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22)
葉斯承看了他們父子一眼,目光閃過一抹類似羨慕的神色。
“蔚子姐姐,你別收拾,我來我來。”麥珂笑着阻攔正要幫忙的何蔚子,點了點後院,“去院子裏看看,我種了好多漂亮的花,還有小辣椒和小黃瓜。”
何蔚子走到後院,果然是一派葳蕤,各種花花草草姹紫千紅,鮮妍奪目,讓人歡欣。
她慢慢看着,葉斯承已經走到她身邊了,她察覺到他的動靜,起身站直,對視他的目光。
“和男朋友相處的還好嗎?”他開口問了一句,像是老朋友之間的拉家常,帶着關心。
“還好。”
“他父母會反對你嗎?”葉斯承靠近了何蔚子,擡眸看了看天空,那淡淡的月光傾瀉下來,很溫柔,蓋在大地上。
“我這樣的情況,大多數長輩都會反對。”何蔚子客觀地說,“只是反對程度輕重不同罷了。”
“如果覺得太委屈,不如再考慮考慮。”葉斯承聲音低了下去。
何蔚子沉默,剛想說什麽,葉斯承又繼續道:“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什麽?”
葉斯承收回了“看月亮”的視線,安靜地對視何蔚子,眼眸被月光鍍上了一層淺淺的光華,有些涼,他語氣平和,沒有一點情緒起伏:“我準備退出恒鑫。”
這完全出乎何蔚子的意料之外,她立刻反問:“你說什麽?”
“你應該知道我現在除了恒鑫外還有一家能源公司,我比較重視後者。”葉斯承聲音沉沉,“兩頭忙會比較累,媽走之前也說過我了,心別太大了,錢是賺不完的,比錢重要的還有很多。”
“你放得下?”何蔚子震驚,她一直以為恒鑫對葉斯承來說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曾經說過,他的價值都體現在恒鑫上,恒鑫就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和他有骨血關系。
“沒什麽放不下的。”葉斯承笑了,“所有的激情,輝煌都轉眼即逝,試圖永遠占有是負擔也是徒勞,每個年齡階層有不同的目标和任務,我不可能總是停留在那時候。雖然恒鑫很重要,見證了我的最初,成長,失敗和成功,我永遠不會忘記,但只要心裏記得就行,其他只是一個形式罷了。”
“你打算怎麽退出?”何蔚子反問。
“我還在考慮,在近期內會給你答複。”葉斯承說。
“一定要這樣?你一直是恒鑫總裁和最大股東,你為恒鑫付出這麽多,恒鑫也是你的……”何蔚子語氣有些苦澀,“你真的決定不要了?”
創業最初的歲月,記憶猶新:跑客戶,研發産品,占領市場,攻克敵方弱區,承受爾虞我詐的商場傾軋,無數小人的輕蔑和掣肘,一次次從低谷爬起來,一次次告訴自己永不言敗,多少心血和汗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我說了那不過是一個形式,比之更重要的是經歷。”葉斯承說,“經歷在我心裏,不會消失,這就行了。”
院子裏的花香彌漫開來,輕盈撲鼻,此時此刻,兩人都沒有一分閑情欣賞這滿院的風情。
“媽走後我想了很多。”葉斯承聲音如涼水,一點點浸潤在夜色裏,“老人家的很多道理看似簡單粗糙,但其實很正确,我不想在大半輩子之後才明白。我從小就是一個功利性很強的人,考試必須是全班第一,高中和大學必須是最好的學校,報考的專業也必須是最有前途的專業,出了社會後更是變本加厲,太渴望成功,不容許自己有一點失敗,追逐名利,慢慢開始享受別人仰視,崇拜的眼神,有一種在萬人之上的優越感……這是大錯,也是大忌。”
這點何蔚子很了解他,他在外人面前謙和有禮,隐藏鋒芒,但實則是有很大的目标和野心,這曾是她欣賞和喜歡的,或者是因為她喜歡他,連他的缺點也覺得是好的。加上作為一個商人,其實這些無可厚非。
你想在萬人之上,我就陪你走上去,這是她曾經的想法,簡單,純粹,那時候支持他的只有她,如果連她都不支持,他就是一個人,她不可能忍心。
“追逐名利,只會讓人越來越空乏。”他俊朗的臉,堅毅的面部線條慢慢柔和,“我已經付出了代價。”
何蔚子看着他,他語氣平靜,面色被鍍上了一層月光,面如冠玉,眼眸堅定,沒有一點輕率。
很像……是當年他跪地向她求婚的時候,那種義無反顧的神情。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也會接受。”何蔚子輕聲道。
葉斯承伸手,停留在空中一會,然後擦着她的肩膀落下。
“還有一點我想告訴你。”葉斯承輕輕笑了一下,“當年選擇向你求婚,一半是因為我的功利心,不過無關你的家境,我只是覺得你本身很适合我,還有一半,是單純覺得你很可愛,和你在一起很快樂,也就是通俗上說的喜歡。”
空氣中氣氛有些凝滞,葉斯承靜靜地看了一會何蔚子,然後垂眸擦過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葉斯承走進客廳,楚蔚然立刻起身走過來,狠狠地捶了他一拳說:“你到底怎麽打算的……這次機會是我特地為你制造的,千載難逢,你到底表達清楚了沒有你!”
