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已經半個月了,紫鳶渾身的血肉已經被曬得變形,只是他仍然不死。人們在恐慌,這一定是妖物。對被挂着的男人來說,這是一場漫長的折磨,總有人拿着各種不知名的東西向他身上丢,有時甚至能刮下他的一塊皮肉,事實上,只是這樣不吃不喝不斷地被暴曬已經讓他十分難過了,但他必須忍耐,那些人不願看到他暈倒的,只要他暈倒,便在他身上灑下大把的鹽巴,讓他在酷熱中更受折磨。
這天入夜,有一個靜靜地站在城門口,仰視被挂着的男人,他是學院裏的陸戰老師,也是從離生門中逃出的後宮人員。
他就這樣仰頭望着紫鳶,他其實想問問紫鳶,“你可曾後悔過?放了我,助我逃跑?”他這樣想着,也這樣問了,他的聲音在空中飄蕩,冷清寂寞。
“疼嗎?”陸戰靜靜地問。只是他端方的臉上流出兩行長長的清流,無聲無息地滴落。
陸戰不知道,紫鳶因為放走了他被重淵和重紫罰滾針板,男人洩露出他們這一族最大的秘密,理應被處死,重淵本欲殺死他,卻被重紫阻止,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們便讓他不停的滾針板,那一根一根的鋼針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刺進血肉,沒有盡頭,周而複始,始而複周。
陸戰的眼淚一直流着,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越是洶湧而出。
無言的靜默,似乎每一人都沒有錯。
妖物是要被處以極刑的,紫鳶要被送上火架活活被燒死。
其實怎麽樣死都無所謂的,起碼對紫鳶來說是這樣。
沉水作為武林盟主,又作為抓住妖物的功臣,總是要來參加這場浩大的行刑,他坐在主位上看着已經看不出人形的紫鳶,沒有表情。
其實沉水哭了,只是他能忍住,他對別人殘忍,對自己也殘忍,既殘酷又能忍。他愛紫鳶,掏心掏肺的愛。他看着紫鳶焦黑的臉,心髒揪成一團,只是表面更為冷酷。
火被點起,柴堆上的火焰瞬間漲高,把男人圍在火堆中央。紫鳶的意識很模糊,外面似乎有些亂,有些吵,他微微睜開雙眼,只見晴朗發瘋地往火堆中撲,紫鳶模糊地想,他似乎想救自己。意識又回到從前,晴朗圓圓的臉嘟起可愛的小嘴,笑出兩個酒窩,想要娶他作老婆,然後呢?他為了逼出那不存在的長生不老妖法,舉起滿是鋼針的鐵棒捅進他的身體,他記得那種疼痛,渾身抽搐地疼,控制不了,心髒有些難過,像被人澆了硫酸,一陣一陣腐蝕的疼痛。那現在呢?那張幹淨的娃娃臉上為什麽滿是傷心難過?那張滿是陽光的臉上竟淚流滿面,其實紫鳶想說,不要這樣,我不難過也沒覺得疼,我不怪你,真的,我知道你有雙重人格。但是他只能張張嘴,發出啊啊的難聽酸澀的聲音,他是真的希望晴朗能不要這樣,晴朗應該是那張笑得可愛的娃娃臉。
然後呢,有人把晴朗弄暈了,一切又清靜了。火焰開始燒灼他的全身,他的腳緊貼着堆高的柴火,強烈的高溫燒得他靈魂仿佛要飄起來,火焰在跳舞嗎?
他似乎看到仙人,仿若天人的重紫在空中靜靜地飄着,他的動作很慢很優雅,每走一下,腳下都生出朵漂亮的蓮花,蓮花鋪天蓋地的蔓延,撲滅了柴堆上的火焰。他就這樣慢慢地走近自己,把自己牢牢地抱在他的懷裏。
不知為何,紫鳶的眼角竟是浮出些許的水光,都已經被曬了這許多天。
“紫鳶不怕,哥來救你。”重紫把不成人形的紫鳶抱在懷裏,他本來以為他可控制得住的,但他實在太難受了,淚水一直不停地往下淌,似是要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個幹淨。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