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6

程清言想起小時候村裏鄰居養的那只貍花貓有一雙特別漂亮的眼睛，平日裏在磚牆上面窩着，姿勢優雅地舔毛。那只貓聰明又活潑經常上蹿下跳精力旺盛。

有一次不小心從牆上摔下來，可能是因為摔疼了沖着路過的程清言喵喵叫。程清言當時過去看她就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像是噙着淚一樣水汪汪的，程清言不知道貓會不會哭但那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着實讓人印象深刻。

眼前的時喻就像是那只漂亮的貍花貓，區別是她的眼睛更美溢滿水霧的樣子揪起程清言的心髒。

她湊得有點兒近，程清言很想往後退，但又像是被定身了一樣。她低頭看着眼前人，喉嚨滾動，艱難開口：“我看看。”

其實只是被辣鍋的煙霧熏到換個位置之後很快就沒事了，如果不是系統在這會兒突然搞事情，時喻完全不用來這麽一出這會兒都已經美美繼續吃了。

“沒事，就是有點兒紅。”程清言嗓音沉沉地說。

時喻嗯了聲聽見系統提示任務完成并且獲得了盲盒獎勵目前共有兩個盲盒。

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時喻很快恢複活力拿起筷子繼續吃。程清言終于呼出一口氣剛才的距離實在是很近她連呼吸都放的很輕。不過瞥眼看時喻，這人該吃吃該喝喝，完全沒有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裏。

明明是害她差點兒心髒驟停的始作俑者，卻又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做了多“過分”的事，程清言在心裏無奈嘆氣，這證明時喻對自己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思，最多最多，把自己當成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朋友或室友。

她能那麽放心大膽的拉近兩人的距離，說明她完全沒有察覺程清言隐匿的心思，更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筆直筆直的小白楊……

程清言在心裏給時喻下了這樣的定義。

其實她很清醒，她和時喻之間隔着無法跨越的身份地位差異，即使時喻表現的太平易近人，也改變不了她的出身。

她是高懸天際的太陽，而自己只是渺小的塵埃，哪怕日後真的成了明星，也不過是有幸被陽光照耀眷顧罷了。

每次想到這些，程清言就覺得挫敗灰心，她想幹脆直接放棄，反正心動也只是個萌芽，趁着現在趕緊扼殺掉算了。

可當她看到時喻漂亮的眼睛，充滿活力的樣子，她又不甘心，心動的萌芽早已破土，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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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吧，走一步算一步，誰也不知道之後會怎麽發展，只能順其自然。

吃完火鍋兩人把廚房和餐廳收拾幹淨，時喻提議出去散步。

小區裏有個花園，花園旁邊是健身區，這會兒正好是晚飯時間，有的吃飯早的人已經來散步了，她倆沒有去健身區，就在花園裏轉了幾圈。

“城裏的空氣跟山裏比差太多了。”時喻邊走邊說。

程清言點頭：“嗯，畢竟是人口密集的大都市。”

時喻心血來潮，提議說：“突然想在遠離市中心的地方買個獨棟小樓。”

“做什麽？你房子還不夠多？”

“我名下就這兩套大平層。”時喻搖晃着腦袋，“買個帶院子的獨棟，這樣平時休息在家的時候可以自己做燒烤啦！也不用像我家……哦，就是我爸媽現在住的那個房子那麽大，小一點兒，地段好，歸置的溫馨舒适就好。”

“嗯。”程清言淡淡應了聲，這也不是她能跟着一起暢想的，時喻有錢，想買房子就買房子，跟她也沒什麽關系。

哪知道時喻卻自顧自說：“不過應該等公司更穩定些，你的事業也走上正軌之後再考慮。”

程清言偏頭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到時候不用總往公司去，我們住的稍微遠一點也沒什麽。”

程清言微訝，問：“我們？”

“對啊，我不是給你當助理嗎？而且咱倆一起住挺有意思的，總好過我一個人呆着，怪沒勁的。”

“你到時……”

話沒說完，時喻詫異問：“到時什麽？”

“沒什麽。”

程清言本來想說，你到時沒準談了戀愛，有了對象，自然不會再跟我住在一起……但這話她說不出口，一方面說出來她怕自己語氣酸酸的，另一方面她不想面對時喻将來可能會有對象這種事。

竟然已經到了這程度？程清言有些不可思議，竟然想到她将來和別人在一起，就會覺得酸。

她沉默不語，時喻覺得她怪怪的，但也沒追問。

……

第二天一切按部就班，兩人一起晨跑，之後去公司，程清言去上表演課，時喻則去和康珲開會。

小會議室裏一張圓桌，四個人圍坐着。新來的商務渠道和執行經紀第一次見時喻，本來心裏還有點兒忐忑，在見到這個長得特別顯小的小老板之後，心裏那點兒忐忑慢慢就退去了。

時喻不僅長相顯小，她性格還很外放活潑，說起話來很能活躍氣氛，讓這間小小的會議室不至于氣氛太嚴肅。

“三個劇本我這兩天都看過了，兩個直接被我pass掉，就剩一個《逐夢飛揚》。”時喻看向執行經紀：“袁老師在這方面有經驗，你覺得這個本子怎麽樣？”