“她現在有男朋友了。”
“那只是男朋友,你是前夫,你別這麽沒用好不好!你一個前夫還怕争不過她小男友?”楚蔚然的邏輯開始混亂,不過他自己完全沒意識到這點,“你要是争不過她的小男友,你算哪門子的前夫?!你有點出息好不好,要是她真的一聲不吭地嫁了,有你哭的時候……你看你現在的臉就寫着兩個字,嫉妒,三個字,不舒服,總之你別死撐了!別一副要尊重愛情,要讓賢的樣子,這太不适合你這樣陰險卑鄙類型的了……看着真夠別扭的……!是男人就立刻去耍賤招!”
“是啊,別死撐了。”麥珂脫下手套,走過來焦心地說,“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了。”
坐在地上玩電動小汽車的兜兜瞟了一眼爸爸媽媽,也鹦鹉學舌,奶聲奶氣道:“是啊,別死撐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了~”
葉斯承:“……”
作者有話要說:斯承兄在死撐。
☆、76章
何蔚子走的時候,楚蔚然說:“蔚子,你剛才沾酒了吧,讓斯承開車送你回去。”
何蔚子搖頭:“沒沾幾口,加上喝了大杯熱茶,早醒了,我自己開車回去沒問題。”她邊說邊晃着手裏的鑰匙。
楚蔚然笑了笑,将手搭在葉斯承肩膀上說:“斯承,跟着她後頭,親眼看見她到家了再離開。”
何蔚子緩緩地開車回去,葉斯承的車子就跟在她後頭,她偶爾從後視鏡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後繼續開車。
今晚他的話對她造成了很大的震撼,也許是他說了他要退出恒鑫,又也許是他說了當初向她求婚有一半原因是喜歡。
車窗搖下一條小縫隙,晚風吹進來,輕拂她的臉龐,非常溫柔。她突然想到四個字“往事随風”。
葉斯承的車跟在何蔚子車後頭,直到她的公寓樓下,他看見那邊早就停了一輛車,從車裏下來一個男人,正是她現任男友,手裏是拎着一袋吃的,笑着走向她,她也緩緩走過去,很快,在暖暖的路燈下,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的現任男友,有一份不錯的職業,願意放棄國內的前途跟她去新加坡兩年,現在名正言順地站在她的身邊,這個事實可以瞬間點燃他內心深處的情緒。一種叫做嫉妒,難受的情緒。
其實楚蔚然說得對,他表面上放下了,實則心裏沒有放下,他似乎永遠難以接受一個事實,即何蔚子會真正屬于別人。成為另一個人的妻子,為另一個人生兒育女,洗手作羹湯,他一直在回避,回避這個事實,他們的關系已是兩條平行線,不會再有交集。
但如今親眼目睹了。
他修長的手按着方向盤,逐漸使力,指骨發出清脆的聲音,皮膚青得泛白,過了很久才将視線從他們重疊在一起的影子上挪開,緩緩倒車出去。
他竟然是一個這麽小心眼的男人,他第一次發現,在感情上。或者說他早就察覺自己對何蔚子的占有欲以及更深的感情,他選擇忽視了,她去新加坡的兩年半,他幾乎是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起她,每次想起胸口都會感受到一股隐隐的,類似傷口撕裂的痛。時間長了,這種心理痛轉變為生理痛。
他不能去想她和另一個男人待在新加坡兩年,他不能去想那個男人可以動手觸碰她的臉,頭發甚至是其他部位。
車子急速加快,馳騁在主道上,像是要破表一樣,兩邊的樹木急速倒退,整個世界都模糊了,直到看到紅燈,他突然剎車,深吸了一口氣,命令自己停止瘋狂無止盡的聯想。
真的不能再去想,再想下去,他會有毀滅這個世界的……沖動。
夜色很濃,浸潤在他的西服外套上,他低頭,冷峻的臉上滿是寒氣,像是要結霜一般。
