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酥酥再一次走到渡水河畔時, 發現沿着西走,是越走越遠,而曲城的方向要往東走。
酥酥終于找到曲城城門時, 才明白,小魚是個沒有方向感的妖。
她只能選擇原諒。
曲城的城門要進去,需要甄別是凡人還是修士。修士走左邊, 凡人走右邊。
酥酥發現這個規矩,立刻挺起胸膛驕傲地站在了左側。
左側只有寥寥無幾的幾人。不是遮面,就是易容,只有酥酥大大方方用真容示人。
這讓那幾個修士都忍不住對酥酥側目。
一個年輕的美麗少女, 身無一物, 探測不到任何修為。
要麽是凡人, 要麽修為高深莫測。
那幾個修士都自發的把酥酥當做了高階修士。甚至還客客氣氣地喊:“前輩, 請到前面來排隊。”
這是主動給讓位置了。
酥酥反手指了指自己, 茫然:“前輩?”
她是前輩嗎?
唔。如果和凡人相比,她的确是前輩,可若是修士的話。她連引氣入體都沒有做到, 連個後輩都算不上吧。
酥酥又不好意思問, 怕讓人知道她什麽都不懂。只能含含糊糊地表示不用, 但是那些修士執意要讓, 無奈之下,酥酥只好順着那人的意思往前站。
城門口的守衛看見酥酥,躬身行禮, 笑得特別真誠:“這位仙子,三枚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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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一愣。
三枚……靈石?
她錦囊裏什麽都有, 就是沒有靈石。
進城門居然是要交錢的?
“為什麽要靈石?”
那守衛一愣:“修士前來別的宗門領地, 自然是要交錢意思意思了。這是規矩。”
“那凡人呢?”酥酥正好看見, 右側排在凡人隊伍裏的,有個看不出年紀,留着小胡子,穿着簡單,背上還背着一個小竹簍的男人。
那男子還挺好奇,一直盯着酥酥看。
“凡人自然不用交錢的。”守衛有些猜測,眼前這位小仙子八成是哪個大世家裏足不出戶的吧。什麽都不知道。
酥酥挺直的胸膛悄悄耷拉了,垂下眸:“……排錯隊了。”
她果斷選擇退出左側,在右側排上隊。
這一行為,弄得幾個人都無言以對。
覺着她是凡人的沒幾個,更多的是覺着她想逃避那幾個靈石。
可就是三個靈石,也不至于去得罪人。
守衛只好當沒發生過。
酥酥從凡人那一隊走進城門,好奇地東張西望。
此地就是曲城。
街頭寬闊,左右商鋪綿延,少有樹木花草,更多的都是行人車馬。
空氣中彌漫着各種香甜的氣息。
酥酥忽然想到,她來衛國最初的目的,就是要吃酥糖的。
去宗門之前,先吃一次酥糖吧。
酥酥在街頭沿着街道左顧右盼。
她看見了賣香囊的,賣發簪的,還有挑着貨擔吆喝着賣藥的。
五花八門,什麽都有,什麽都是她沒有見過的。
熱鬧的,吵雜的,充滿人間煙火氣息的。
酥酥看得目不轉睛,一路走一路看。看着食肆冒着煙的蒸籠,看着茶館抱着琵琶的說書人。
原來外面的人間界是這樣的。
難怪松石常年都在塵世間。如果是她的話,她也會喜歡這種地方。
走了好長一截路,酥酥始終沒有找到賣酥糖的。
她考慮了一下,覺着應該是沒見過,哪怕見到了也會認不到的。所以吃酥糖這件事,可能還要稍微往後壓一壓。
先去找金門吧!
酥酥剛改了目标就發現。這個目标好像更難。
偌大的一個曲城,要怎麽找到金門呢?
酥酥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有心想問,只是每次一張嘴,都還是鼓不起勇氣。
最後一個人貼在牆邊,小心打量着周圍行人。
就像是赤極殿的弟子會在赤極殿行走,那金門弟子,也該在曲城行動才是。找看起來和赤極殿弟子差不多的,應該就可以了。
酥酥在角落裏觀察了很久,也沒有看見一個手提劍,表情冷漠,擡着下巴的弟子模樣的人。
總不能金門弟子不出來行動吧?
