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有足夠的耐心

水霧濕潤, 帶着溫熱的氣息升騰在空中,夏子皎已經泡進了水中,他将外衣除去, 穿了一層薄薄的雪白裏衣泡在水中,靈泉池并不深,水剛好在胸膛上,水波随着呼吸微微晃蕩。

裏衣濕透了,領口微張露出一點雪白的鎖骨, 上面沾着一顆細細的水珠,欲墜未墜。

地火靈泉本就是溫補之水,靈氣充沛, 加上地脈緊靠太一仙府,靈氣更是充足到了極點,夏子皎本來因為不安微微緊繃的身體,一泡進水裏便徹底松懈了下來, 懶洋洋的浸在靈泉水中,每個毛孔都被靈泉水的溫熱靈氣熨開。

花家上下一片震蕩,他們世代居住在玄風城外, 雖然人丁逐代漸弱無法自立仙府, 但與白家世代守望, 便如同唇與齒的關系。

如今白家的消息已經徹底斷了,太一仙府中唯有殘存茍活的一位長老逃出太一仙府途經了花家, 在他們轄境中歇息了片刻,那長老吓破了膽,不肯多言,只道讓他們快跑,便急匆匆走了, 像是生怕被什麽追上一樣。

花家幾支血脈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議此事,太一仙府之中也有他們的先祖在其中接受供養做仙府長老,此次太一仙府一傳出消息,他們便知道不妙了,不敢讓家族中後輩前去,縮在玄風城外觀望了一天。

此刻太一仙府兩道靈氣洩露的口子還在往外噴薄着靈氣,蘇家與白家是何等的龐然大物,在這場魔神複生中,竟然就像蝼蟻一般,一股大廈将傾的氣息籠罩在所有人頭頂。

不,不是大廈将傾,大廈已經傾了,已經傾到他們面前來了,高山已崩,他們或許馬上就要被席卷進去了。

衆人相對無言,驚栗中連要說的話都消失在了嘴中,只有眼中無盡的恐懼。

靜室外傳來猛烈的叩門聲,門一推開,是花家公子滿臉驚懼的望向他們:“地火靈泉的位置,有魔氣。”

如今洗心海中不知道出來了多少魔修,此刻地火靈泉的位置有魔氣,能是什麽好事情,何況……殷玄生已經出了太一仙府,此刻沒人知道他在哪。

那麽他便可能在任何地方……

花家上下,滿座皆悚然。

“罷了……”花家家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幾近絕望:“只會是他,不會是別人,縱然衰弱,我們也是古八大家族,他怎麽會不來,去。”他陡然拔高了聲音,擲地有聲:“去将長生琴請出來。”

花公子站在門外,望着自己的父親:“父親……您……要做什麽,長生琴我們花家已經守護了數萬年了……”

“勿要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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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皎浸泡在靈泉中,已經覺得有些熱了,便讓殷玄生抛了道冰符進水中,靈泉的溫度略降了降,他浸在水中舒了一口氣,又滿意了許多。

阿賴耶在薄霧中走來,遠遠站在山石處,離靈泉保持着一段距離,夏子皎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只聽見他道:“主上,花家在外面求見。”

地火靈泉由花家守護建造,外圍由山石陣法封閉,做得宛如蓬萊仙境,絲毫無凡俗匠氣,一層一層的山石花樹陣法封閉,卻比尋常殿堂窗檐還包裹得緊,夏子皎聽阿賴耶這般說,卻并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一時有些茫然。

花家好像也是八大家族之一?

原來是來這裏取東西的。

地火靈泉外,花家衆人,宗支與旁系幾支血脈共一百三十七人,家主雙手捧琴,跪倒在地,白衣相伏,成了一片海。

“花家,前來歸還長生琴。”他的聲音在顫抖,沒人能逃得了,所以他只能賭,賭殷玄生會不會放他們一馬。

夏子皎趴在靈泉池邊,眼巴巴的看着霧氣中的阿賴耶:“阿賴耶,花家可有懂案扤的。”

案扤便是按摩,阿賴耶在霧氣中沉默了一瞬,豎瞳控制着盡力不挪動看向主上:“你要按哪兒。”

“腳。”