要是時間可以倒退,他寧願拉她下地獄,也不會松手。
只是一錯再錯,無法回頭。
她現在有了好的歸宿,那個男人可以給她他給不了的感情,他竟然從心裏産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自卑。
當年,從白手起家創業直到恒鑫如日中天,他面對過如巨人一般強大的敵人,都沒有産生過這樣的自卑,而此時此刻,竟然有了這樣怪異的情緒。
自卑,因為他沒有那個男人的純粹,陽光,義無反顧;自卑,因為他血液裏流動着金錢,欲望,利益等醜陋不堪的東西,早就髒得洗不清了。
他突然低聲笑起來。
一個月後,葉斯承宣布不再任恒鑫的總裁職務,退出董事會。消息傳出後,衆聲喧嘩,大家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有,也有人淡定地說:“自從葉斯承和何蔚子離婚後,我就料到有今天了,夫妻店夫妻店,夫妻散了,面和心不合,維持不了多久的,總得有人退出。”
只是沒想到退出的是葉斯承,在衆人印象裏,葉斯承城府極深,锱铢必較,應該是他用手段一點點将何蔚子從恒鑫逼退出去才對。
誰知道結果是相反的,中間發生了什麽,大家繼續各種神展開。
在葉斯承公布這則消息之前,他和何蔚子私下會了一次面,就他手裏股份的問題進行讨論。
“你想要嗎?”葉斯承問得直接,滿臉風淡雲輕,“你如果想要,送給你也無妨。”
何蔚子一怔,随即說:“在商言商,我會出價的。”
葉斯承笑了,将面前的水杯推到一邊,凝視着何蔚子,緩緩地說:“機會只有一次,我再問你一遍,白給你你不要?”
何蔚子搖頭:“我不可能接受你的贈與。”
“那你去新加坡之前抛給我的問題,是玩笑話?”他反問。
何蔚子那時候認定他不割舍不下他手頭的股份,提出那樣的條件也只是一個為難而已,因為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就說了,用你最重視的東西威脅你,看你能怎麽樣。
但事實上她不會無恥到接受他的贈與,因為那是屬于他的價值,她絕對不可能用任何方式剝奪過來,不只是她,別人也沒有權去剝奪。
“所以。”葉斯承凝視着她漂亮的眼睛,慢慢收了音,“我知道了。”
原來,他早就沒有了機會。
他們之間在離婚後就剩下一種關系,合作夥伴,現在連合作夥伴都不是了,退出恒鑫也是徹底退出和她有關的一切。
最終,葉斯承将手頭的股份賣給了何蔚子。
何蔚子成了恒鑫最大股東,所持股份近70%,她的職位,決策權再無人能撼動。
晚上,徐湛來送何蔚子吃的,順便說了母親餘筱華的情況,餘筱華經過心理治療後情緒平定了許多,這段時間他盡量多抽時間陪她,陪她聊天,給她念書,她臉上終于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醫生說只要積極治療,媽的心病會治好的。”徐湛微笑道。
“徐湛。”何蔚子開口說,“你媽真的很愛你。”
徐湛點頭:“我知道,她一直為我付出很多。”
何蔚子走過去,撣了撣他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又用手整了整他的肩領,說:“我必須和你說實話,我對你永遠不及你媽對你的愛。”
徐湛一怔,對視何蔚子。
何蔚子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輕輕發顫:“徐湛你知道嗎?有一句形容商人的話,說的是每一個商人他們毛細孔裏都充斥着屬于資本的肮髒的血,他們是有着人形的魔鬼,我在商已經是個惡人了,不想再其他方面做惡人了。”
