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萬字章節 (1)
幹巴巴的話語漸漸消散在風中, 江雲保持着遞東西的動作,修長的手指緩緩彎曲,力道越來越大, 卻并未收回,只是固執地保持着遞東西的動作,微垂眼眸,睫毛輕顫。
下一秒,手中倏然一空, 柔軟的指尖滑過他粗糙的掌心, 引起陣陣戰栗,他下意識地捏緊手掌,貪心地想要将那份感覺留下。
“我沒讓你帶東西吧?難道是……專門買來送我的?”
孟青禾雙手拿着那包東西,鼻尖萦繞着淡淡的麥芽糖甜香, 她伸出食指撥弄了一下那枚粉色的發卡, 瞅了江雲馳一眼, 唇邊的笑意越來越大, 聲音卻壓得越來越低。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小秘密。
“嗯。”
江雲馳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句脫口而出的應聲, 讓兩人都愣了愣,原本只想逗逗他的孟青禾, 臉色猛地變得通紅,頓時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只能結結巴巴地轉移話題。
“謝謝, 你這是上哪兒去了啊?今天不用上工嗎?”孟青禾輕咳一聲,一邊說着, 一邊手忙腳亂将那枚粉色發夾別在了頭上, 上面的小流蘇順着她的動作上下搖擺, 特別好看。
“去縣城辦點兒事,跟大隊長請了假的。”江雲馳眼神落在那上面,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果然很适合她,沒有選錯。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注意到他的目光,孟青禾擡手拂上那枚發卡,大大方方地歪頭笑着問道:“我戴這個好看嗎?”
聞言,江雲馳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耳尖漸漸染上一抹紅色,收斂了發燙的鼻息,老老實實回答道:“好看。”
“我也覺得好看,你的眼光真不錯。”孟青禾的眼眸中閃爍着肉眼可見的開心快樂,她不知道為什麽江雲馳會突然給她買發卡和麥芽糖,但是收到禮物,她是真的心情愉悅,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收禮物吧?
況且,江雲馳居然注意到了她上次在他家喜歡吃麥芽糖的這個細節,真是太意外,她還以為這個“木頭”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東西的呢,現在看來,他對她還是上心了的。
等等,上心???男孩子會對女孩子上心的原因只有一個,再加上送發卡,送糖,莫非……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孟青禾嘴比腦子快,沒多想就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問了出來,等問出口,這才反應過來,想要出聲找補,卻不知道該怎麽補,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孟青禾抿了抿唇,努力忽視臉上的燥熱感,支支吾吾半天,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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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當事人此刻也沒比她好多少,孟青禾這一問就好像捅破了某層窗戶紙,讓他所有的不解和疑惑都得到了答案,此時更是感覺頭頂都熱得在冒煙,後背全被汗水浸濕,唇瓣上下張合,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青禾,先幫我看看這地齊了沒有。”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喊叫,是肖芸!因為隔得遠,她可看不清這兩人的表情,所以直接就喊了孟青禾。
她的出現可謂是救世主一般,拯救了兩個不知所措的人,孟青禾急匆匆回了一聲,挽了挽耳邊的碎發,磕磕巴巴對着道:“那我先幹活了,你,你……”
“我走了。”江雲馳說完,略有些狼狽的落荒而逃,腳下生風,只差沒跑起來。
孟青禾目送江雲馳離開,瞧着他別扭的背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人明顯是聽見了,腳步一頓,下一秒走得更快了。
“我會吃人不成?”孟青禾呢喃了一句,捏緊了手中的麥芽糖,只覺得心裏甜滋滋的,好似糖已經入肚了一般。
“青禾。”肖芸再次呼喚催促了一聲。
聞言,孟青禾連忙轉身,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仔細看了一圈後,大聲回答道:“來了,我看看啊,齊了齊了,比尺子量出來的都齊整。”
等到了收工的時間,一群人結隊往倉庫走去,他們需要把沒種完的種子還有工具還回去,一路上夕陽西下配上小橋人家,別提景色有多好看了。
等孟青禾還完工具,在村口等着林愛雲和哥哥他們一起回家的時候,突然一個小孩子跑過來,直直停在了她的跟前,揚着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你是孟青禾姐姐嗎?”
