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獸潮過後
散落滿地的貨物、肮髒不堪的血污、堆積成山的魔獸屍體和面無表情的騎士……
林無許剛從避難所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剛一看到那些血肉模糊奇形異狀的魔獸屍體，她就有些瑟縮地移開了視線，而那些由斷肢組成的屍體山更是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一股從靈魂深處傳來的不适感侵蝕着她，一陣陣惡心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幹嘔，可是一邊的卡爾斯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他們是被那些穿着盔甲的騎士從避難所裏接出來的。
卡爾斯說的沒錯，東大陸貴族的效率的确算是高的，他們只在裏面待了三天左右，就被告知魔獸的清理已經結束了，再加上避難所的食物充足，所有人都還算是比較有精神。
不過，之前幹淨整潔的商會大廳此時已經是破爛不堪了，商品幾乎沒有完好的不說，就連房頂都被魔獸整個掀起，只剩下了幾個殘缺不全的柱子，人們也只能通過花紋勉強能辨認出這是卡爾斯商會的大廳。
“魔獸的清理工作已經完成了。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其中一個領頭的騎士說，他身上還帶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麻煩你們把這些運到貴族區。”
騎士們指着在商會大廳堆積的幾座魔獸屍體山，一一囑咐卡爾斯分別把那些屍體運到哪幾位貴族家中，随後騎士紛紛離去。
另一邊，等反胃的感覺稍微減輕一點了，林無許才有心思去打量這些從未見過的物種。
那些魔獸看起來形狀各異，殘肢斷首拼合在一起，看着頗有一些吓人，不過能從偶爾幾具完整的屍體看出來，那些魔獸身上是可以找到原世界動物的影子的。
比如這頭魔獸的耳朵有些像豬、那頭好像有着兔子尾巴、另外一頭又像是狼和麋鹿的結合體……
林無許有些眼饞的看着那幾座小山一樣的魔獸屍體，心想：如果把這些都變成信仰值的話，那該有多少啊？
“林、安娜，麻煩你們去通知教會的人和東邊的居民可以出來了。”
卡爾斯從避難所出來之後，是半刻也沒有休息。
騎士走後，他連忙組織商會的人開始整理魔獸屍體，然後搬上一輛輛馬車。等搬運工作開始井井有條了，他又指派空閑的人通知其他避難所的人們可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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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東邊的居民可以交給你嗎？我想去教會一趟。”
林無許和安娜商量道，她實在太擔心傑克和瑪麗的安危了。
安娜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囑咐道：“教會的避難所就在神像的後面，底下的通道會比較黑，你去之前最好拿一個火把。”
說完，安娜就開始去挨家挨戶的避難所找人。她似乎對每一家避難所的所在地都很了解，看起來已經非常熟悉這一系列的操作了。
林無許拿了火把後沒有停頓，徑直向着小鎮的中心走去——她迫切地想知道傑克和安娜是否平安，有沒有受傷。
一路向前。
周圍的房屋都有着大面積坍塌，很少有完好的房屋。有些房屋是被攔腰斬斷的、有些是坍塌了某個角的、有些甚至直接被夷為平地，只剩下了廢墟。
而且，無論是街道的路面上，還是散落的木條、物品上都能看到大面積的血跡，甚至還有一些沒有清理幹淨的肉塊。這兩者混合起來，讓林無許更加反胃了。
剛才因為魔獸屍體而沒有消失幹淨的反胃感仿佛又因為同類的血肉，更加強烈的湧了上來。
伴随着對傑克和瑪麗的擔憂，林無許只能盡量不去看那些髒污，強行忍受着胃裏的翻江倒海，加快速度往教會趕去。
到達教會之後，教堂還算是完整，比一路上看來的大部分房屋都要好很多。但是林無許沒有放松警惕，她試探性地推開了教會的門。
意外的是，裏面并沒有想象中的血污和肉塊，教堂正中間的聖潔無暇的神像很是矚目。
她按照安娜所說，走到神像後面，卻沒有看到有避難所存在的痕跡。
難道是這附近有別的神像嗎？
還沒等林無許轉換目标，神像正後方的一塊地板突然輕輕慌動了一下。緊接着，地板整個掀開了，露出了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
林無許定睛一看，這正是她一直擔心不已的小男孩，傑克。
“姐姐！”傑克看見她，激動地整個人向撲了過來，“你有看到我媽媽嗎？”
瑪麗？瑪麗難道沒有跟傑克在一起嗎？
