:“我可沒規定只能帶一樣,你還可以要點別的。”

“魚片?”葉紫咽咽口水,小聲說。“我要減肥,還是算了。”

丁辰輕微哼了下,“你忍得了麽?”

“要不,吃完這次再開始減肥?”葉紫小心翼翼的瞥了向晖一眼。

丁辰大笑。

向晖摸了摸葉紫的頭發,但笑不語。

丁辰見兩人情意綿綿,目光膠着,輕咳一聲,“要不,我先撤吧?”

葉紫回神,摸摸發燙的臉蛋,“菜都沒動多少,你吃完再回去整理行李也來得及。”她還在天宇公司時,去青島出差也是家常便飯的事,所以對航班一清二楚,丁辰難得想忽悠她一回都不成。

吃飽喝足,打道回府。

葉紫執意要看丁辰的車先開走,丁辰只好取了車緩緩駛離,從後視鏡看去,男的英俊,女的溫婉,很相配的一對璧人。

回到家,滿室清冷,她給裴子墨留的字條依舊擺在空蕩蕩的餐桌上,甚至連位置都沒有變過。

丁辰收拾好行裝,從卧室裏拖出一只小型的拉杆箱,又一次看到那張孤零零的紙條時,她上前将它揉成一團抛進廢紙簍裏,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家門。

青島明顯比上海更加寒冷,冰冷走在充滿異國情調的大街上,寒風似能透骨。

因為事前工作準備的很完善,所以這次的合約很快就簽了下來。回程的航班是晚上九點,時間尚早,丁辰便決定去酒店附近的海邊走走。

丁辰裹緊大衣,穿過熙攘的馬路往棧橋走去,冬日明媚的陽光下,近海的水面泛着金色的光澤,長長的棧道因為天氣原因,游客稀少。

少是少了點,卻也不算荒無人煙。登上回瀾閣樓梯,丁辰驚訝的發現二樓窗口站着一名穿黑色大衣的男子,他望着大海深處,修長的身形沐浴在絢爛的陽光下。

丁辰在與他相悖的窗邊停下,望向粼粼大海,冰冷的海風帶着水汽,将她的長發吹散,寒風呼嘯而過,刮的臉生疼,不一會就被凍麻了。

她伸出雙手覆住雙頰,一陣強風恰好刮過,把她頭上戴着的一頂薄呢貝雷帽吹了起來,她“呀”了一聲,急忙回頭去看,只見帽子被風帶到那名黑衣男子身上,遇到阻力落在他的腳邊。

黑衣男子半蹲下身體,撿起帽子,拍掉上面的灰塵,微笑着遞給丁辰,“你的帽子。”

丁辰呆呆的看着他,一時間竟忘了言語。這是怎樣出色的一名男子,帥氣和俊朗已不足以來形容他。

他跟裴子墨完全屬于兩種類型的人,他身上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飄然出塵的儒雅氣度,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顯其高貴的神采。

那人見丁辰兩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微微蹙眉,重複道:“小姐,你的帽子。”他索性上前一步,把帽子伸到她面前。

丁辰臉一紅,馬上接過帽子,不好意思的說:“謝謝。”

男子卻看都不看她,轉身徑自走了。

真是個傲慢的家夥,丁辰撇撇嘴,不過也不能怪他這種态度,自己還不是無禮的瞧了人家半天,他一定是受夠了別人這種無禮的目光。丁辰戴上帽子,裹緊大衣也走出了回瀾閣。

她慢慢踱回酒店,Starbucks溫暖的店堂裏飄來陣陣咖啡的香味,走進店門,直到站在櫃臺前菜感覺凍僵的身體稍稍回暖。

“您好,請問您要什麽?”服務生熱情的問道。

葉紫對焦糖瑪奇朵情有獨鐘,丁辰老和她在一起,也逐漸受其感染,不過今天她想試一試青島Starbucks的卡布奇諾。

她剛要開口,旁邊有人大聲叫道:“小心!”