孟青禾本來正在臭美頭上戴着的發卡,這個小男孩冷不丁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屬實把她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深呼吸幾下,輕聲開口問道:“我是,你找我有事嗎?”
“嬸子讓我告訴姐姐,叫你先回去,他們地裏有事,晚點兒才能走。”奶聲奶氣的嗓音盡力說完這一長串的話,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看上去很是天真無邪。
孟青禾沒有多想,點了點頭,本來想要拍拍他的頭,但是在看見那上面不知道多久沒洗從而纏到一塊兒的發絲後,便默默收回了手,揚起一抹笑意道:“謝謝小朋友你的傳話啊,快回家去吧。”
本來以為這樣,他就會自己回家了,沒想到他居然低下了頭盯着她口袋裏露出來一角的黃油紙瞧,像是知道裏面有好東西一樣,腳步都不帶挪動的,并且毫不客氣地說道:“姐姐我想吃這個。”
孟青禾:“?”
她一下子就用手把兜裏的麥芽糖給往裏面推了推,然後從另一側的兜裏掏出兩顆硬糖,這是早上她怕低血糖随意往兜裏塞的兩顆。
“這個裏面是泥巴不好吃,你吃這個吧。”孟青禾把糖塞到小男孩懷裏後,就急忙轉身往南溝村的方向小跑着,她怕他還會追着自己要,到時候可就不好拒絕了。
如果是別的東西,孟青禾才不會這麽小氣,但是這可是江雲馳專門買給她的麥芽糖,出于私心,她不想将其分給別人。
跑着離開的時候,孟青禾并不知道自己頭上的粉色發卡已經從柔順的發絲上滑落,掉在了地上,小男孩看着她跑遠,又見周圍沒人,這才蹲下來一把将發卡抓進了手裏。
這個時間段,大家都剛結束幹活,只想窩在家裏做飯休息,所以很少有人會走上這條通往別村的小道,天邊依舊晚霞漫天,不知名小鳥在林間撲騰着翅膀,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莫名有些瘆人。
孟青禾哼着小調兒,一蹦一跳往前走着,心情很是愉悅,只是走到半路,她擡手摸了摸頭發,緊接着臉色一變,仔細又摸了一圈,才确定自己的發卡丢了。
低頭在地上找了一遍,沒找着,她便打開了系統,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回走,只是還沒走多遠,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咽了咽口水,強逼自己鎮定下來,随後深吸一口氣拔腿就往身後跑。
但是一轉身,就發現前方不知道何時已經站了一個兇神惡煞的男人,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邪笑來:“美人兒,別跑啊,哥幾個可是在這兒等你多時了。”
聞言,孟青禾皺起眉頭,猜到估計剛才那個傳話的小男孩兒,就是被他們派來哄騙自己提前一個人過來的,便氣得咬了咬牙,只恨自己沒有多留一個心眼,輕信了那個臭小孩兒的話。
見對方明顯是來者不善,孟青禾握緊了拳頭,見前後被夾擊,左手邊是山壁,右手邊是山坡,灌木叢和雜草遮擋住了陽光,讓下面看起來深不可測。
想到第一次滾下山坡摔傷腿在床上躺了那麽久的事情,孟青禾咽了咽口水,果斷放棄了跳坡逃走的方案,再說了,這次可猜不準她有沒有那麽好的運氣,能再碰見江雲馳這樣的救命恩人。
“亮子,別這麽兇嘛,萬一把人給吓到了怎麽辦?”田孝國從山坡下的灌木叢中爬上小道,很是“體貼紳士”地開口勸了一句。
沒錯,這突然圍堵孟青禾的幾人,就是已經消失好幾天的田孝國,?????楊朝學和王亮三人。
“你們想幹什麽?”孟青禾強壯淡定,将身子緊貼在山壁上,做出一副防禦的姿勢,并警惕地看着他們。
“你個臭婆娘還好意思問我們想幹什麽,我呸,要不是你,咱哥幾個現在能這麽東躲西藏的嗎?”楊朝學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面部都變得扭曲起來。
田孝國拉了楊朝學一把,沖着他搖了搖頭,随後露出一個淺淺的友好笑意:“孟青禾,孟小姐,我們其實一開始對你并沒有惡意,相反還很有好感,只是你那天說的話實在是太過分了。”
孟青禾沒有接話,眼睛死死盯着田孝國,心裏緊張地怦怦跳個不停,等待他說出後面的未盡之意。
“你看,要不你跟我們去警察局解釋一下這都是誤會?”