阿賴耶徹底沉默了:“想必是沒有的。”

有也不能有,阿賴耶選擇轉身出去了,最近主上和夏子皎呆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是能站多遠站多遠,這嬌氣包不好惹,主上也不喜歡別人靠近這個嬌氣包,無聲無息的占有欲簡直濃烈到能讓旁人窒息。

少年還趴在池沿,清粼粼的溫熱池水下,是一雙赤腳乖巧的擺得整整齊齊,随着跪坐的姿勢被壓在臀下,足跟雪白,窄而瘦的線條一直延伸到腳掌腳趾,被泡得微微泛粉的腳趾正因為要求得不到滿足而微微蜷起。

“哎?阿賴耶。”夏子皎看着阿賴耶就這樣走了,轉身回到原位,低下頭想要不然自己揉揉算了,反正泡了這麽一會酸疼已經緩解了大半。

水聲微響,帶起陣陣漣漪微微蕩,夏子皎擡起眼,殷玄生正從水霧中走來,水霧散開,他的眸子一片漆黑,看不見底也捉摸不到其中的情緒。

殷玄生目光微垂,少年衣領微敞,鎖骨上那一滴水珠随着少年驚顫的呼吸,一瞬墜落。

“做什麽……”夏子皎聽見自己聲音都弱了許多,輕易便散在了水霧中。

殷玄生在他面前半蹲下,看着少年浸在靈泉中的赤足:“腳疼?”

“一點點……”

殷玄生握住了少年腳踝,放在自己腿上,沾着水珠的赤腳幾乎有種半透明的白皙,他幾乎一只手就能握住少年的腳,指腹按壓在少年腳底。

夏子皎縮了一下,癢得下意識想要将腿抽回,殷玄生抓着他的腳踝,抓得很緊,甚至緊握得有些疼。

他指腹上布滿了薄繭,粗粝的觸感讓夏子皎有些不自在的掙了掙。

“你……你要按就好好按。”指腹壓在腳掌上這樣不徐不疾的,壓着他癢癢肉了,少年咬了咬唇,別開頭不再看他,後知後覺明白殷玄生是在不悅。

他們既然已經有了婚約,便不該在洗澡的時候再叫人進來,哪怕只是伺候的人,在山居時,他都沒有冒犯他一眼,想必在他眼中,肌膚是不能随便給人看的。

殷玄生垂眸,看着少年雪白的赤足,薄軟的雪白裏褲随水波向下滑了半截,露出一截緊致修長的小腿,軟玉浸水,蒸騰出一絲少年身上淡而清淺的藥香。

少年手撐在池底微微動了動,挪動了一下腰肢,擡腳将另一只赤足輕輕在他膝上擱下,幾乎有些驕縱的伸直了腿,腳尖落在殷玄生衣衫上,踩在他胸膛下,腰腹之間。

殷玄生眼眸暗了下來,衣衫下,腰腹一片緊繃。

“那你便按吧。”

少年微擡下颌,神色并無挑逗之意,只是将一雙腳伸進了他的懷中,微微緊張,卻姿态安然,像是要将自己交給他。

但現在的少年,還并不明白自己需要給出多少才足夠。

他要少年,這般心甘情願的,一點一點,全數都将自己交出給他。

世上最磨砺心性的便是無情道。

他有足夠的耐心。

靠近,俯身,在少年的額間輕輕落下了一個吻,看着少年怔忪的神色,淡淡垂下了眼。

夏子皎擡手,摸了摸自己被吻過的額角,感覺……很微妙。

有些緊張,很想從這裏逃走。

可是……心跳卻漏了一拍。

他們是未婚夫了,親一親額頭應該沒什麽關系吧……

花家一百三十七人跪在地火靈泉外足足一個時辰,才看見一道身影從霧中走出來,待到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兩個人。

殷玄生懷中還抱着一個少年,他帶着面紗,微蜷着身體靠在殷玄生肩頭,十分慵懶閑适的模樣。

夏子皎在靈泉中泡了許久,筋骨都泡開了,懶洋洋的身體發軟,殷玄生用靈力為他揉了揉腳底地筋,腳掌被他指腹輕輕摩挲過的地方還泛着酥麻的癢意,他便更不想自己走路了,懶懶靠在了殷玄生懷裏。

出了地火靈泉外,夏子皎的眼睛一下睜大了一圈,外面怎麽跪了這麽多人?

