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陳硯松一句話都不想再和這個刻薄的女人說, 重重地甩了下袖子,直接出了房門, 在路過吳十三的時候, 他停了片刻,心裏快速盤算如何宰了這小子。
求王爺?
不現實。剛才來的路上,恰好碰到了王莊的管事, 說是王爺給一位年輕男人送了二十畝地,那是個胡人,長得還挺俊俏。
找戚銀環?
不可。戚銀環愛慕着吳十三, 且這段日子與戚銀環日夜接觸, 他發現這女人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與無憂閣有關,還與王爺也有些關系。
肚子裏盤算了十幾遍, 陳硯松發現竟一點殺吳十三的勝算都沒有,他剜了眼這該死的胡人, 驀地, 瞧見良玉從小廚房裏走出來。
陳硯松手指向良玉,冷聲喝道:“你是我陳家的丫頭, 不是她袁家的,跟我回府!”
雨越下越大,打在車頂, 發出噼裏啪啦之聲。
藏了一冬的草破土而出,露出指頭一截綠綠的頭,真是到春天了,夜貓野狗也開始發性, 嗷叫着搜尋伴侶。
馬車吱呦吱呦行在官道上。
車內的氣氛有些凝肅, 陳硯松懶懶地窩在軟靠裏, 兩指将車窗略推開條縫兒,外頭煙雨蒙蒙,連綿不絕的山和運河共染成一副氤氲的水墨丹青。
冷風夾雜着牛毛細雨吹進來,陳硯松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擡眼看去,良玉這會兒正跪坐在車口,百無聊賴地用帕子擦食盒。
“坐那麽遠做什麽?爺又不會吃了你。”陳硯松沒好氣嗔了句。
“您老方才在奶奶那兒受了委屈,我可得躲着些。”良玉嘟着嘴道。
聽見這丫頭提起了袁玉珠,陳硯松氣就不打一出來,原以為他已經夠虛僞了,沒想到袁玉珠更道貌岸然,一天到晚作出浪樣兒,勾了那些個好色之徒的魂,給他戴了好幾頂綠帽子,居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清白。
陳硯松幾乎能聽見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他一把将下裳撩到一邊,又将腰帶解下,褪下袴子,面無表情地看向良玉,命令:“你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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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玉臉騰一下紅了,慌地左右看,壓低了聲音:“外頭跟着随從呢,萬一被人聽見,”
話還未講完,陳硯松不由分說地抓住女孩的發髻,直接将她扯到懷裏,手扣在她後腦勺,用力按下。
馬車搖曳,外頭凄風苦雨,陳硯松卻覺得這會兒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同掉進盛滿了溫水的蜜罐裏,他舒服得輕哼出聲,不禁仰起頭,閉上眼。
忽然,他又想起了袁玉珠。
堆積的愉悅和痛苦同時傳來,陳硯松難受地喝了聲,一把推開了良玉。
縱情歡愉過後,就是無窮無盡的空虛,陳硯松略拾掇了下,默默地往起穿衣裳。
斜眼看去,良玉這會兒正跪坐在他身側,頭扭過一邊,用帕子捂住口猛烈地咳嗽,她的臉如同紅透了的櫻桃,鼻尖冒出層薄汗,兩頰的幾粒雀斑越發可愛,的确長得水靈,可比起那個女人,還是差的遠。
“下作的娼婦!”陳硯松低聲咒罵了句,轉而滿面堆笑,一把良玉拉進自己懷裏,親了親她的臉,又擰了下她的嘴,笑道:“你是不是私底下偷偷練功了,比以前更娴熟了,爺哪怕是塊冰,都要叫你給融了。”
良玉委屈地哼了聲:“奴婢只當二爺有了新歡,再也想不起舊人了。”
“旁人能忘,你可不敢。”
陳硯松摩挲着女孩的胳膊,壞笑:“你是太太生前千挑萬選出來的通房丫頭,最體貼的人兒,只是袁氏愛吃醋,這幾年着實委屈你了,一年到頭我只能偷摸找你兩三回,這下可好了,她搬去了道觀,回頭我給你個名分,擡你當姨娘可好?”