“好,我跟你們一起去,我一定會跟警察同志說明這一切都是誤會的。”聽見田孝國的話,孟青禾緩緩松了口氣,唇角勉強往上揚了揚,連忙順着他的話頭答應了。
只要他們現在對她沒有不好的想法,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她就能想辦法逃脫,而在這空無一人的荒郊野外,她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自己有幾斤幾兩她還是很清楚,怕是對方幾個拳頭下來,就能直接領盒飯。
“哈哈哈,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會這麽說吧?”
聞言,孟青禾臉上的笑意僵硬住,聽着三人惡劣的大笑聲,從內心深處湧上一絲恐懼和憤怒,她現在總算是知道了今天對方來找她的目的,竟然是對她上次幫肖芸的事情懷恨在心,從而進行報複,這幾個人渣!
“也不妨告訴你,這種小案子我們家裏都給擺平得差不多了,再過兩天咱們照樣回城裏吃香的喝辣的,倒是美人你……”王亮猥瑣地摸着下巴,不懷好意地往孟青禾所在的方向又逼近了幾步。
“啧啧,當初那麽愛管閑事,就該想到現在的下場。”
“等生米煮成熟飯了,哈哈哈,我看以後哪個男人會要你?到時候可別哭着來求我們啊。”
“瞧這小模樣俊的,看起來就很好摸,就是不知道上起來得不得勁,哈哈哈。”
王亮和楊朝學你一言我一語,跟唱雙簧似的,後面的污言穢語簡直髒了耳朵,孟青禾面色一白,趁着王亮朝自己湊近的那一瞬間,将手中的土朝他臉上擲了過去。
“啊!”
王亮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佝偻着身子倒在山壁上,孟青禾越過他拼命往前跑去,一邊跑一邊把身上的東西往地上扔,想給自己減輕一些負擔,同時也是為了給追上來的兩人制造路障。
只是男女體力差異是無法跨越的鴻溝,孟青禾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被人揪住了辮子,她伸出手去撓對方,拼命掙紮,不僅沒有換來逃脫的機會,反而激怒了對方,臉上直接被甩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力道并不輕,孟青禾白嫩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看上去甚是可恐。
“臭婊.子。”
楊朝學摸着自己被撓傷的臉頰,将準備好的破布塞進孟青禾嘴裏,然後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一點兒聲音,喊來田孝國和王亮,幾人撿完地上剛才被她丢棄的東西,連忙拖着人從前面不遠處的小路往山上走。
孟青禾內心一陣絕望,但還是不想放棄一絲絲獲救的可能性,于是趁他們不注意,用力用鞋跟在地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只願有人能發現這不對勁的地方,然後能救她。
院子中,紫薇花花瓣順着風翩翩起舞,落在屋檐下,江雲馳拿着掃把走出堂屋,準備借着難得的空閑把院子給清掃幹淨,只是還沒掃幾下,就聽到樹下傳來一陣嬉鬧聲。
聞聲望過去,果不其然在那邊看到了一群小蘿蔔頭,還有一個小男孩爬上了樹在摘花,其他人則是拿手在破壞江雲馳前不久剛修繕好的籬笆。
江雲馳只覺得太陽穴一陣陣抽痛,這些小屁孩兒是真的越來越過分了,之前都是趁他不在家過來搗蛋,現在居然直接當着他的面這麽明目張膽地搞破壞,真當他會一直好脾氣不發火嗎?