站在她身旁的一位女士身體晃了晃,緩慢倒下,撞在前面剛買了咖啡的一名男子身上,他手中的杯子沒能拿穩,順勢傾翻在丁辰的大衣上,只一瞬間,她的右手臂幾乎整條浸濕。

店堂內頓時一片混亂,暈倒的女士被人放平在地上,服務生找來幹淨的毛巾讓丁辰擦拭身上的咖啡漬。幸好是冬天,衣服穿的多,滾燙的咖啡并沒有傷到她的皮膚,她一邊擦着大衣,一邊目不轉睛看着剛才将咖啡潑到他身上的男子,此刻他正蹲在地上照顧那名突然暈倒的女士。

丁辰低低一笑,原來是剛才遇到的那名男子。難怪無論他做什麽,身上的光芒總是讓人難以忽視。

“有沒有通風的地方讓這位女士躺一下?”男子擡頭問服務生,“初步診斷下來,她患的應該是急性腦梗塞,在等救護車的這段時間,最好讓她側躺着,以免她嘔吐導致氣管堵塞。”

服務員趕緊照顧昏迷的病人。

男子這時才有心思顧及到別人,當他看清楚是丁辰時,一愣,面帶歉意的的微微躬身,“真是抱歉,你的衣服我會幫你拿去清洗的。”

“不用了。”丁辰淡淡而笑。

男子略一遲疑,“時間不會太長,大約一天就夠了。”

丁辰只是笑了笑,“我今晚就要回上海,衣服我拿回去幹洗,沒關系的,你不用介意。”

“那你方便留個電話給我麽?我到上海再聯系你。”

這人還真是堅持不懈,丁辰迅速笑了笑,從名片夾裏抽出一張給他,他默默記住後,找出筆在名片背面寫下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遞還給丁辰。

“我的名片沒有帶出來,這是我的電話,等到時務必聯系我。”

“好吧,我會的。”丁辰接過名片,沈奕塵三個字遒勁有力,一如他軒昂的氣度。

這時救護車趕到,他挑挑眉,“我想我必須跟醫護人員說明那位女士的情況,失陪了。”

丁辰忙道:“你先忙吧,沈先生。”

返回酒店房間,丁辰将濕漉漉的大衣脫下,此刻才感覺到一絲心疼。這件MaxMara是裴子墨送給她的結婚一周年紀念日禮物,淺灰色的金色雙排扣中款大衣,羊絨的料子修身保暖,每次談判或者簽約她都會穿着,感覺信心百倍,這也一直是她的幸運衣服,沒想到會慘遭飛來橫禍。早知道會這樣,就是打死她,她都不會穿這件大衣。

她用毛巾将被咖啡潑到慘不忍睹的袖子小心包起來,把大衣仔細疊好放進拉杆箱,取出她的羽絨服換上。大衣現在是來不及清洗了,只能等回到上海後再送去專櫃試試,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得救。

飛機上,丁辰取出寫有沈奕塵手機號碼的名片,也不得不贊嘆他的心思慎密。如果是他自己的名片,很可能已被丁辰丢棄,但誰會把寫有自己名字的東西随便亂扔呢。

她留意到當時沈奕塵用的是萬寶龍的筆,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出她身上的大衣其實價格不菲,清洗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最重要的是,這可是裴子墨送她的禮物,她最珍惜的東西,可不能就這樣被毀了。

哼哼,丁辰憤憤的想,實在不行就要他賠一件。

回到家已是淩晨兩點,丁辰拖着疲憊的身軀打開門,意外發現客廳的燈大亮,地板上躺着一只半開的旅行箱,仔細辨認才認出那是裴子墨的東西。

浴室裏穿來嘩嘩的水聲,丁辰默默放下行李箱,打開,拿出大衣,掀開毛巾,白色的毛巾已被染成咖啡色,灰色衣袖皺巴巴的,不由心疼的蹙緊眉頭。

“這衣服怎麽了?”不知什麽時候,裴子墨已經從浴室走出來,剛洗完的頭發還在滴着水。

“不小心把咖啡潑在了上面,”丁辰唉聲嘆氣道。又指了指裴子墨的旅行箱,“你也出差了?”