酥酥猶豫再三,打量着來回路上的行人,最後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大嬸,她跟在那胖大嬸的身後,小聲問:“請問,修士都在哪裏?”
那胖大嬸回頭看見個漂亮的小姑娘,倒是很和善的給酥酥指點。
“修士一般都在東市,交易賣貨的地方。喏,沿着這條路直走,前面巷子右轉過去,就到了。”
胖大嬸還挺熱心:“小姑娘一個人?去找誰啊?”
酥酥想,她要去拜師,那該去找的人就是她的師父了。
“去找師父。”酥酥也就這麽和胖大嬸說了。
那胖大嬸感嘆:“小姑娘也是修士啊,看不出來看不出來。”
而後笑着搖手:“既然小姑娘是修士,那我不送你去了。你自己去吧。”
酥酥目送胖大嬸離開,而後順着胖大嬸說的話,直走,看見一條巷子右轉。
窄窄的巷子在右轉了過去後,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起來。
這是一處寬闊的場地,聚集了不少的人。
酥酥一眼就看出來,在此的都是修士。空氣中的靈氣波動很大。
此間的修士衣着大多簡單樸素,很多人在地上鋪着一塊布,布上放着一些或皮骨肉,或各種草藥。
還有的則是擺放了不少小法器。
這些修士大多閉目養神,沒有人叫賣。
只除了一個。
角落的位置,一個留着小胡子,相貌平平無奇的男子,敲着手上的鑼鼓,賣力吆喝。
“來來來看一看瞧一瞧,上好的流彩鳥羽毛便宜賣了!只要五十個下品靈石,就能換一支流彩鳥羽毛。”
那男子身邊放着個小竹簍。面前一樣鋪着布,這塊布縫縫補補很多次的模樣,上面只放着一支黑撲撲的羽毛。
酥酥沉默了。
這羽毛,長得好像烏鴉羽毛。
路過的修士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那男子還在努力叫賣。
酥酥收回視線,她在打量在場的修士同時,幾乎所有修士都在打量她。
一個年輕漂亮的少女,感覺不到任何靈力波動。
他們的判斷和城門口的修士一樣。
要麽是凡人,要麽是高階修士。
所有人都更傾向于眼前少女是一個高階修士。
畢竟沒有一個毫無自保之力的少女,會走到這種地方來。
這裏的都是修士,酥酥好開口多了。
距離她最近的,是一個穿着灰撲撲的女修。
“請問,金門在哪裏?”
那女修擡眸掃了眼酥酥。
張口就是問金門的……
“你找誰?”
酥酥老老實實說道:“找打鐵的。”
女修一愣,重新看了眼酥酥,問道:“你說要找的是打鐵的?你确定?”
“确定!”酥酥點頭很幹脆。這可是山主告訴她的。要去找打鐵的。
那女修猶豫了下,問道:“你說的是荊門沒錯吧?”
“對,是金門。”
“你去問那個賣羽毛的,他懂得多。”
女修直接把酥酥指點到那個買羽毛的男子跟前去。
酥酥也還是對着那個男子問了句。
“請問,金門在哪裏?”
那男子擡頭掃了眼酥酥。
哦,門口那個付不起錢的,一樣是個窮鬼,漂亮的小窮鬼。
“金門在湘随山上,”男子懶洋洋說道,“從東城門出沿着南走五十裏,再轉向東走二十裏。去吧。”
酥酥反複記住這個地址和路線。
五十裏,二十裏,先南再東。
酥酥記下了。
然後又追問了句:“金門那位打鐵的,您知道嗎?”
那男子擡起頭,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金門打鐵的?金門打鐵的???”
酥酥點了點頭。
那男子沉吟一聲,也不賣羽毛了,好奇地問酥酥:“你去找打鐵的做什麽?”
酥酥老老實實回答:“去拜師。”
那男子摸着下巴表情有些微妙。
“金門可不喜歡……”
“罷了。”男子忽然露出一個笑臉,問酥酥,“小……孩兒,有沒有錢?”
