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提前過生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它不會因任何事物而受到影響。
裴鋒克制住想毀掉眼前所有的沖動，他只是拿着那份旅游攻略，手指的力度也放得非常輕，像是生怕自己弄壞了的珍重。
寂靜的黑夜悄無聲息地包裹住他，過去了兩個小時，他仍然站在衛隽的房間，近乎折磨地挺立着背脊。
窗外呼嘯起陣陣強風，氣溫驟降，震得玻璃撞出連綿的響動。
卷入屋內的風撩起裴鋒額前的碎發，将晦暗的眉眼顯露出來。
風裏混着的潮濕冰冷，打醒了凝立原地許久的人。
裴鋒放下手裏的攻略，關緊窗戶。
轉而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中，化作石做的雕塑，五官冷硬到尖利。
我在做什麽？
我不知道。
裴鋒頭泛起疼，困頓的大腦讓他無法進行分析，僅憑本能堅持。
刺激着他神經的東西，令他做不到安心入睡，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麽，固執地端坐在客廳。
直至天明。
裴鋒感覺到手機震動，僵直的瞳孔生起些波瀾，一條無意義的短信。
正巧，來自他的經紀人楊紀，發來的微信。
裴鋒解鎖屏幕，進入微信界面的第一眼，是兩張擺盤精致的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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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不耐煩地準備怼一遍對方，接着對方發來解釋。
楊紀：兩張照片的倒影中有衛隽。
裴鋒放大照片觀察，在擦得光滑的桌面捕捉到衛隽的影子：照片哪來的？
楊紀：顧城軒的朋友圈。
說着，發來張截圖。
（顧城軒：開心。
配了五張毫無濾鏡的美食照片。）
裴鋒視線定在第五張照片，五指誠實地敲擊出幾個字發送：第五張照片傳我。
楊紀立馬上傳。
裴鋒注目着似曾相識的長壽面，嗓子發澀：誰過生？
楊紀：這……顧城軒的生日是明天，大概是提前過生？
裴鋒沉默良久，輸入：我知道了。
在錄制完前進無限後，楊紀就從裴鋒的表現中，隐約察覺到衛隽與裴鋒關系不一般，否則他何必跟八婆一樣，随便傳別人的朋友圈。
但此刻，看到這四個字回複，楊紀搞不明白裴鋒的心思了，到底是在意還是無所謂，或者有了打算？
他也不敢問。
裴鋒未再理楊紀，搜尋着自己的記憶，從中找出了似曾相識的答案，照片中的長壽面，在以前他生日的時候常常出現，還有從未缺席的媽媽和……衛隽。
衛隽親手做的長壽面，只做給他的。
現在，又多了位享用它的人。
又是瞞騙他去同事家拿東西，又是親手下廚，又是二人旅行……
這樣的事實，讓裴鋒生起種被戴綠帽的荒唐感，他閉了閉眼，睜開的剎那，滑動手機拉至未存備注的號碼，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打的電話。
敷衍完裴鋒，衛隽從陽臺回到客廳裏，已經在他家住了好幾天的人，毫無形象地盤坐在地毯上，叼着根棒棒糖，神情專注于前面的游戲。
“打完了？”顧城軒眼角斜挑，話講得有些含糊，“聊這麽久，不會是你說的愛人吧？”
衛隽将手機随手放在一邊，坐到對方旁邊：“曾經的。”
“……”顧城軒扔掉游戲手柄，眼神頗深地緊盯上他，“分了啊？”
“嗯。”衛隽挑選起別的游戲。
顧城軒輕嘶一聲：“不是，你不聲不響地就談了分了，到底怎麽回事？而且一點消息都不透露，搞得我現在才知道。”
衛隽感受到他的怨氣，安撫道：“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唔。”顧城軒的表情稍好了些。
至于不透露，确實是沒認為關系那麽好，可現在不一樣了，衛隽願意告訴對方一些事：“分手是我的問題，我一廂情願了，還好及時回軌。”
顧城軒聽這意思，還是衛隽求着的感情，心髒猛地糾了下：“所以，你現在住的地方和她有關系？”
“嗯。”衛隽承認，“他不希望我和他的關系公之于衆，我這會兒告訴你，你也別說出去，我和他的事很快就會解決，可別出什麽岔子。”
“那你今晚回去嗎？”顧城軒。
衛隽沉吟着。