“什麽意思?”徐湛反問,語音有些澀,“蔚子,媽的事情不怪你,她的心病是因為我,我當時瞞着她去新加坡……”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何蔚子說,“你媽變成今天這樣,這個責任我逃避不了。”
“蔚子。”徐湛輕聲道,伸手撫摸她的長發,“你別自責,這事真的和你沒關系,是我沒有處理好。”
“徐湛。”何蔚子開口,“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反之,我很糟糕,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一個三十二歲,在感情上受過傷害,渴望一份安定溫暖的生活,正好你出現了,可以帶給我這樣的生活,又對你有好感和喜歡,所以沒有拒絕,這是無恥的感情欺騙。”
“蔚子,別說了。”徐湛打斷了她的話,“我們之間的問題已經讨論過無數次了,我說過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知道你……”他頓了頓後說,“你愛不愛我,我無所謂。”
“可是我有所謂。”何蔚子說,“你太好了,你知道嗎?你太單純,太純粹,你的一切映照出我的自私,無恥,醜陋不堪。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你喜歡的,愛的也許只是你幻想中得何蔚子,絕不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無法帶給你什麽,她只會利用你,陷你于不仁不義,毀掉你的前途……”
“蔚子!”徐湛提聲打斷了她,呼吸微微急促,“你不是這樣的,為什麽你要這麽說自己?”
“我沒有說錯。”何蔚子繼續說,“你為了眼前這個卑鄙無恥的女人放棄了前途,以至于現在一切清零,要重新開始,你為了她傷害了你摯親,你為她浪費了那麽多時間,她至今……無法為你付出全部。”
徐湛怔住,看着面色蒼白的何蔚子,她的聲音铿锵有力,一點點地打在他耳膜上,他感受到血液在耳膜處沖擊的聲音。
“她感動于你的付出,在新加坡的兩年,你是真正打動她了,那瞬間她覺得這樣和你過一輩子也不錯。”何蔚子笑得非常澀,眼睛清亮地看着徐湛,“她很龌龊吧?只是貪圖眼下的紅塵俗暖罷了,沒有真正站在你的角度考慮過你的未來,一遇到實際問題就想退縮,她夠狡猾,夠不要臉的。但慶幸的是她沒有喪失所有的羞恥心,她逐漸意識到,不能給你全部索性什麽都不要給。”
手機倉促響起,徐湛接起一聽,是母親餘筱華的電話,溫柔地說明天大早要去買魚,問他要吃黑魚還是草魚。
挂下電話後,徐湛說:“蔚子,我需要冷靜一下,先走了,有什麽話我們改天再說。”
同一時間,葉斯承和楚蔚然在酒吧裏喝酒,過了八點,顧家好男人楚蔚然就回去了,葉斯承一個人坐在那裏,又開了一瓶威士忌。
清冽的酒香,慢搖響在耳畔,他緩緩喝着酒,突然一雙柔柔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側頭一看,竟然是熟人。
阮緒緒穿着一件緊身的紫色連衣裙,頂着一個波波頭,耳垂下晃着兩枚大耳環,笑道:“斯承哥哥,果然是你,我沒認錯。”
葉斯承一聲不吭地扒開她的手。
“我想起那天,也是在酒吧裏。”阮緒緒自顧自地坐在葉斯承對面,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你喝了不少酒,然後……”
葉斯承輕笑,放下酒杯:“你是來和我敘舊的?”