“給我站那兒。”江雲馳怒斥一聲,舉着掃把大步朝他們跑過去,大長腿一邁,沒一會兒就到了幾人跟前,他們尖叫一聲,邊喊邊笑着四竄而逃,好像江雲馳是在跟他們玩一樣,根本就不怎麽怕他。
只有還在樹上摘花的小男孩來不及下樹,被江雲馳逮了個正着。
“別碰我,啊啊啊,救命。”小男孩拼命揮舞着手裏剛摘下來的一大把花枝,想要借此阻攔江雲馳靠近的動作,但是這在後者的眼中無疑是以卵擊石,他大手一揮,就把小男孩跟擰小雞崽子一樣給擰了起來。
“下次再來偷花,破壞我的院子,老子就真的動手了,還要告訴你爸媽,讓他們好好管教。”江雲馳揪着小男孩的後衣領,眉頭緊皺,板着臉教訓人的模樣還真的挺吓人的。
小男孩當即就被吓哭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江雲馳正想把他放下去,将人趕走,小腿就被人錘了一拳,力道很輕,沒有什麽存在感,但是他還是感受到了,低頭望去,便看到一個小女孩兒哭着在用拳頭打他。
“放開二蛋,壞人。”王招娣本來跑了的,可是想起剛才他給自己送的……
“你這個從哪裏來的?”沒等王招娣想完,突然一道厲聲打斷了她,并且從她頭上搶走了她目前視為珍寶的發卡。
“還給我,還給我,嗚嗚嗚。”王招娣頓時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可是礙于江雲馳陰沉難看的臉色,漸漸放低了聲音,只敢躺在地上打滾。
江雲馳沒有管王招娣,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發卡,心裏五味雜陳,沉吟片刻後再次問道:“我問你,這是從哪兒來的?”
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最是敏感,王招娣抽抽噎噎地縮了縮脖子,猶豫片刻後還是伸出手指向江雲馳手中的二蛋,哭道:“二蛋送我的。”
江雲馳淩厲的眼神立馬射向二蛋,原本不停撲騰的小男孩此刻顫顫巍巍地低下了頭,像是想要減低存在感一般,不敢作聲,可是卻阻止不了別人的追問。
“哪兒來的?我記得你們家就只有男孩兒,怎麽會買粉色的發卡?”更何況,他們家是出了名的摳搜,怎麽看也不像是會花錢買這種東西給小孩子的。
二蛋害怕得手都在顫抖,吸了吸鼻子,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半響,方才小聲抽噎道:“這是我在路上撿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再怎麽僞裝,江雲馳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二蛋在說謊,抓住他衣領的手越發收緊,眼眸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冷意,嗤笑一聲:“不說實話是吧?走,跟我去見你爹,小小年紀就會偷東西了,我看你爹不打死你。”
一聽要去見家長,二蛋怕極了,使出吃奶的力氣撲騰了兩下小短腿,見實在掙脫不開,這才開口道:“我說,我說,嗚嗚嗚。”
他今天下午本來在路邊捉螞蚱玩,誰知道突然被一個陌生人給抓了起來,等到了沒人的地方,那些哥哥們才松開他,然後讓他去跟一個姐姐說句話,就給他一塊錢。
這麽好的事情,他當然會答應了,而發卡就是那個姐姐掉在地上的。
“真的是我撿的。”二蛋不由有些委屈,但是他話音剛落,就被砰的一下摔到了地上,幸好地上都是軟土,并不怎麽疼。
“二蛋,我的發夾。”王招娣哭着撲過來,拉着二蛋的衣袖上下用力扯。
沒有管身後之人,江雲馳奮力朝着南溝村的方向跑去,期間撞到人了也沒功夫道歉,只是一個勁地往前方跑着,心裏有一股很不祥的預感在往上攀升。
路過一處小道時,江雲馳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看着前方詭異聚集在一起的黑色螞蟻群,他快速蹲下,拿出一根小木棍将其中那塊黃色的東西給挑到一邊,用手指撥弄幹淨上面的螞蟻,将其放在鼻尖聞了聞。
果不其然,是麥芽糖的味道!!!