“別了吧。”良玉靠在陳硯松身上:“我和奶奶是一路性子的人,若是以後天天看着你眠花宿柳,可不得氣死?過兩年我尋到合适的,出去做正頭娘子去。”
“連你也不要我了。”陳硯松臉拉下來了,推開女孩。
“不是不要你。”良玉嘆了口氣,柔聲勸:“奶奶仙女一樣的人,樣貌、才學、品性都是拔尖的,對我們底下人也厚道關愛,你再不可能遇到她這樣的,跟她服個軟認個錯又不是什麽難事,”
“閉嘴!”
陳硯松粗暴地打斷良玉的話:“難道是我不過了麽?是她天天逼着我和離,好,我這次就答應她,絕不回頭!”
陳硯松十指插入頭發裏,狠狠地抓了幾下頭皮,長出了口氣,看向良玉,皺眉問:“這些天你跟在她跟前,知道那個吳十三怎麽回事不?”
良玉心涼了半截子,她還以為是二爺心疼她,想她了,才與她歡好,原來是給她一顆甜棗,想法子從她口裏套話。
“好像是奶奶的朋友。”良玉用帕子揩去眼淚,沉聲道:“似乎奶奶之前雇他出去找小姐,可是他沒找着,奶奶整整哭了兩日呢,又憂郁出了病,昨兒發熱了呢,我、璃心還有吳大哥想盡了法子逗奶奶高興,這不,吳大哥從廣慈寺偷了棵桃樹,栽在觀外頭,奶奶瞧見後果然開心不少。”
“玉珠病了?”
陳硯松驚呼了聲,他鼻頭忽然發酸,心裏難受得緊:“她怎麽不跟我說呢。”
陳硯松低頭,重重地嘆了口氣,抓住良玉的胳膊,緊張地問:“王爺是不是前些日子來道觀了?有、有沒有和奶奶做什麽?”
“二爺你弄疼我了。”良玉掙紮了下,埋怨地望了眼男人,手敷上自己的臉,委屈道:“說起來就恨呢,那天傍晚王爺忽然來探望奶奶,他忽然發了好大的火,呵斥奴婢窺伺他,那個崔公公不由分說打了我十來個大嘴巴子,不過後頭王爺略坐了會兒就走了。”
“僅僅坐了會兒?”陳硯松逼問:“就沒做什麽旁的?”
“對了!”良玉拍了下腦門:“我想起了,王爺好像說他打獵來着,糊了一身的血,他怕吓着奶奶,就将外頭穿的衣裳脫了,讓下人去洗來着。”
就在此時,良玉發現陳硯松臉色極差,忙湊近了,擔憂地問:“您怎麽了?”
“滾。”
陳硯松陰沉着臉,冷冷從牙縫中擠出個字。
“什麽?”良玉沒聽清。
“停車!”陳硯松猛拍了幾下車壁,待車子停下後,他連推帶踹地将良玉趕下車。
不多時,馬車再次搖搖曳曳地行動。
陳硯松無力地癱坐在車裏,他噗嗤一笑,果然如他之前所猜測,魏王對玉珠別有所圖。
忽然,陳硯松頭埋進披風裏,失聲痛哭,什麽袍子沾血怕吓着玉珠,那老畜牲分明是想留宿在蘭因觀啊!簡直欺人太甚!
這邊。
少了喧嚣,蘭因觀又恢複了安靜,只不過地上多了許多雜亂的腳印,讓人心煩。
吳十三仍沉浸在愉悅。
方才玉珠怎麽介紹他來着?說他是遠房表兄!
吳十三扭頭望去,此時,福伯和璃心兩個正在拾掇陳硯松帶來的炭、蔬菜和果子等物。
他起身,将菜刀擱到窗臺上,猶豫了片刻,擡腳跨入門檻,進了屋子,果然,玉珠被陳老二那孽畜一氣,這會子正悶悶不樂,她眼眶紅了,直勾勾地盯着杯子,忽然趴在桌上,痛哭了起來。
“唉!為了那麽個人傷心,不值得。”
吳十三嘆了口氣,徑直走過去,手擡起想要輕撫一下她的背。
誰知剛要碰到的瞬間,她坐了起來。
吳十三迅速将手背過去,裝作沒事人似的,自顧自坐到了袁玉珠跟前的長凳上。
“你說得對,根本不值得!”