他眼眸含笑,但眼底已如寒冰一般凝結起來。
“其實你應該早察覺了吧。”阮緒緒拿過葉斯承的杯子,對着他喝過的地方,抿了一口酒,慢悠悠道,“那晚,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表揚一個吧……大概明不更了,肥吃藥休息去了。
答應大家的明信片印好了,我是信守承諾的好孩子。哈哈,可以在微博上看見哦,蠻可愛的~(≧▽≦)/~啦啦啦。謝謝大家一直支持,愛你們:)
☆、77章
柔柔的燈光下,阮緒緒一身紫羅蘭的緊身裙将她曼妙美麗的曲線一展無遺,她坐姿妩媚,舉着酒杯,看着葉斯承。
這個男人,無論什麽時候,對她而言都是有致命的魅力,從看見他第一眼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當年那個晚上對她而言是夢寐以求的。她早就打聽到他受邀去一家新開張的酒店做免費試住貴賓,她跟去了,在酒店一樓的酒吧找到了他,假裝是不經意的巧遇,上前聊天,趁他接電話之際,悄無聲息地往他的酒杯裏放了藥效最強烈的迷幻藥,無色無味,喝下去不會有任何感覺,卻能在短暫的時間內引起奇妙,難以控制的幻覺和精神錯亂。
果然,他喝下後覺得有些不舒服,起身回VIP貴賓房休息,她跟在他後面,和他一起上了樓,在他開房門的瞬間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微微掙紮了一下,就出現她所預料的頭痛欲裂,整個人有些踉跄,她撲過去,扶着他上了床。
但是過程沒有她想象的順利,她記得在藥性作用下的他出現了短暫的癫狂狀态,将她抱在懷裏親吻了一通,然後手指狠狠掐在她的手臂上,她一陣吃痛,眯起了眼睛,再次睜開時,他已經閉上眼睛,呼吸急促,像是睡了過去。
她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麽辦,用手拍他的臉,他沒有反應,只是呼吸越來越急促,兩頭的太陽穴跳得厲害,額頭上沁出了冷汗,她當下覺得自己可能買錯藥了,或者下量過猛。
她感到害怕,蹑手蹑腳地下了床,拎着包走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轉身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又讓她血液加速沸騰,她輕輕将包扔在松軟的地毯上,然後脫下了身上唯一的單肩露胸的薄裙。
長久的暗戀,沸水一般的感情,如火般熾熱的私-欲,在那瞬間鋪天蓋地而來,她最終顫顫地解開了他所有的衣服,躺在了他的懷裏。
像是圓了自己一個美夢,雖然很龌龊,但是她從沒有後悔過。
暖黃的燈光下,她拿出了手機拍下了他們的照片,側頭看了看他深眠的睡顏,發現他表情很平和安靜,還帶着很淺的微笑,似乎夢見了什麽人或者場景,她無限喜悅,低頭親吻他的臉頰。
她一夜未睡,心跳如擂,一直猜測他醒來會說什麽,千萬種猜測。
他醒來後的反應和她想象的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他震驚,莫名其妙,卻很迅速地恢複了冷靜,推開她的手臂,起身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命令她穿好衣服。
然後轉頭問:“昨晚我們做了?”
如此冷漠的質疑,她在他清冷,犀利的眼眸下越發心虛,脫口而出:“嗯。”
DR.SL的迷幻藥,是一般迷幻藥藥效的三倍,她下的劑量足以達到他完全不記得做了什麽,混淆整個世界的黑白。
他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走到門口頓步,轉過頭來看她,一字字地說:“事實是我們沒做,對吧?”
她的心瞬間像是漏了一拍,喉頭被堵住什麽似的,一下子發不出一個字,心底湧上一股涼意和恐懼,他的眼神清亮得讓人想退卻,但片刻後她還是堅持道:“你不記得了嗎?你抱了我,脫了我的衣服……這是事實。”
他諷刺地笑了笑,沒有再和她就這個問題再說什麽。
像是彼此達到了共識,默認了這個事實。
後來的日子,她被他接受了,她每一次不動聲色的接近他都沒有推開,當她正式向他表達愛意的時候,他沒有拒絕。他開始請她吃飯,幫她租了一個黃金地段的公寓,給她一筆錢讓她買東西,這些行為和默認她是他的情人一樣無異議。
只是他話很少,對她若即若離,很排斥她的觸碰。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碰過她,她為此哭過,問他是為什麽,他只是淡淡道:“如果你不滿意,可以離開。”她一聽便噤聲了。
他是她摸不透的男人,情緒起伏,眼眸閃過的神情,她完全摸不透。但是他很大方,她想買什麽,他都會買給她,無論多貴的東西,她開心地看着手上的禮物,又謹慎地說:“我不會在公司裏穿這些的。”
誰知他奇怪地接了一句:“為什麽不穿?”