他眼睛突的瞪大,想到什麽,連忙圍着四周仔細察看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在不遠處發現了拖拽的痕跡,江雲馳立馬順着山路往山上跑去。
因為常年在山林間勞作,江雲馳動作飛快,如履平地般地順着那些細微的痕跡往前跑,為了不打草驚蛇,他盡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聲,陰鸷眼眸中閃爍着前所未有的殺氣,拳頭握得緊緊的,沒多久掌心就被掐得青紫。
越往山上走得越遠,那些痕跡就越少,直到消失。
江雲馳站在痕跡消失的地方,他的目光猶如藏着寒光的刀鋒,灼灼地注視着前方通往不同地方的山林岔道,仿佛要燃出一團火焰來,将其燒個幹淨。
內心掙紮糾結片刻後,毅然決然朝左手邊跑去。
而與此同時的?????林家,林愛雲和孟仲秋他們剛到家就被告知孟青禾還沒有回來。
“可是,肖芸說她們早就下工了啊?人呢?”孟仲冬正在水缸邊洗臉,聞言猛地擡起頭來,水流進眼睛裏,讓他不由扭曲了表情。
他們在村口等了孟青禾很久,見她還沒有來,就去找了肖芸問具體情況,肖芸說她們早就下工了,他們覺得可能是小妹先回家了,于是便也回來了。
可是現在人居然沒回來?
張文華皺着眉頭,猜測道:“會不會是去哪玩兒了?還是去哪兒散步了?”
“不知道啊,這孩子也不托人回家說一聲,真是急死個人。”
林愛雲急得火燒眉毛,頻頻往院外瞧,畢竟以前孟青禾可從來沒有這樣過,她每次上完工回來都嚷嚷着累得要死,渾身疼,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哪兒還會有閑心去外面玩?
“我和仲冬出去找找吧,小妹說不定在路上有事耽擱了。”孟仲秋心裏也很是擔心,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一個女孩子遲遲沒回家,難免讓人擔憂。
“好,你們先吃飯吧,別等我們了。”孟仲冬緊跟着點了點頭,說着兩兄弟就要往外面走。
“你們快去,找到青禾了,馬上回來。”林愛雲不放心地又囑咐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心裏一陣心慌,總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放心吧。”孟仲秋和孟仲冬朝他們擺擺手,然後就小跑着往前走了。
“姐,咱村就這麽大,能發生啥事啊,快過來吃飯。”林文康見林愛雲眉頭緊鎖,上前安慰了一句,他的話沒說錯,南溝村這麽多年以來,鄰裏之間都挺和睦的,還真沒發生過什麽大事。
“嗯,好,我去幫媽盛飯。”林愛雲聽見這話,心裏好受了些,最後看了一眼半明半暗的天空,才走進廚房。
這邊孟仲秋和孟仲冬一起把村裏沿途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人,走到村口的時候,和剛下班回家的孟仲夏撞了個正着。
“三弟,四弟,你們幹什麽呢?”孟仲夏扶了扶肩上的軍綠色斜挎包,走上前疑惑問道。
“哎,正好,二哥,你回來的路上看見青禾沒,這丫頭這時候還沒回家。”找了一路還沒找着人,孟仲秋的語氣不由變得急切起來。
“沒有啊,沒看見,小妹會不會現在已經到家了?咱先回去瞧瞧。”孟仲夏臉色變了一瞬,拉着孟仲秋他們就一起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結果可想而知,孟青禾根本沒回家,而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昏暗下來。
“壞了,壞了。”林愛雲兩眼一黑,差點摔倒在地,還是張文華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兩人對視一眼,驚慌失措地連忙把家中的小孩兒交給王彩晴照顧,然後喊上全家人一起出去找。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周圍的鄰居,紛紛出來看熱鬧,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家裏的東西丢了,沒啥大事。”張文華勉強笑了笑,把其他人敷衍過去後,繼續馬不停蹄地沿着通往風源村的方向走。
女孩子的名聲可不是鬧着玩的,要是讓他們知道孟青禾不見了,那指不定編造出什麽不堪入耳的謠言呢,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先瞞着比較好。
關鍵是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孟青禾到底去哪兒了,去哪兒幹什麽了,萬一只是貪玩去誰家玩了,或者是去散步了,那豈不是白興師動衆了?