玉珠憤憤地啐了口,她給自己滿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數口,冷水壓根壓不滅心裏的火,簡直越想越氣。
驀地,玉珠發現吳十三正在跟前,她忙擦點眼淚,笑道:“方才多謝先生相助。”
“那有什麽的。”
吳十三揮了下手。
氣氛忽然尴尬下來了。
他一直偷偷瞄她,她一如既往地裝作沒看到。
玉珠猛地想起了戚銀環,皺眉細思了片刻,避開男人熾熱直接的目光,沉聲道:“對了先生,妾身有個事要同你說,唉,算了,好沒意思的。”
“有話就說。”
吳十三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淡淡道:“我不喜歡人藏着掖着。”
玉珠臉微發燙,銀牙輕咬下唇,試探着問:“在先生離開洛陽前,是否知會過您的師妹戚姑娘,讓她來找妾身,當、當做抵押?”
“沒有。”吳十三想都沒想就否認:“自從雲恕雨事後,我就和她鬧掰了,并未讓她找你。”
言及此,吳十三故作愧疚之色,低下頭,裝成不敢看女人:“我也有個事要同你說,怕你難過,一直沒敢,其實我早幾日就回來了,有個要緊事要知會戚銀環,找了好久,才在城北的一個小宅院尋到她,她住在之前陳二爺買給雲恕雨的宅子裏,當、當了你前夫的外室。”
“意料之中。”
玉珠冷笑了聲,指尖劃着桌上的水玩兒,偷偷打量吳十三,他眉眼如畫、樣貌俊美,之前接觸過幾回,人是有點貪婪,可後面又将銀子幾乎全還她了;
仿佛挺壞,但雲恕雨和這次魏王之事,接二連三幫她大忙,而且若真的惡毒,完全可以繼續以找孩子為由頭哄她交出更多銀子,而不是實話實說,沒找到就是沒找到。
玉珠有些緊張,猶豫再三,鼓起勇氣,磕磕巴巴道:“戚姑娘之前同我說,她出身富貴,被你劫去了極樂樓,你、你奸污了她,而且還好色成瘾……”
“她放屁!”
吳十三怒不可遏,拳頭砸了下桌子,桌面上的茶具跟着震了兩震。
他就知道那臭娘們沒在玉珠跟前說他好話。
吳十三噌地一聲站起來,焦急地來回踱步,心如滾油烹了似的。“袁夫人,你可得相信我,我的确不是好人,但真的不是好色成瘾啊,是那個賤人诋毀我的,我同你說,她可不是個尋常女子,當面哄着二師兄傳藝給她,同時和宗主暗中茍且了,倆人暗中合謀算計殺了二師兄!我們極樂樓看似被官府和無憂閣整趴下了,其實就是被這娘們攪和黃了,哎呦,急死我了,你說這種女人我敢碰麽?”
玉珠暗暗松了口氣,笑道:“先生別急,我相信你的話,唉,那個女人前腳跟我賣慘,後腳就爬上了陳硯松的床,也不曉得我哪兒得罪她了。”
玉珠咳嗽了幾聲,沒再說下去。
氣氛再一次尴尬了起來。
袁玉珠喝了幾口水,沉默不語。
吳十三默默坐回長凳上,忽然,男人冷不丁問了句:“剛才你和陳二爺吵架,你說今後可能也去找男人,是真的?”
“那當然了。”
袁玉珠憤然道:“只許他眠花宿柳,不許我找相好?等着吧,我遲早…”
誰知就在此時,吳十三忽然湊上前去,親了口女人的臉。
“做什麽!”
袁玉珠臉瞬間紅透了,下意識抻長脖子往外看,見沒人,她松了半口氣,轉而憤怒地瞪向吳十三,壓着聲呵斥:“你放肆!”
吳十三就跟着了魔似的,緊張得心咚咚直跳,算了,死就死了。
“你不是說要找男人麽,我幫你!”
吳十三輕喘着,一把摟住袁玉珠,毫不猶豫地吻住她的唇,她果然極力掙紮。
吳十三絕不松開,試圖用舌撬開她封閉的門戶,誰料被她咬了一口。
吳十三下意識松開她,手捂住口,此時嘴裏一片腥鹹,真狠,咬破了。
他剛擡頭看向她,臉忽然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袁玉珠又慌又氣,手指向門外:“滾!”
“好嘞。”
吳十三聽話地起身,低頭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下,他人白,才瞬間臉上就浮起塊紅。
男人唇緊緊抿住,悶聲道:“自從廣慈寺見你後,你讓我生,我就生,你讓我死,我就死,你讓我滾,我這就滾。夫人,你現在曉得戚銀環為啥那麽恨你了吧,其實你早都明白,只是一直在裝糊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