“去了趟日本,走的時候你正好不在,今天剛回來。你也去出差了?”

丁辰點點頭,“是的,我去了青島。”她垂睫,不自在的說:“我……先去洗澡了。”她直接從拉杆箱裏取了衣物往浴室去。

“辰辰。”裴子墨叫住她。

丁辰回頭,疑惑的看他。

“我想你了。”裴子墨望進她的眼裏,認真的說。

丁辰淡淡“嗯”了一句,走開了。

浴室裏溫暖濕潤,水汽氤氲,裴子墨沐浴後的氣息将她萦繞其中,她像是中邪一般,不斷想起方才裴子墨所說的話,“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丁辰在鏡子上勾畫着他的名字,心底幽幽嘆息:我也想你了。

第二天上班,丁辰一直覺得頭昏沉沉的,還不斷的打噴嚏,似乎是感冒了。她給葉紫打去電話,告訴她中午的時候把茶葉和魚片給她送去。

葉紫驚訝道:“你怎麽不讓裴子墨帶給我,還要親自再跑一趟?”

丁辰的聲音悶悶的,“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對盤的麽?”

葉紫啞然了。

“其實,是我忘了。”丁辰聳肩。

葉紫對她表示無語。

午飯後,葉紫和丁辰一見面,就驚呼:“你是不是病了?臉紅成這樣。”

丁辰摸摸額頭,确實比平時燙一些,她一直以為是空調溫度調的太高的緣故。

“你趕緊回去休息吧,下午別上班了。”葉紫伸手探向她的額頭,立刻吓的縮回手,擔心的說道:“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不用。”丁辰連連擺手,她平生最怕的就是打針吃藥,“我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說完她就想開溜,葉紫哪會讓她得逞,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等一下再走,我把裴子墨找來陪你,這人是怎麽當人老公的,自己老婆病成這樣都不知道。”葉紫絮絮叨叨的,聲音稍有些大,引得過往的人都往這邊看。

丁辰拉住她,“哎,你別,我不想麻煩他。”

“這怎麽叫麻煩,”葉紫硬是将丁辰按在大堂沙發上,“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你給我乖乖坐好。”說話間,她已經摸出手機撥通裴子墨的號碼,也不多說,幹脆利落的道:“丁辰現在在樓下,你馬上下來,她病得不輕。”也不管裴子墨聽沒聽明白,“啪”的挂斷電話。

丁辰仿佛覺得自己的頭更暈了,無奈搖頭。

沒過幾分鐘,裴子墨就匆匆趕來,一只手還握着手機。他一眼就看到了丁辰,以及她臉上不正常的紅潮。“你病了?”他輕聲問。

“你現在才知道?你還真是……”葉紫除了搖頭還是搖頭,這個世界上實在很難找出第二對夫妻像他們這樣的了。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你該說對不起的是她,不是我。”葉紫撇撇嘴。

裴子墨眯了眯眼,“剛才我下來的時候看到沈皓正滿世界找你,似乎有急事,你怎麽還在這裏磨蹭?”

“少來這套。”葉紫冷哼,“你不說我也會上樓去,我又不是飛利浦,杵在這裏幹嘛?”她揚一揚手中的袋子,“謝謝啦,你好好休息。”也不看裴子墨,轉身徑自走了。

丁辰尴尬的坐在那裏,頭暈的厲害,渾身沒有一絲力氣,感冒的症狀比上午更嚴重了。

裴子墨低頭看她,柔聲道:“還站得起來麽?要不,我背你?”