她當時猜測他和他太太何蔚子應該是貌合神離,各玩各的,彼此不幹涉,所以他也不怕被何蔚子發現,這樣的猜想後她又大膽起來,開始穿他為她買的衣服和鞋子,在公司的時候偶爾遇見他,擦過他的肩膀,她總是心花怒放,暗自竊喜。既然他不愛何蔚子,她是有機會的。
只是他的态度讓人難以琢磨,她為此患得患失,将心情日記都寫在了自己的博客和空間裏,也偷偷上傳了他和她的照片,誰知這些行徑被他發現了,出乎意料,他沒有憤怒,也沒有提醒她小心一點,反而選擇了縱容。
“明天的工商酒會,你穿上那雙manolo blahnik的鞋子。”他吩咐。
她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結果那次被他太太何蔚子捕捉到了,她笑說是網上買的水貨,何蔚子表無表情,很久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現在想來,他的智商沒有那麽低,如果他要包養一個情人滿足自己,不會用那麽惹眼的方式,他會很低調,會耍心計,總之不會是用這樣的方式,他的用意很值得懷疑,只是當時的她沉迷于情愛的瘋狂喜悅中,沒有注意到他的這些變化,甚至覺得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有些陰陽怪氣,高深莫測也是正常的。他是喜歡她的,否則不會和她一起吃飯,不會來看她,不會給她錢買喜歡的東西。
他是喜歡她的,她深信不疑。
“斯承哥哥。”阮緒緒笑着又抿了一口酒,“你早就察覺到那晚我們什麽也沒發生,也知道了我對你施的小手段,為什麽不揭穿我呢?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麽又不碰我?為什麽對我總是若即若離的,情緒好的時候說幾句話,情緒不好的時候一言不發?沒有人會像你這樣對待自己情人的……還是你在将錯就錯,利用我?”
葉斯承不回答她這個問題,起身要走。
“對了,我偷看過你的電腦,發現了有趣的東西。”阮緒緒突然說,“交易記錄和可疑資金。”
葉斯承側身,悠長的目光投在她臉上。
“不要問我怎麽知道你的電腦密碼。”阮緒緒笑了,“我也是猜的,竟然猜着了,你臨時密碼設得不謹慎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在幫別人做壞事,還是風險很大的壞事,一不小心後果會很嚴重。”
葉斯承的表情無波瀾,像是聽很平常的事情一般。
“你是故意的。”阮緒緒突然起身,伸出手指着葉斯承,“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将我推出去,讓你老婆發現,你根本就是想離婚,甩開你老婆,後來事情有變數,你立刻說要和我分手,我根本就是你的一個工具,你根本對我沒有感情,就連喜歡都是糊弄我的,大概只有可憐是真的。”
“随便你怎麽猜。”葉斯承低聲說,“但別自作聰明。”
阮緒緒氣急,雙眼微紅:“你太不要臉了,竟然這麽對我……你根本早知道那晚是我對你下的套,你故意将錯就錯,徹頭徹尾地利用我……你混蛋,無恥,不要臉,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翻身了。”她胸口起伏,過了好一會才輕笑,笑得有幾分詭異,“斯承哥哥,你死心吧,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的,你……只有下地獄一條路了。”
“你是一個陰險卑鄙的商人,做了不少喪盡天良的事情吧,你已經洗不清了,沒有回頭路。”
“我沒有想過什麽回頭路。”葉斯承說完就走,順便敷衍地點了點桌上的那瓶未喝完的威士忌,“你自便。”
“下地獄吧。”阮緒緒站在原地喃喃說,“我等着看你下地獄。”
葉斯承回到家,洗了澡,從冰櫃裏拿出冰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從喉頭灌下去,在胸腔和胃裏産生巨大地刺激。
未開燈的房間一片黑暗。
回頭路……他的确是沒有了。
早在他做出選擇的那瞬間,他已經沒有了擁有何蔚子的資格。他不至于那麽天真,在離婚後還抱有可以和她回到過去的想法。