他扭頭看向殷玄生,殷玄生神色平靜,似乎對此沒有任何感觸,八大家族在他眼中,大概全都是死.人。

夏子皎又轉過目光,這次注意到了那群人最前面,被一雙手捧起的七弦白玉琴,通身白玉雕成,色澤瑩潤通透,七根黑色琴弦緊繃,散發着攝人的氣息,看了一眼便将人的魂魄牽引過去了一般。

“那是……八件法器中的其中一個?”

殷玄生的目光淡淡落在那把古琴上:“長生琴。”

夏子皎目光好奇,殷玄生便抱着他走近過去,回頭看了殷玄生一眼,見他似乎沒有要将自己放下的意思,便微微探出手去,指尖沒能夠到琴弦。

少年被殷玄生抱在懷中,究竟是何等寵溺花家家主自然看得出來,當即托高長生琴,琴弦不高不低,正在少年指尖下。

夜風包裹下,幾聲高低錯落的弦音蕩開,少年發絲微亂,随着衣袂輕晃在空中。

花家家主擡起眼,掩不住滿眼的震驚,他看着少年,一時甚至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長生琴數萬年來,都未曾發出過任何聲音,先祖說,這是一把啞琴。

原來這從不是啞琴,它只是在等這個少年,等了數萬年。

而下一刻,他便将頭低了下去,因為殷玄生的眼神淡漠而冰冷的掃了過來,他便明白,他不該擡頭看這個少年。

殷玄生看着面前這把琴,這把琴裏有他八分之一的力量,還有他曾經的魂魄碎片,這把琴裏封的分明是他的一部分,等待着的,卻是他的阿潛。

他的前世,這般深情,這般愛着阿潛,似乎是要将他比下去一般。

殷玄生念頭微微一動,長生琴便消失在了花家家主手中,至于這一百多口花家人,他垂眼,看着懷中少年動了恻隐之心眉眼柔軟的模樣。

夏子皎看着下面跪倒的一百多人,卑微至此,也只是為了求條活路,過去他們一位先祖做過的事,如今得他們滿族血脈來償還。

但他沒有言語,這是殷玄生的事,過去被裂屍封印的不是他,留下詛咒必然收回的也不是他,這是魔神與仙界的恩怨,他沉寂了數萬年才得以再次聚得魂魄一片降生世間,這些苦痛不是他經歷的,他怎麽能勸他放下。

夏子皎眉頭微微蹙起,幾乎不忍看了,下一刻殷玄生抱着他轉身,聲音淡淡從上方傳來:“你族直系血脈我要七人。”

已經轉過了身,夏子皎的視線被殷玄生寬闊的肩擋住,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只看見七道黑氣從身後飛出,緩緩注入殷玄生後頸,殷玄生的眼瞳微微泛起一絲血腥暗紅,轉瞬便又平息了下去。

那是詛咒的惡氣。

身後傳來花家人顫抖的聲音:“謝魔神寬恕。”劫後餘生。

夏子皎詫異的看着殷玄生,是……因為他嗎?

因為他不想看見花家血流成河,所以放過了花家嗎?

夏子皎心跳得快了許多,魔尊會為他殺人,可是魔尊為什麽會為他放人……

“下面我們去哪裏?”夏子皎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盡力讓自己胸膛裏湧動的想法平息下來,蜷在殷玄生懷抱裏,感覺夜風越來越大了。

“找地方睡覺。”殷玄生答。

“?”

唔……是要去八大家族的下一家睡覺嗎?

星辰在夜色中鋪開,蜷在殷玄生懷抱裏,感覺夜風越來越大,

天色的确晚了,這場風暴還沒平息,殷玄生身周展開一層結界,将少年包裹在了懷中。

阿賴耶跟在兩人身後,看着這一幕,依然感覺有點熟悉,忍不住撓了撓頭,雖然想不起來,但是前世的夏子皎可是能和他主上站在一起的人物唉?怎麽會要他主上這樣抱來抱去。

他稍微想了想。

呵,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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