袁婧還不到三十歲，但她入圈不算晚，且是被朋友帶進圈的，有一定的人脈，經驗也足夠。以她的資歷，如果不是星耀給的太多，再加上她剛好打算脫離之前的公司出來，是不會選擇星耀這種剛成立的三無小作坊的。

其實一開始她也确實沒考慮星耀，但康珲打電話聯系她的時候說：“老板姓時，風城時家的時。”只這一句話，就足夠她選擇星耀。

“其實我也傾向于選擇《逐夢飛揚》，現在遞給您的三個本子裏，只有這個算是最不落俗套的……”袁婧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大致上跟時喻的考量差不多。

時喻聽完她的分析，認可道：“确實，而且《逐夢》這個劇最難得的是女性角色沒有邊緣化。在國産影視劇中，一般牽扯到夢想、事業、未來、熱血和競技這些題材的，主場大多是男人，裏面的女人總是會被有意無意邊緣化。女人在裏面起到最大的作用就是走感情線，和男主男配們發生糾纏狗血的感情戲，在主線事業線上的作用微乎其微，對于觀看主線的觀衆來說成了可有可無的角色，最後淪為在感情線上制造工業糖精的工具人。”

“但是我大致看了《逐夢》，這部劇裏的每個女性角色都有自己的閃光點，而且她們在舞臺上和男性同臺競技，在夢想上和男性們站在同等的平臺上，你來我往，各有輸贏。先不管這個劇是不是小成本，将來的宣發能不能跟上，但至少角色都有亮點，以它作為第一步的話，我覺得是很好的開始。”

袁婧聽完她的話，有些意外地看看她。她自己剛才的分析，主要是以劇本身的質量為出發點，但時喻的觀點又深入到了角色深度上面。

她不僅看到了劇本身的發展前景，她深入考慮了程清言要出演這部劇的某個角色的話，角色本身有什麽閃光點。而且她的發言有更深層的意義，以女性角色本身為切入點，抵制女性角色在劇裏被邊緣化的現狀。

“時總說得對，我看過這部劇在招的幾個女角色的人設，都挺不錯的。”

時喻滿意點頭，“那就麻煩袁老師幫忙聯絡劇組，定一個試鏡時間下來。對了，為了防止好角色被別人定下，咱們動作越快越好。”

“好的時總。”

時喻又看向負責商務渠道的關意：“關總監這邊最近可能要辛苦些，咱們公司剛成立，還有很多前期的渠道拓展工作需要你親自來跑。如果人手不夠的話，就跟康秘書說，或者直接跟我說也行，困難總是能解決的。”

關意也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短頭發，非常幹練，她穩重地點點頭，說：“時總放心。”

康珲跟着說：“時總，我目前準備再招兩個人，分別跟着袁老師和關總監。她們兩位也都很樂意培養新人出來，這樣咱們公司的團隊也就逐步擴大了。”

時喻點頭：“好，這方面就交給你了。”

小會議時間不長，結束之後時喻回了辦公室。她打開電腦，在上面輸入一個名字——易寒。

網上的關于易寒的百科非常多，一搜就出來一大片，多數詞條都伴随她的作品鏈接。

易寒是筆名，寫網文将近十年，她的文題材百花齊放，是以新奇的腦洞為亮點的作者。而且她只寫女主文，文風偏正劇風格，有時候是無cp大女主純純搞事業、有時候是雙女主攜手搞事業，感情線在她的文裏着墨不多，但也總是亮點，有時候簡短的幾句感情描寫就能把性張力拉滿，在事業線中穿插着絕美友情或愛情，讓讀者嗑生嗑死。

網上的消息除了作品之外，有一則關于易寒的新聞熱度最高，是關于一次影視版權的争議。時喻不太了解這件事，點進相關的詞條仔細看了看。

這件事在網文圈內熱度非常高，曾經讨論了很久，随便搜一下哪哪都是消息。為了把瓜吃全面，時喻不僅在百科上面搜，還去了其他平臺，微博、某乎之類的全都看過一遍，按照時間線順序總算是把這個瓜從頭到尾捋順了。

