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醒
“別怕，你馬上就能吃到飯了。”
林無許輕聲說着，而此刻的男孩更加往野獸的方向發展了。
可能是因為饑餓導致，他甚至開始分泌過多的唾液，那些粘稠的液體從嘴邊流淌到了地上。因為一直半張着嘴，那如野獸一般的獠牙也清晰可見。
這是任誰都會轉身遠離的情景，一直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林無許當然也會感到害怕。
雖說在阿斯特拉，她已經見識過了災難，見過了病痛，甚至連魔獸和人類的屍體也見過。但是，這還是她頭一次面對死亡的威脅。
在她不熟練的控制下，那一絲透明的魔力顫顫巍巍地向男孩靠近着，馬上就要接觸到男孩的身體。
身體突然一頓，那絲魔力在離男孩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如果這次成功了，那就能救下面前的男孩。但是如果她失敗了，她将會搭上她自己的命……
如果沒有了她，傑克該怎麽辦？
如果沒有了她的商品，卡爾斯商會要怎麽回到商業區？
如果沒有了她的能力，西大陸該怎麽辦？整個阿斯特拉該怎麽辦？
在死亡的威脅之下，無數的借口從她的腦海裏跳出來。它們虛僞而又狡詐，它們吶喊着、引誘着……告訴她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還有很多的人需要她活着。
可是，存留的理智告訴她：
卡爾斯會長會替她照顧傑克的，卡爾斯商會在會長的引導下，總會越來越好的。而她已經不是以神明的身份來到阿斯特拉了，她現在只是一個阿斯特拉的居民，就算是沒有了她，整個世界也不會崩塌的。
所有的一切借口全部被推翻，只剩下了她內心最直接的恐懼——
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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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原世界面對自己親人朋友的死亡之後，她的确有過輕生的念頭。可她現在來到了阿斯特拉，遇到了更多的人。
卡爾斯、阿瑟、傑克、布魯……還有面前的貓耳男孩。
她盡力去學習了阿斯特拉的常識，找到了自己魔力的使用方法，得知了新的獲得信仰值的途徑，有了新的目标和希望……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來阿斯特拉的時間不長，但是她已經舍不得這樣的生活了。
嗚……
嗚咽聲把林無許從思緒中喚醒。
眼前的男孩仍然在失去理智的狀态下，可是，那不知為何從眼眶裏溢出的淚水，徹底刺痛了林無許。
是啊，就算失去理智，他也沒有去盲目傷人。只是一味戒備着，向身邊所有的活物發出警告——“不要來招惹我。”
他這樣就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去反抗。正因為弱小，才拼命向外界釋放着警告的信號。
體內的魔力又開始了翻湧，比起傑克那次來得更加猛烈。
這讓林無許更加确信，無論後果是怎樣的，她也絕對無法眼睜睜地看着男孩就這樣被餓死。
“相信我。”
她篤定地輕聲說道，比起說是給男孩聽的，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接下來，林無許上前幾步。更多的魔力從她的身體裏湧出，順着那絲魔力的軌跡，洶湧着向男孩撲去。
果然，就像布魯所說，獸人對魔力是很敏感的。
那鋪天蓋地的魔力剛一觸碰到男孩的身體，他就立刻跳了起來。從那種蜷縮在牆角的防禦姿勢，變成了攻擊的姿态。
原本就有些紅血絲的眼白部分更是瞬間被紅色覆蓋，搭配上瞳孔的金色，甚至有些詭異。
同一時刻，越來越多的金色從男孩的身體裏湧出來——那是男孩的魔力。它們正激烈的對抗着林無許的透明魔力，才要阻止她的侵入。
在兩股魔力的對抗之下，男孩變得焦躁不安。可奇怪的是，男孩并沒有像布魯所說的那樣去攻擊林無許。
他只是混亂地在空中揮舞着自己的雙手，而這時林無許才注意到，男孩的十個手指都冒出了長而尖銳的指甲。
在林無許那幾乎無窮無盡的魔力支撐下，男孩金色的魔力很快就相形見绌了，開始顯出疲态。
而男孩也變得更加狂躁了，雖然這股狂躁是對着他自己的。
他不再漫無目的地對着空氣去揮舞雙手，而是對準了自己的身體。頓時，他那本就傷痕累的身體上，又多了幾道抓痕。
這無疑是讓他本就十分糟糕的身體狀況雪上加霜，甚至很有可能會讓他撐不到恢複理智。
看着那鮮血淋漓的痕跡，林無許咬了咬牙，她放棄了保持距離的打算，一步一步地靠近男孩，然後趁着對方不注意，猛地抱住了他。
似乎是沒有想到會有人敢接近他，男孩整個身體頓了一下，緊接着就是毫不留情的攻擊。
只有當那野獸般的指甲落在自己身上時，林無許才知道那有多麽鋒利。
