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懷疑
最近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接連發生, 聽得多了,也就感覺沒什麽稀奇了。
若不是被掌門逼迫,洛傾雲本來是不打算跑來這食堂, 做這美其名曰關愛弟子身心健康的無聊活動。
這些弟子時常下山執行任務,個個活蹦亂跳,提起八卦比誰都積極,哪裏需要心理疏導了。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逗逗她的小侍衛。
把輪值的事情草草敷衍過去,洛傾雲舒展了一下筋骨, 慢悠悠的朝自己的山頭走去。
途經花林之時, 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等候她歸來的少年。
洛傾雲微微一笑, 恰如馥郁嬌美的海棠。
她來到少年身邊,正要說什麽, 卻忽然看到他手背上腫脹鮮紅的嶄新傷口, 長長一道,從手背一路蔓延到袖口之內。
“受傷了?”洛傾雲斂下笑意, 伸出白皙的掌心,“給我看看。”
洛承後退一步, 掀起衣擺跪地行禮。他眉眼低垂,不敢直視洛傾雲, 只是抿唇道:
“屬下奉命侍奉小姐, 這點小傷不算什麽。小姐身份尊貴, 無需為我自降身份。屬下交付忠心,別無所求。”
洛傾雲恍若未聞, 手指一勾,将他受了傷的那條手臂握在手中。
“真不乖, 好好回答我, 誰傷的?”她問。
有細密的靈力化作細線從傷口鑽入身體, 洛承身體一繃,下意識的咬緊嘴唇,另一只沒被控制的手臂撐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墜落在地面上。
“小,小姐,請停下……”他身體微顫,喘了幾口氣,艱難的說道:“……是不久前入宗的客人。”
靈力引發的奇異震顫這才停下,洛承幾乎咬破了嘴唇,他垂着眼沉默無聲,靜靜等待洛傾雲的發落。
“藥峰弟子會來為你診治,”洛傾雲将洛承扶起,柔軟的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受傷的手臂。
洛承抿緊唇,臉上緋色未消,不敢看她。
“哪家客人如此放肆,才入劍宗就明目張膽的欺負我的人?”
洛長老柔美一笑,“我幫你讨回來。”
明長越正在議事臺等候着程澤雲的到來,随後就聽到随從來禀報,說是同他一起來的明四公子被人扭斷了一條手臂。
此次前來萬劍宗,為的是尋求合作,借此為明家尋求最大利益,重振家族榮光。
畢竟祖上底蘊積蓄深厚,即使一時失勢也定然能夠東山再起。
可還未見到掌門程澤雲,這萬劍宗之人就敢如此怠慢,明長越沉下了臉,大步邁出議事臺。
迎面撞上急匆匆跑來的明四,不等明長越開口詢問,明四已經眼睛通紅的跪在地上了。
“祖父救我,後面那個瘋女人要殺我!”
洛傾雲随後趕來,她一臉平靜,儀态端肅,連發絲都沒有亂,分明是一位姿容不俗的女修,哪裏有明四所說的瘋癫模樣。
明四見到她卻既恨又怕,立刻拉緊了明長越的衣擺,憤憤道:
“是她,祖父,就是她扭斷了孫兒的手臂,我與她無冤無仇,她竟然如此行事,就是仗着萬劍宗的勢力不把我明家放在眼裏,您一定要為我讨回公道!”
明長越看他這幅沒出息的模樣深覺丢人,揮了揮衣袖,立刻有随從将明四從地上扶起。
他冷哼:“姑娘如此作踐我孫兒,這就是你們萬劍宗的待客之道?”
洛傾雲撫了撫衣袖上細微的折痕,淡聲說道:“事出無因傷了我家侍衛,斷他一只手臂已經算是我心慈手軟了,你這孫兒非但不悔過道歉,反而口出狂言,我不揍他揍誰?”
明四垂着手臂小聲痛呼,聞言不由得橫眉反駁:“一介低賤的下人,我差使不動他,教訓一下怎麽了?倒是你這麽護着他,誰知道你和他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
洛傾雲笑了笑,靈力化繩,一下子将明四拖了過來,手中凝出利刃,對準明四就要刺下去。
“祖父救我!”明四瞬間大叫起來。
随從見到自家主子被捉,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喊道:“妖女住手!快救四公子啊!”
程澤雲趕到時,看到的正是這幅混亂的景象。
他瞬間被吓得一激靈,立刻閃身來到近前,制止了洛傾雲的動作。
“打住打住,師妹息怒。”程澤雲揉了揉眉心,“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不過是晚來了一會兒,洛師妹怎麽就和明家的人起了沖突?