如果等會兒在風源村都沒找着人,那到時候再叫人一起找也不遲。
昏暗的山林間,時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動物的叫聲,聽在耳中甚是吓人。
一棵大樹下有一片平地,上面修建着一座簡陋的小木屋,這是村民當年合夥一起修的,專門用來給上山打獵的男人們住的,只是最近幾年附近能打到的野味越來越少,這裏便漸漸荒廢了下來。
此時裏面卻亮着小小的燈光,時不時還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哀嚎聲。
“用力些,是沒吃飯嗎?我說了,讓你用力!”
“放過我吧,求求你了,對不起,我錯了。”
剛找到這裏的江雲馳身子呆滞了一秒,直覺告訴他有些不對勁,可是下一秒裏面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嬌軟嗓音,她在尖叫!
來不及多想,江雲馳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陰沉,兩步邁上木屋臺階,一腳踹開了年久失修的木門,它晃悠了兩下後,徑直倒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壓在了他的身上。
“孟青禾……”擔憂的喊聲在看清眼前的狀況後漸漸消散在唇齒邊。
只見長滿青苔的木板上一排排跪着三個大男人,一個被門壓在地上痛苦掙紮着,另外兩個臉上紅腫不堪,互相扇對方巴掌的動作突然被江雲馳打斷,他們呆愣愣地望着門口,明顯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而不遠處鋪着棉被的木床上坐着一道倩影,兩條大長腿翹成二郎腿,手上拿着一個剛烤好的烤紅薯,在看到他後,驚得掉在地上。
那被烤得黑漆漆的紅薯順着傾斜的木板緩緩停在他的腳邊,被他的鞋子給攔截住。
“江大哥?”孟青禾看見來人,十分驚訝,但是手被燙了一下,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捏住了耳垂。
“你沒事吧?”
江雲馳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不可思議,濃眉微挑,眼神牢牢鎖定在孟青禾身上,上下将她看了一遍,見沒有異樣,方才緩緩呼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放松開來。
見有人關心自己,而且看他的模樣,明顯是奔着救自己而來,孟青禾眼眶瞬間就紅了大半,癟嘴委屈的喊了一聲:“我有事。”
然後朝着江雲馳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過去,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身,将臉埋進他的胸口,再也不想掩蓋自己的情緒,直接大聲哭了出來。
“你終于來了。”
江雲馳一愣,随後伸出手溫柔地按住孟青禾的後脖頸,将她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按了按,握住粗實木棍的另一只手狠狠捏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變得陰森可恐,透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淩厲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被他這樣盯着的田孝國等人不約而同地跪着往後退了一步,特別是知道江雲馳一些傳言的田孝國,那更是恨不得将頭低到地裏去。
“沒事了。”溫柔至極的聲音撫慰着孟青禾惶恐不安的內心,她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然後抽泣着委屈告狀,将他們下午對她做的一切都托盤而出。
“幫我教訓他們,好不好?”孟青禾揚起小腦袋,憤憤地指着那三個正瑟瑟發抖的男人。