丁辰吓一跳,趕緊說:“我自己可以。”她扶着沙發把手站起,裴子墨摟住她的雙肩,“走吧, 我們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丁辰立即拒絕,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裴子墨不由分說的擁住她往電梯走去。

“回家好不好?”丁辰低聲下氣的懇求:“我不想去醫院,我只是感冒發燒而已,家裏有藥,吃了再睡一覺就沒事了。”下行的電梯裏沒有其他人,丁辰大着膽子跟他讨價還價。

裴子墨一把抱起她,大踏步走出電梯,“你再啰嗦,我就直接送你去醫院。”

一路上裴子墨将車開的飛快,金色的奧迪在車流中左右穿梭,丁辰則靠在椅座裏昏昏欲睡。

到家後,裴子墨把丁辰抱上床,找出退燒藥來,又給了倒了溫開水,“趕緊吃藥,要是晚上還不退燒,說什麽也要去醫院。”

丁辰忙不疊的點頭,乖乖吞下藥片。

“好好睡一覺,我在家陪你。”

“不用,你還是去上班吧,年底了,我知道你很忙。”

裴子墨遲疑了一下,“你一個人真的沒有關系?”

“嗯,我困了。”丁辰拉下被子,合上眼。

裴子墨輕輕帶上卧室的門。

丁辰聽到門“咯噠”一聲被關上,一顆心才算放下來。從前生病時候她總是習慣一個人扛着,沒想過要麻煩旁人,更沒想過要人照顧,現在是,可能将來也是這樣。

她放松心神,将身體陷入柔軟的羽絨被中,昏沉入睡。

許是退燒藥開始發揮藥效,沒多久丁辰就感覺全身綿軟,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熱氣蒸騰,她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到了被子外面。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條溫熱的濕毛巾覆上她汗濕的手臂,溫柔的擦拭着,擦好一只手又換另一只,還幫她換下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讓她趴睡在床上,細心的為她擦身,又替她穿上幹淨的睡衣,輕柔的動作讓她舒服的幾乎輕嘆出聲。

這一覺睡的酣暢淋漓,丁辰悠然醒轉時已是晚上,房間內漆黑一片,透過沒有完全拉上的窗簾望出去,隐約可見點點星光。神思有絲恍惚,丁辰就這樣擁着被子靜靜發呆。

門外傳來輕微的聲響,那是疊在一起的碗碰撞所發出的聲音,溫暖的黃色光線穿過門縫透進來,丁辰心頭劃過一陣暖意。仿佛還是年少的時候,每回生病,媽媽總會在她睡着時煮幹貝粥,撒上一點蔥花和麻油,熱熱地喝上一碗,百病全消。

這麽想着,肚子也有些餓了。丁辰掙紮着爬起,看到身上的睡衣,癡癡的想,原來那一切都不是夢境。那雙溫柔的手,是屬于裴子墨的麽?

她不及細究,開燈準備下床,門在這時被推開,裴子墨端着一個托盤,輕手輕腳的走進來,見丁辰端正坐在床頭,怔了怔,“感覺人舒服點了麽?”

丁辰颔首,轉身艱難的把枕頭豎起靠着,簡單的一個動作,卻做的很吃力,手都微微有些發顫。

裴子墨在床沿坐下,将托盤放在丁辰膝蓋上,“你一天沒吃東西所以才沒力氣,我給你買了點粥,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就買了皮蛋瘦肉粥,來,趁熱喝吧。”

丁辰看着滿滿一碗熱騰騰香氣撲鼻的粥,眼眶一熱,差點要落下淚來,都說人在生病時是最脆弱的,果不其然。她吸一吸鼻子,微微一笑,“謝謝你。”

“傻瓜,跟我客氣什麽。”裴子墨撫着她的秀發,“對了,你的大衣我拿去幹洗了,下個禮拜就可以拿回來,剛才你換下的衣服也洗好晾着了。”

丁辰吞下一口粥,又想道謝,裴子墨馬上說:“快吃粥,涼了對胃不好。”

“嗯,”丁辰也就不再說話,一口接一口的喝粥,兩人間突然冷下來,一時氣氛凝滞。

“對不起,”裴子墨率先打破沉默,“是我太疏忽了,我不夠關心你。”

丁辰忙道:“你別聽葉紫的……”

“她并沒有說錯,是我這個做老公的不夠格。”

“不不,她性子直爽,你別介意。”