衣服根本起不到任何抵擋的作用，指甲就像切豆腐一樣輕松地切開了她的皮膚，在她的背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抓痕。
死死咬住嘴唇，林無許一邊強忍着火辣辣的疼痛，一邊借着近距離的接觸，直接把魔力往男孩的身體裏灌輸。
在狂亂的狀态下，男孩大部分的魔力都被釋放出去了，身體裏只剩下了少量魔力，根本抵擋不住林無許的入侵。
透明的魔力進入男孩的身體，林無許嘗試着傳達一種柔和的信號。她沒有對那為數不多剩下的金色魔力出手，只是柔柔地包裹住它們，一遍一遍輕柔地安撫着，傳遞着友好的信號。
感受到自己身體被魔力侵入了，男孩先是一愣，然後更加劇烈地反抗着，他張開了嘴，對準林無許的肩膀咬了下去。
獠牙撕裂皮膚的感覺糟糕透了。
林無許悶哼一聲，疼痛讓她無法再集中精力去操控魔力，那些進入到男孩體內的魔力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就這樣和她斷了聯系。
渾身各處傳來的痛感幾乎要把她撕碎，甚至意識都開始模糊。
就到這裏了嗎？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這次她無法成功救下對方嗎？
果然，她還是太弱小了些……
頭腦變得昏昏沉沉的，無論她怎麽掙紮，也無法重新和魔力建立聯系。就這樣，她的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
……
味蕾傳來了古怪的味道，難聞的鐵鏽味不斷刺激着他的鼻腔。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一個少女緊緊抱着。他長長的獠牙還深陷在對方的肩膀裏，雙手的指甲縫裏也全是對方血肉的碎塊。而抱着他的少女，早已陷入了昏迷。
驚吓之餘，他小心翼翼地把獠牙從對方的身體裏抽出來。對方抱住他的力道極大，這讓他不敢輕易移動自己的身體，生怕扯到對方的傷口。
好在，他還能感受到少女的呼吸和心跳聲。
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是又被別人買下了嗎？
對了，好像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女買下了他。他的記憶只停留在跟着對方走出了黑市，後面的……他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草率地打量了一下周圍，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房間的布置樸素而又溫馨，和他之前所去的華麗庭院完全不一樣。
有兩塊面包被扔到了地上，其中一塊還被人咬了一口。
雖然他仍不明白對方買下他想要幹什麽，但是很顯然，眼前這一切的混亂，都是他造成的。
所以說，對方沒有做任何傷害他的舉動，而他卻差點殺掉了對方？
想到這裏，男孩的身體僵硬極了。
“你……”
他想要叫醒少女，可剛一開口，就被自己過度沙啞的聲音吓到了。
清了清嗓子，他再度開口道：“你還好嗎？”
當然，昏迷的少女不可能回答他。
看着被他所咬傷的地方還在往外冒着鮮血，男孩有些着急了。
他盡量輕柔地掰開了少女的手臂，可因為對方的背部布滿了抓痕，他不敢讓對方躺下。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撐着對方保持坐着，然後在衣服上找到一塊還算幹淨的布料扯了下來。
笨拙而又小心地幫少女包紮好了傷口，男孩松了口氣，打算找到更多的布料去處理她背上的抓痕。
“喂！小姑娘！你還活着嗎！”
門外傳來的大喊吓了他一跳，差點讓少女的身體跌落在地上。
他連忙穩住對方，警惕地盯着門口。
“裏面已經很久沒有傳來動靜了，她該不會被那個獸人活活撕碎了吧？”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啧，不管了。就算會被反彈出去，我也要再試試。”一開始喊聲的主人說道。
試試？他們要進來了嗎？
完全不明白情況的男孩只能盡力托住少女的身體，往遠離門口的地方走去。
哐當！
随着一聲劇烈的響聲，脆弱不堪的木門應聲而碎。
“小姑娘！”
強壯的男人沖了進來，大聲喊道，而對方在看到他之後立刻舉起了武器。
這個男人是和少女一起的，對方一定能救她！
“救救她。”沙啞難聽的聲音從他嘴裏傳出，“她是你的同伴吧？之後怎麽處置我都行，救救她。”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是這樣的反應。緊接着，他就接過了少女，叫來了更多的人開始處理傷口。
這下，她應該不會有事了……
看着少女被人們救治，過度的緊張感一瞬間從他身上撤離，男孩眼前一黑，徹底陷入了昏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