洛傾雲看到程澤雲出現,知道今天的事情大概也就這樣了,暫且賣給他一個面子不再動手,轉而直接朝明四斷掉的手臂上踩了一腳。
“你還真說對了,”洛傾雲笑,暴躁的碾了碾腳下的手臂,“不過我和我家侍衛如何相處,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多嘴?”
明四尖叫一聲,臉色蒼白如雪。
程澤雲安靜如雞的站在一旁,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雖說洛師妹和她的小侍衛之間的事情相熟的人都知道,但這樣大喇喇的說出來總不會太好。
他咳了一聲,正色道:“師妹,你——”
洛傾雲掃了他一眼,程澤雲話到嘴邊立刻拐了個大彎:“——你做的很好!”
等洛傾雲揮袖離開,程澤雲方才一臉和藹的将明四提了起來,順帶為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
“年輕人,”他感慨的說道:“趁現在去治一下手臂,興許還能接回來。”
明四被随從小心翼翼的帶走後,始終旁觀的明長越方才開口:“此事是我孫兒的不是,我教導無方,代他賠罪。”
程澤雲笑了笑,請他前往議事臺。
明長越未動,他擰眉說道:“可貴宗的态度着實輕慢,此次前來所要商讨之事關系重大,可我并沒有看到萬劍宗給明家展示出足夠的誠意。”
“是覺得我明家沒什麽足夠引人重視的籌碼,還是看不上我族敗落的光景?”
程澤雲頓了頓,搖頭失笑:“怠慢之處還望見諒,明家主乃是我宗貴客,我是抱有足夠的誠意與您來往的,萬劍宗不過立宗百餘年,論及底蘊定是不如景寧明府,又談何看不上?”
明長越負手而立,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轉身大步朝議事臺走去。
“你可知當年受任消滅怪物的念生殿掌司是我明家之人?”
程澤雲點頭,附和道:“明家英才輩出,雲境修士都很敬慕景寧明家。”
明長越停住了腳步,轉身道:“念生殿掌司,浮白劍主明琰,便是我明家此次前來商議要事的籌碼。”
聽着這個熟悉的名字,程澤雲雖然知道兩個隔了千年歲月的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但心中還是難免生出一種怪異荒謬的重合感。
和名人重名很正常,程澤雲想,說不定祁斐徒弟這名字就是特意照着明家的那位掌司大人起的。
不過話說回來,明琰那丫頭是不是也有一把叫什麽白的劍來着?
——總不能也叫浮白吧。
另一邊,明琰也沒閑着,她折了根樹枝,蘸着水在平整的岩板上勾勾畫畫。
咒文畫了上百次,可總有某個部分出了差錯,使得整個符陣都無法閉合。
她無意識的敲擊着面前的石板,望着漸漸消失的水痕跑了會兒神。
明琰一邊思考一邊擡手遮住右半邊臉,有什麽濕軟的東西觸上掌心,她稍一用力,将那張過分湊近的臉推遠了點。
預判成功,她心想。
“我爹怎麽還不回來?”明琰問。
山中歲月流逝的悄無聲息,眨眼間,又是傍晚光景。
封于斯倒沒覺得自己給出的五塊雲星石有這麽大魅力,能讓浮白劍無償為他延長服務期限。
他托着臉看明琰畫在岩板上的東西,平靜的說道:“大概是出事了吧。”
出事——出事了?
明琰覺得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她扯回了所有思緒,正要起身,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明琰目露懷疑。
封于斯頓了頓,眉宇間的遲疑渲染出一層委屈,他說:“你懷疑是我做的?”
雖然确實和他有關——可她為什麽會第一時間懷疑上他?
他在她面前應該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究竟是哪裏不對,他已經盡力和不正常脫鈎了。
封于斯腦海中浮現出這幾個念頭,忍不住垂下眼簾,“你冤枉我。”
“哦,對不起。”明琰道歉,起身到泉水邊洗了洗手。
動用靈力繪制符陣,畫了許久,就連手心都燙了起來,被冷冽的泉水沖洗過方才舒服了點。
等她回過頭時,就看到封于斯沉默不語着起身離開。
“你去哪?”明琰問了一句。
“……我去自省一下。”他丢下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朝着樹木幽閉的深處走去。
等明琰躺下來睡了一會兒方才後知後覺,她想,難道因為這點小事他又傷心了?
出于對敏感脆弱怪物的關愛,她慢吞吞的脫離被窩,起身出去找他。
撥開繁茂的枝葉,她看到青年正捏着幾枚雲星石把玩,手腕上有金色符文閃爍不定。
他語調散漫,對着手上的符文說道:“既然沒出事,那就在外面多留幾天,雲星石會多給你的。”
明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