“錢?”這個問題還真的把酥酥問到了。她有些尴尬地低下頭。
“沒有。”
她連進城門的三個靈石都沒有。
“既然這樣,那你有沒有什麽寶貝?”
男子又問道。
酥酥低頭在錦囊裏找了找。小金碗是她的心肝,也是她的命。溯塵鏡是松石給的,還有一顆浮世珠,這是小舟給的。算來算去,她好像只有一個煉尚水。
這是用絲縷和司南悠換來的。
酥酥把那裝着煉尚水的瓷瓶翻了出來。
男子接過瓶子看清楚是什麽後,盯着酥酥狠狠嘆了口氣。
而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彎腰收拾了地上的羽毛和布。
那只黑色的羽毛直接給到酥酥手中。
“走吧。”
酥酥一愣:“去哪裏?”
“你不是要拜師嗎?我帶你回去。”
男子重新背上小竹簍。
酥酥眼睛一亮。原來這個男子就是金門弟子!
這個目标也不是很難。有金門弟子帶着的話,她很快就能去拜師了。然後跟着師父學打鐵。
酥酥跟在這男子身後。男子腳下步伐看起來很慢,可是酥酥要一步不落地跟着才能勉強追上他的腳步,稍微遲一點,就會看不見。
不但如此,跟在他的身後,酥酥還發現地勢越走越偏。
從西城門出,沿着北走了五十裏,又往西走了二十裏。
酥酥全程跟着男子的腳步,周圍的風景不停在變化,唯一不變的是男子始終穩健的步伐。
終于,那男子腳下停了。
酥酥也跟着一停。
此地是一處山腳。或者說,一個小山坡的山腳。
矮矮的山連山峰都沒有,遠遠看着像是個團子。
山腳下青山綠水,七七八八坐落着一些房屋。
“到了。”
男子領着酥酥走了幾步,揚起下巴,給酥酥指點。
酥酥瞬時擡起頭。
有些破舊的牌坊上,蒼勁有力的上書飄逸的兩個字。
‘荊門’。
酥酥才發現,原來金門是荊門。
不錯,寓意挺好的,一聽就是一個很有風骨的門派。
男子抱着手臂,指點酥酥:“看見師門,要行禮問候。”
酥酥第一次知道這個規矩,連忙整理衣衫,正色臉恭恭敬敬躬身行禮。
擡頭後,那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以後就是我荊門弟子了。”
男子在前走,酥酥跟在他的身後,走過了這個牌坊後,眼前的景色又截然不同。
巍峨的山峰如刀削似的鋒利,遠遠看着就有威懾感,山腳下的房屋還是一樣。只是多了一些剛剛看不見的屋子。
男子走過寬大的場地,正對着是一個還算大的房屋,男子拉開門,堂廳中倒是幹淨,也沒有什麽人。
酥酥跟着他,小聲問:“請問,打鐵的在哪呀?”
她來到荊門,是該拜師了。
男人随手在臉上晃了晃,那平平無奇的相貌和小胡子消失,轉而出現在酥酥眼前的,是一個相貌文俊的男人。
“在這兒。”
男人在堂中主位落了座,擡手之間,招來一杯滾茶,遞給酥酥。
然後又招手抓來一個蒲團扔到地上,示意她:“跪下敬茶,拜師。”
酥酥接過茶,還在楞男人驟然改變的相貌,聽到拜師兩個字才反應過來。
她瞪圓了眼。
原來,原來這個賣羽毛的,就是打鐵的?
就是她的師父?
酥酥提裙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敬茶。
男子接過茶,不由嘆息,“喊人啊!”