“要不住下？”顧城軒不等他回答，便道，“你看外面刮着大風，恐怕馬上就要下雨打雷，反正她對你沒感情，也不在乎你回不回去。”
衛隽：“可衣服……”
“穿我的。”顧城軒，“咱們身形差距不大，穿我的合适，還是你介意？”
衛隽：“不，我是想，你會不會介意。”
“？”顧城軒。
衛隽：“我沒跟你說吧，我是GAY，我喜歡男的。”
顧城軒呼吸短暫的停止，轉而不着痕跡地掩下，淡然至極：“哦，沒關系。”
衛隽見他态度确實平常，也不矯情：“好。”
待了一晚，早晨簡單用完早餐，衛隽便開始采購今日所需的食材。
顧城軒跟着拎東西，自被趕出家門不久，他就得到了親媽的支助，除去前幾日需要依靠衛隽接濟，後面再無。
現在家裏人氣消了，他的零花也跟着恢複。
不過，衛隽沒想讓人支付，他是為了對方的生日，才會到超市大采購，哪有叫過生日的人付錢的道理。
行走在貨架中間。
衛隽和顧城軒并肩走着，他們兩人都伸出只手推着購物車。
顧城軒：“有打算好想去的地方嗎？”
衛隽随手拿起一瓶紅酒，頭也不擡地道：“嗯，就差确定時間了。”
顧城軒瞄眼衛隽的手，修長的指節抓着圓潤的瓶身，微微用力的擠壓，使得指尖滲出些粉：“下周？”
衛隽将紅酒放入購物車裏，綻開抹笑意：“可以。”
“打算喝？”顧城軒颔首。
衛隽搖搖頭：“做菜。”他終于把目光移到身邊人上，調侃，“顧少，喝不來吧。”
顧城軒沒否認：“下次帶你喝點我的珍藏。”
“我很期待。”衛隽。
他們推着購物車轉向調料區，兩人身高腿長，挨得極近地交談着，時不時便會頭肩接踵。
衛隽身體稍微退後些許，另一個人就追了上來，令他的避嫌頓時失去了意義，他暗感無奈，這個人記不記得自己喜歡男人？靠這麽近，對他來說，無異于一個漂亮女人貼着他。
恰時，窸窸窣窣的讨論，不期然飄進他們耳中，聊到最後，音量沒控制得住，聽得清清楚楚。
“你說他倆誰是攻誰是受？”
“桃花眼那個肯定是攻！”
“為什麽？明明旁邊那個長得更攻。”
“美攻強受，聽說過嗎？”
衛隽轉頭望向聲源，起争執的是兩位年輕女生，她們論調着自己的攻受理論。
“別猜了。”
衛隽睜大了眼，耳旁傳來出乎意料的話語。
“互攻知道嗎？”
兩個女生同時傻愣在原地，瞧見他們都盯着自己，臉頰通紅。
“對不起……我們沒有惡意。”
“抱歉……我們……祝福你們！”
兩個女生語無倫次道。
衛隽張了張口，到底放棄解釋他和顧城軒的關系不是情侶。
等走遠以後。
衛隽無語地對顧城軒道：“你跟別人亂說什麽。”
“她們的表情很有意思啊。”顧城軒聳肩。
衛隽：“也不用賠掉咱倆的清白吧。”
顧城軒：“那有什麽嘛，反正以後又遇不到。”
衛隽想着事成定局，他此刻怎麽說，都沒啥意義，換了話題：“你個直男，還懂攻受互攻？”
“你把我當深山老林出來的老古董嗎？”顧城軒眉宇裏生起分桀骜，“我不僅懂，更見過。”
衛隽怔愣一瞬，聯系對方的身家，上層圈子花樣絕對不少，是他天真了。
“吓到了？”輕若羽毛的低語，撩過衛隽的聽覺神經。
衛隽回神，視線裏裝滿對方的臉：“你湊得太近了。”
“很近嗎？”顧城軒不以為意。
衛隽折身，注意力分散到擺放的商品上：“你再搞有的沒的，試試看？”
顧城軒自然品讀到他話中的威脅，卻是明目張膽地笑。
衛隽：“……”拿人沒辦法。
購齊食材清單，結賬時，衛隽大出血了一次，畢竟是位苦逼的打工人，他沒有個好家世，也沒有個好“丈夫”，靠自己掙錢，存款有限。
但也在接受範圍內。
衛隽早最好心理準備，沒劃出去一萬，他都行。
如果是跟着顧城軒到外面吃飯，花的就不止一萬了。
回到家，做好食物，過去将近兩個小時。
“你不吃飯，拍什麽？”衛隽見人沉迷拍照，詫異對方居然有如此嗜好。
顧城軒滿意地浏覽相冊的照片：“紀念，首次吃到你做的飯，我得拍下回味。”
衛隽：“倒不必表現得這麽鄭重。”叫他忍不住升起心虛愧疚，他給予的感情與對方相比，差得有點多。
“好了，開動。”顧城軒關掉手機，坐到衛隽對面。
“生日禮物，下周送你。”衛隽覺得自己僅下個廚，好像不能完全代替回禮，“行嗎？”
顧城軒執筷的動作一滞：“難道這些都不是你送的禮物嗎？”他端詳起前者，“我不是要你和我一比一交易的，心意到就足夠了。”
衛隽不語。
顧城軒泰然自若地補充道：“我知道你會畫畫，有給別人畫過肖像嗎？”
“有。”衛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我……”
“慢慢來，不着急。”顧城軒截斷他即将說出的話，“等旅游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