裴子墨輕笑,“我們有必要這麽客氣麽?”他用紙巾憐愛地抹去她嘴角的殘渣,“不吃了麽?才吃這麽點東西,難怪那麽瘦。”

“我吃不下了,”丁辰可憐巴巴的說:“我想喝水。”

“你別動,我去倒。”裴子墨把托盤收走,回眸笑了笑,“等着我。”

丁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愛了這個男人很久,也許從校園裏第一次看到他起,她的一顆心就徹底淪陷了。雖然她從未說過,雖然她總是表現的很淡漠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可是這些年來,她從未停止過對他的愛。她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愛着他。

“娘娘,請喝水。”裴子墨拖長了語調,臉上表情滑稽可笑,逗得丁辰笑彎了腰。

他把水杯遞給丁辰,順勢在她身邊坐下,柔軟的床墊受到重壓凹陷,丁辰不自覺的朝裴子墨那邊倒去。

裴子墨自然的擁她入懷,感覺到她身體微微的僵硬,便把臂彎收的更緊。“辰辰,謝謝你從來不曾勉強我做任何我不喜歡的事,這麽久以後一直包容我,照顧我,理解我,我想,我不能再讓你這麽單方面的等待下去了。”

丁辰擡頭望定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見她一臉迷惘,裴子墨在她額頭輕吻了下,“我是說,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守在空蕩蕩的家裏,我會随時向你彙報我的行蹤,也會減少公司的應酬,更不會讓你三更半夜出來接醉酒的我。”

丁辰怔怔的,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麽?在她一廂情願了那麽久以後,終于等到了他的一點回應。

裴子墨繼續說:“兩年多的相處,我已經完全接受了這樣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了你。”

丁辰臉上已是濕熱一片,伸手去擦,卻怎麽都擦不幹淨。她等他這句話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漸漸失去勇氣和信心,卻料想不到還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她撲倒在裴子墨的懷裏“嘤嘤”抽泣,這是他們自相識以後她頭一次在他面前落淚。

“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裴子墨慌了神,緊張的摸她的額頭。

丁辰帶着哭腔道:“不,我是高興的。”

“真是個傻瓜,快別哭了,你還病着呢,來,躺下好好休息。”裴子墨舒了口氣,幫她掖好被角,關掉床頭燈。

“那你呢?”此刻的丁辰像極了柔弱的小女孩,怯怯的拽住裴子墨的手,她害怕她稍一閉眼,美麗的夢境就會破碎。

“我不走,我就在這陪你。”裴子墨脫掉鞋,鑽進被窩,把丁辰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身上,“乖,快睡覺。”

這一刻,丁辰覺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心情好,病自然也好的快。三天後,丁辰便神清氣爽的去上班了。

這三天裏,裴子墨也請了假,每日陪在她身邊,為她買來雜志和小說解悶,學習煮粥炒菜,飯後陪她在小區內散步。

兩人都有工作的時候,便一人占着書桌的一頭忙碌各自的事,靜谧的書房內只聽得到鍵盤敲擊的聲響,氣氛安靜又溫馨。

裴子墨甚至還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什麽時候要再去浦東喝蟲草人參烏雞湯,好趕快讓媽抱上孫子。

丁辰不自覺的甜甜笑了,興許多個小孩也不錯呢。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發展。

冬日暖陽下的熱鬧街頭,人潮湧動,已經有趕早的老年人開始置辦年貨。

葉紫難得翹班約了丁辰逛街,想趁着有空,買份适當的禮物送給向晖作為新年禮物。

只不過,對面的人似乎不在狀态,兩人在淮海路上的咖啡館休憩,丁辰手中捏着吸管,保持着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

“你今天到底怎麽了?一個小時內莫名其妙的笑了四次。”葉紫的捅捅她,驚異的發現丁辰臉上閃過一絲嬌羞。

“沒什麽。”丁辰企圖敷衍過關。

丁辰的回答顯然無法令葉紫滿意,她一手托腮,閑閑的說:“我看你就是一副思春的模樣,對了,裴子墨也是你這般神情,春風得意的,對着我們的前臺小姐笑的更歡了。”

丁辰不置可否地笑,專心的對付杯中的摩卡。

葉紫眼珠子一轉,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改變策略,裝作不經意的說:“最近我一直有個疑問,是不是在愛情中最先付出的那一方注定是輸家?”