在了解了現階段能搜集到了所有關于易寒的信息之後，時喻找到了她的官方微博，并且在簡介上面找到了聯系方式。

易寒的微博簡介很簡單，寫着：獨立碼字工，版權相關咨詢。

時喻把郵箱複制下來，并用公司新注冊的工作郵箱給易寒發了一封郵件，郵件內容也很簡單，做了自我介紹和公司介紹，然後就開門見山提出想要版權合作，希望可以見面面談。

郵件發送成功，時喻等了會兒沒看到對方已查閱的回執，便也沒再管它，把郵箱關了就收拾東西下樓去接程清言回家了。

今天的表演課結束，時喻下去的時候老師還沒走，看見老板來了主動過來跟她寒暄了兩句。

時喻在練習室沒看到程清言，老師告訴她：“程程去衛生間了。”

程程，這個昵稱還挺好聽。

“趙老師辛苦了。”

“不辛苦，職責所在。對了時總，一直想跟您說來着，程程跟我上課也有一段時間了，她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

這位趙老師已經六十多歲了，風影的教授，沒演過電影和電視劇，是演話劇的，她對演技的把控非常精準，也非常嚴格，能從她嘴裏聽到這樣的誇獎，證明程清言确實天賦異禀。

“我帶過的學生也不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種水平的天賦，天資卓絕這個詞用在她身上一點兒都不誇張。”趙老師感嘆地說：“所以我趁這個機會我也冒昧地想問問您，時總将來是想讓她專心走演員這條路呢，還是想把她捧成大火的明星？”

時喻偏了下頭，問：“矛盾麽？”

趙老師說：“在我看來挺矛盾的吧。演員演戲需要的是沉心靜氣的沉浸鑽研，一個好的演員要沉澱下來和角色産生共鳴，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人踏實下來的安寧環境，這和娛樂圈的浮華背道而馳。一個明星，在大衆和粉絲的簇擁下被捧上神壇，但也因為過度的關注，一個個可能本來充滿靈氣的人要被各種各樣的條條框框限制住，最後幾乎無一幸免成為千篇一律的模子，埋沒了自身本來的光芒……我曾經教過的學生裏，有這樣的……”

時喻露出好奇的神色。

趙老師一哂，道：“我知道你好奇，但是她是誰不重要。”

知道她不想提，時喻也不再問，只笑道：“唐筠阿姨也是您帶過的學生，她不就一直挺好？既是明星也是影後，拍過的作品就沒有口碑不好的。”

聽她提起唐筠，趙老師說：“因為她不是現在的那些‘明星’。時總既然想進這個圈子，自然也知道，如今的圈子‘娛樂’至上，早不是曾經用作品競争的大環境了。”

懂了，趙老師所說的明星應該是特指現在的那些流量明星……

時喻點點頭，說：“我明白趙老師的意思了。您是擔心程清言也會成為一個流量明星，從而埋沒她演戲上面的天賦。不過既然趙老師對我坦誠，我也不準備敷衍您。是這樣的，我想讓程清言成為明星，但大前提是，她要先成為一個成功的演員。作為老板，我當然希望她火，一個爆火的明星會給公司帶來巨大的收益。但火也講究方式方法，我不想讓她成為大部分流量明星那樣的‘快銷品’，我要的是她憑借自己的能力在演藝圈站穩一席之地。我會盡我所能給她提供最好的機會，當然，我也相信她會抓住這些機會。”

“像趙老師說的，現在的娛樂圈越來越浮躁，在資本的滲透侵蝕之下，這個圈子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藏着數不清的爛事兒。人們熱衷于造神，也熱衷于毀神，資本用流量把一個普通人捧上‘神壇’，在粉絲面前塑造一個神像，安上無數虛假的人設，以此來獲得更多的利益。一旦利用價值殆盡，資本就會放棄這個神像，轉而尋找下一個目标。同時，另一波的資本也在想盡辦法毀掉這個神像。從前靠能力作品競争的圈子如今什麽手段都有，早已不複當年的純粹。”

“我如今也不過是剛剛起步，空口白牙也不能保證什麽，但是我想說的是，至少我的初心和這些人還是有不同的。我不準備把程清言打造成‘神像’，也不會給她安排一大堆人設來利用她達到賺錢的目的。她就是她，純粹的她，我相信她和她的天賦，最後會用優秀的作品來說話。誠然，我是老板，當然想賺錢。但我不會利用和我簽約的藝人，一定要說的話，我希望我和她是互相成就！趙老師，圈子的生态雖然不好，但我想試試，也相信和我一樣想堅持初衷的人還是有的，哪怕不多，但也是一股力量！”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語氣也足夠真誠，作為一個上市集團老板的女兒，在趙老師聽來她的語氣真誠到可以說是鄭重了，不帶半點兒敷衍。

趙老師看着她認真的眉眼，笑着說：“看來是我多慮了，時總是初生牛犢，卻知道堅守初心。”

時喻揚了揚眉，道：“看得出趙老師是真的很喜歡程清言，這樣的話，還是麻煩趙老師多教她些東西！”

“這個自然！”

談話就此結束，趙老師告辭離開，程清言閃進旁邊的過道裏。

作者有話要說：

程程：她雖然是棵小白楊，可是我有億點點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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