五哥被暗殺逃路的那段時間,他為他做了不少事情,每一件都是肮髒醜陋的,也是極有風險的,他可能會入獄,可能會被殺,在那種情況下他只有一種選擇,即和何蔚子離婚。他很清楚何蔚子,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離開他的,就算他是一個全身血淋淋的惡魔,她都不會離開他的。
除了他的背叛。
他選擇了阮緒緒這顆棋子,走上了一條無盡的路。
等到五哥平反了朱鏡标,從俄羅斯回到國內,真正殺出了一條血路,僥幸獲勝,事情有驚無險,圓滿結束—
一切又都不同了。真是陰錯陽差。
何蔚子已經發現了阮緒緒的事情,她堅持要離婚,而他無法做出任何解釋,将那些做過的肮髒事情告訴她?他內心最後一點尊嚴對他說不,那是他希望在她面前保留的唯一體面,他知道她一直喜歡純善,清澈的男人,她有她的底線。
再者,他對阮緒緒是有一種感情的,準确說是愧疚。阮緒緒讓他想起了章澤淩,那個他一直逃避,不肯直視的名字。
當年章澤淩出事後,他去醫院探望她,她反複說:“斯承,我已經很髒了,髒到不能再髒了。”
他無法改變她根深蒂固的思想,他一次次和她說話,希望她面對真相,不要刻意逃避,逃避只會造成更重的心理負擔,她表面上笑,眼眸透露的情緒是自我厭惡和放棄。最後他疲憊道:“你在我眼裏是很幹淨的。章澤淩,命是你的,惜命的人無論發生什麽都會愛惜自己,不惜命的人只要一點小挫折就會放棄自己,不要怨天怨地,命運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說完就離開了。
幾天後,就傳來了章澤淩自殺的消息。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是他對她說的話,誰知,她竟然選擇了最慘烈決絕的方式。
此後,章澤淩成了他無法直面的三個字,他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懲罰當初侮辱她的兇手,之後他去了她的墳地,和她告別,然後永久地回避她的名字。
如果他那時候再耐心一點,和緩一點地對她說話,結果也許不是那樣。
即使到後來,他明确知道自己對章澤淩的感情已經不是最初那樣子,但依舊應該對她的事情負責。
因此,他對阮緒緒竟産生了一種同情心,他偶爾會和她聊天,會讓她為他做飯,會想着讓家境貧苦的她過得好一些,問她家人的情況,等等。
他對阮緒緒的這樣感情,就是在羞辱何蔚子。離婚時候,他本能,徒勞地說不,其實心裏一點底子都沒有,他知道她對他的錯誤是永不妥協。
不可原諒,不可逆轉,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和她之間,這輩子都不可能挽回了。
他早就失去了擁有何蔚子的資格,他不是何蔚子眼裏那個站在神壇上的男人,相反他很糟糕,他無恥,陰險,血液裏流淌着洗不幹淨的醜惡。
他用最壞的方式傷害了她,不該再自私地期待她的諒解,他要接受命運對他的懲罰。
任何人做出任何決定,做的任何事情,都要為之付出代價。
對他而言,這個代價是:
世上縱有千萬條路,再沒有一條是他通向她的。
他将視線投向卧室裏的化妝鏡,曾經每一個清晨和夜晚,何蔚子都坐在那裏,細細地抹臉,梳頭,幾乎他一起床,就可以看見鏡中她柔和美麗的臉。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他低頭,手摩挲在玻璃杯的杯壁上,冰寒一陣陣傳入他的手心。
世上縱有千萬條路,再沒有一條是他通向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我向一些看文的朋友鄭重道歉,有看的不舒服的地方我道歉,你堅持自己想法也尊重啦。
晉江就是一個平臺,以前我很喜歡和讀者争辯,現在覺得争辯其實沒意思,因為我說服不了任何人,“争辯讓對方贏”也是一個真理。
還是老話,看得不舒服我道歉,抱歉,我沒能寫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很樂呵呵的小說(其實我也想啊,哈哈哈哈……)
尊重所有人的想法,不再會想說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