丁辰瞟她一眼,“葉大小姐是打算改行做哲學家呢還是做愛情專家?”

葉紫怒視她。

丁辰忙舉手投降,然後把喝空的杯子往前一推,淡定道:“那就是你言情小說看多了。”

葉紫不依不饒,繼續問:“認識你那麽久,我還是想不通你和裴子墨是怎麽走到一塊兒的?你和他根本是兩類不同的人嘛。”

丁辰慧黠一笑:“相親。”

“相親?”葉紫的聲音陡然擡高,“這內幕實在太勁爆了,你說我如果拿這消息去賣給同事,能得幾個錢?”

“今天我心情好,就和你說說吧。”

葉紫忙催促她快說。

丁辰掃了一眼空杯,葉紫心領神會的招來服務員,“麻煩再來一杯。”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裴子墨了,我研究生讀的就是他就讀的大學,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學校的操場上,那個時候他剛上大三。”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讀研時那個霞光滿天的傍晚,她因為忘記戴眼鏡,走錯了一條岔道,在學校新建的小球場邊,擋住了一顆向她淩空砸來的足球。她眼疾手快的接住球,随後看到美麗的晚霞中,一個穿着藍色運動衣的男生向她跑來,毛茸茸的短發,結實修長的身軀,讓她不由的聯想到外婆家那只養了很多年的拉布拉多犬。

很久以後,當她向裴子墨說起這件事時,着實被他壓着恨恨的蹂躏了一番,居然把他跟狗做比較。

“原來你比裴子墨大?”葉紫打斷了她的遐想,瞪圓了雙眼問,“既然你讀研的時候就認識了他,怎麽後來又去相親?”

“只是我認得他,他卻不知道我。”丁辰自嘲地笑笑,“他在學校很受歡迎,是衆多女生暗戀的對象,我也不能免俗。”

葉紫低喃,“真無法想象,你暗戀人是怎麽樣的。”她捂嘴笑,“你就沒想過向他表白?”

丁辰搖搖頭,“我們雖然在一個學校,可是很難得才會碰見,在學校的最後一年我壓根就沒見過他。”

“那後來怎麽又相親呢?”葉紫感興趣的問道:“你們不會那麽巧剛好是相親對象吧?”她半張大嘴,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丁辰遙想着,嘴角挂起一抹笑,“這就是緣分吧,我也沒想到我第一次相親就會遇到裴子墨。”

“啧啧,真沒想到啊,裴公子居然也會去相親。”葉紫邊咋舌邊搖頭,“我還一直以為相親是剩男剩女的專利呢。”

“都是被父母逼的。”丁辰解釋道,聳聳肩,“沒辦法。”

葉紫掩唇直笑,忽然指着丁辰的手表,“天!已經那麽晚了,我的禮物還沒買呢。”

丁辰看看表,原來她們不知不覺在咖啡館坐了一個半小時。“那走吧,我們再逛逛,一定陪你買到稱心如意的禮物再回家。”

丁辰回到家,裴子墨還沒有回來,她從手袋裏取出一本書放在書桌上,前幾天她無意中發現裴子墨正在網上追一篇叫《一受封疆》的網絡小說,很巧的是,她正是這本書的作者。

她利用閑暇時間寫小說已有一段時候了,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她其實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絡寫手。她在網絡上肆意揮灑,将生活中的郁悶宣洩的淋漓盡致。她有個習慣,哪天工作上碰到挫折了或是和裴子墨吵架了,那她文裏的人物也跟着倒黴,常常被她虐的死去活來。

為了回報裴子墨在她生病期間對她精心的照顧,她今天在逛街時看到就把書買了回來,還特地簽上筆名打算送給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