酥酥慌裏慌張地哦了一聲,然後聲音幹巴巴地,有些緊地,低聲喊了句。
“師父。”
“嗯。”男子喝了茶,随手放到一邊,“拜師禮我已經給你了。以後你就是我荊門弟子。”
“至于現在,告訴為師你的名字。”
“酥酥。”
酥酥第一次拜師,還有些緊張,跪在小蒲團上,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拜師這麽容易。
“唔,行,你排行第七,上頭有兩個師姐三個師兄。等你師兄師姐們回來,再介紹你們認識。”
酥酥低頭數了一下,感覺不太對。
排行第七,為什麽是兩個師姐三個師兄?憑空少了一個呀。
但是她還是沒說,悶着答應了。
第一次拜師,第一次給師父敬茶,而後師父讓她去自己選一個房間。
酥酥茫然地在山腳下轉。
起初酥酥看不出來,仔細一數才發現這裏有幾十個房間,不是單獨院落的形式,而是七七八八錯落着,有的離得近,有的相隔甚遠。
沒有人住的占了絕大部分。
酥酥選了一間能看見外面花草樹木的。
房間也不是單獨一間,而是有兩個耳房,一個後倒房,看着挺大的,就是空蕩蕩。
其中什麽都沒有,家具起居器物,應有的一樣沒有。
光禿禿的。
酥酥從錦囊中把自己的小榻搬了出來,扔了一張被子上去,拍了拍手。
這樣就可以了。
她也不需要其他的。
從後倒房出去,有一處石泉流水。酥酥洗手的時候還在發呆。
就這麽順利嗎?
直接找到了師父。
現在她是一個有宗門,有師父,還有師姐師兄的人了。
酥酥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以後,她不是一個人了。
是對等的,平等的,和別人在一起。
小狐貍今兒真高興。
稍微洗了一下,酥酥換了一身衣裳。
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不知道該做什麽,想了想,還是去找師父吧。
目前看來,這裏好像就她和師父兩個人。
酥酥回到主房。
師父還在。
他低着頭正在研究那瓶煉尚水。
看見酥酥來了,沒等她說話,直接勾了勾手指讓她過去。
“這東西你現在不能用,要先煉化五到六次才行。否則會有經脈逆行的危險。”
“給你東西的人,告誡過你嗎?”
酥酥微微睜大了眼。她抿着唇,搖了搖頭。
原來司南悠和她做交易都不誠信。
真是一個讨厭的人。
“罷了。”
師父随手将那煉尚水收起來:“這東西等你三師兄回來給你處理,弄好了再給你用。”
“你現在的修為……”師父似乎頗為頭疼,捂着腦袋沉默了片刻,才問她,“你現在靠什麽修煉?”
酥酥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小金碗拿了出來。
“我靠小金。”
小金是她給小碗取的名字。
師父看了一眼就懂了。
啧了一聲:“原來如此,将就用用也能湊合。”
“你初來乍到,不去熟悉環境,跑來找為師作何?”
師父又問道。
酥酥遲疑了下:“……我,我不知道該做什麽。”
想了想,酥酥追問了句:“師父教打鐵,那我現在是要去學打鐵嗎?”
師父明顯是沉默了。
隔了好一會兒,沒忍住樂了。
“對,你今天先休息,明天一早,為師帶你進行修煉第一步。”
酥酥期待地等師父下一句。
“打鐵第一步,采礦。”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酥酥就早早等候在門前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酥酥肉脯都吃了兩根了,才等到打着哈欠的師父起身,在院落裏伸懶腰。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許末嘆回頭看見酥酥,才想起來。哦,自己昨兒一時心善,收了個小徒弟。
“徒兒,來。”
許末嘆招了招手。
酥酥過去時,還記得規矩,行了個禮。
“師父。”
“徒兒,你初來乍到第一天,不如為師就教你一點最基礎的修煉方式。”
酥酥還記得昨天師父說的話。
“是去采礦嗎?”
“不是。”
許末嘆熟門熟路給自己幻化了一張臉,看了看小徒弟,又擡手把漂亮的小徒弟變成了個圓臉兔牙的小姑娘。
“跟為師去擺攤。”
酥酥背着個小竹簍,跟在師父的身後。
茫然地想,這種修煉方式,她抄了整整一個藏書閣的書,都未曾見過。
只是師徒倆才走出牌坊兩步,一根銀絲忽然出現在師徒倆的脖子前,酥酥反應極快,往後退了一步,驚魂未定地。
而師父卻閉上眼,一臉無奈。
“師父。”
背後傳來一個冷清的聲音。
酥酥回眸。
一個高挑的黑衣青年,一雙眼冷冰冰落在她身上。
“你從哪裏撿回來了一只……妖?”
作者有話說:
加更來啦~寶貝們吃好喝好~
紅包包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