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男孩，林無許心裏咯噔一聲，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湧了上來。
“你媽媽沒有和你一起在教會避難嗎？”
傑克咬緊嘴唇，猛地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嗎？”她盡量輕柔地問道。
“媽媽說要回家給我做午飯……等我洗禮完成後回去，有熱騰騰的飯吃……”
傑克悶悶不樂地把頭埋在林無許的懷裏，悶聲說着。
“可是教會的姐姐不讓我回家找媽媽……他們把我和別的孩子一起拉進了很黑很黑的地下室裏。我想要去找媽媽，他們就把我綁起來……”
“我騙他們說，我不會再去找媽媽了，然後他們就不管我了……今天有很多的孩子開始哭，和我一樣想見媽媽……她們去哄別的孩子了，我就趁機偷偷溜了出來。”
“姐姐……那個黑色的洞穴真的好黑好長，我以為我再也出不來了……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傑克斷斷續續地哽咽着說道，似乎對剛才的經歷還有些後怕。
“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結束了。”
林無許一邊輕輕拍撫着他的背部，一邊輕聲安慰道。
嘴上說着沒事，但是，她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了。
按傑克的說法，在獸潮發生的時候，瑪麗是在家裏的。
林無許曾經去過瑪麗的家，那棟木屋在整個貝斯鎮最偏遠的地方，也是離魔獸森林最近的地方。而且，他們家的經濟條件不允許他們修建避難所。之前的獸潮應該都是在公衆避難所裏度過的。
可是，她在商會的避難所裏并沒有見到瑪麗，而傑克所在教會的避難所裏也沒有瑪麗的身影。
貝斯鎮唯二的兩個公共避難所都沒有，那瑪麗能在哪裏？
一時間，林無許心亂如麻，她急忙下去告知教會的人們，外面已經是安全的了。然後抱起傑克，她開始往瑪麗的家裏狂奔。
她一邊跑着，一邊在心裏祈禱着。
瑪麗千萬不要有事……傑克，她的兒子傑克還在找她。
等他們跑到家裏的時候，那個原本就破破爛爛的木屋早已變成了一片廢墟，而廢墟的旁邊還有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看到這一幕，林無許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吸走了一般，她甚至無法擡起手去捂住傑克的眼睛。
“媽媽呢？”
傑克還在一旁天真的問着。
林無許知道此刻自己應該做些什麽，或者說些什麽，把這件事瞞過去，不能讓這麽小的孩子承受這些。
但是，她就像是突然變成了啞巴一樣，嘴唇反複張合，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不。
一個聲音在她的內心喊道。
也許瑪麗沒事呢，她說不定是去別人家去避難了呢？他們家離商會和教堂都不近，情急之下去別人家的避難所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無法接受的事實被抛到一邊，一個新的希望又從林無許的心裏冒了出來。
“別怕……傑克，你媽媽應該只是去鄰居家了……”她顫抖着張開嘴，說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自欺欺人的話語，“等姐姐幫助所有的人從避難所裏出來，你就可以見到你媽媽了。”
“真的嗎？”
傑克興奮地仰着臉，期待的星光從他眼裏飄散出來，卻在這鮮血淋漓的世界中化為烏有。
當林無許帶着傑克和所有幸存下來人會合時，那寥寥無幾的幸存者裏并沒有瑪麗的身影。
“媽媽在哪啊？”
年幼的孩子依舊在人群裏尋找着母親，可他終究是一無所獲。
“姐姐，你不是說，媽媽就在這群人裏面等我嗎？”
面對孩子天真的追問，林無許再也堅持不住了。
她一把抱住了傑克，無聲的哭泣着。那無法抑制的顫抖終是驚動了孩子，一只溫熱的小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背部。
緊接着，就是生硬卻輕柔的拍撫。
“姐姐，不要哭。”清脆的童聲在她的耳邊響起，“就算媽媽不見了，她也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因為啊，媽媽和我約定好了。媽媽說要給我做最喜歡的肉吃，肉又香又軟，如果是熱騰騰的，那就更好吃了！”
顫抖停頓了一下，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從臉頰滑落。
“每次我想哭的時候，媽媽都會拍拍我的背，這樣就不會難過啦！可是姐姐，你怎麽還在哭啊？”傑克似乎有些疑惑，“那，如果姐姐能不哭的話……我可以……可以把我肉分姐姐一半！”
“媽媽說了，哭鼻子就不是勇敢的好孩子了！姐姐難道不想和我一起當個好孩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