她每說一句,江雲馳的臉色就越難看一分,特別是聽到他們将她拖着在山間走,還想對她行不軌之事,他額間的青筋凸起,突然變得陰狠乖戾起來,氣得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江雲馳沉默不語,只是緩緩拍了拍她的頭,随後動作輕柔地将她推到門外,讓她背對着他們。
孟青禾乖乖照做,兩只手交纏在一起,她摳着掌心,內心緊張卻又格外興奮地聽着木屋裏傳出來的求饒聲,她一點兒都不擔心江雲馳會打不贏那群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她只怕他下手太重,傷了人性命。
但是……就算真死了,又如何?那種人渣,就算死上千遍萬遍都不足惜。
如果不是自己耍了小心思,騙過了他們,現在她會經歷什麽惡心事?讓人想都不敢想。
剛才被他們拖上山的時候,孟青禾一直在觀察着周圍,在看到路邊長有幾棵一人高的漆樹時,一個想法就在腦子裏形成了,她按耐住內心的激動,一直等到他們靠近那塊地方的時候,才使出渾身的勁将他們往那邊推。
一時間三人全都倒在了上面,将樹壓倒一片。
“你他媽搞什麽?你以為現在還逃得掉嗎?”王亮抓住孟青禾的衣領就将人給提了起來,氣得伸出手就想打人。
“你打啊,打死我就沒人能救你們了。”孟青禾趁勢拿掉嘴巴裏的破布,嫌棄地彎腰吐了起來。
“說什麽呢?你以為随便編兩句胡話,我們就會相信你嗎?”田孝國嗤笑一聲,以為這只是孟青禾在找借口想逃,便上前抓住孟青禾的胳膊就想将人往山上繼續帶,畢竟這裏離他們臨時落腳的地方已經不遠了。
“我已經給你們下毒藥了,等着吧,沒多久,你們就會感覺到渾身瘙癢,然後就是潰爛起紅疹,最後不出兩個小時就會被活活癢死。”孟青禾也不反抗了,只是面無表情地冷冷吐出這句話來。
這話一出,三人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自己身上,什麽反應都沒有,更是不相信她會随身攜帶毒藥,楊朝學更是直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長發,啐了一口。
“賤人,還在這裏騙你哥哥呢?毒藥?哈哈哈,拿出來給老子看看。”
孟青禾一只手掐住他的手以減少頭皮拉扯帶來的痛感,另一只手則從?????兜裏掏了掏,還真的讓她掏出一塊黃色的紙包,裏面還有一丢丢奶白色的粉末。
“你們肯定沒有這種煩惱吧?長得好看的姑娘當然要随身攜帶一些保命的東西了。”孟青禾煞有其事地将紙包扔到地上,裏面的零碎粉末當即消失在草葉當中。
“這是我以前的爸媽花很多錢專門請老中醫配的方子,你們不信的話,等會兒看身上癢不癢就知道了,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面,這毒藥只有我手上有解藥,你們要是敢對我做什麽,我寧願一死了之,至少還有你們三個給我當墊背的。”
他們在決定對孟青禾下手之前,當然派人調查過她的身份,自然知道她養父母身份不一般,肯花大價錢請人配出毒藥保護貌美如花的女兒,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楊朝學還真覺得身上開始有些微微泛癢,他不禁有些煩躁地低罵道:“愣着幹什麽?先把人帶回去再說。”
一邊罵,一邊伸出手撓了撓小腿。
孟青禾餘光瞧見這一幕,瘋狂跳動的小心髒才放松下來,鎮定地主動跟着他們往前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也看傻了其他三人。
莫非真的有毒藥?
還沒等走到木屋前面,三人就開始用力抓撓起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甚至連臉上都不放過,男人的力氣大,沒一會兒那身皮子就沒法看了,全是紅腫的抓痕,可就算撓成這樣了,他們還是在不停地抓撓身上發癢的部位。
孟青禾站在木屋的臺階上面,冷眼瞧着這一切,只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得很,啊對了,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有兩個傻.逼嚷嚷着要壞了她的清白。
只不過上次她是用荨麻草,這次用的是漆樹,兩者都有同樣的功效,那就是人的皮膚一旦觸碰到它們,沒過多久就會瘙癢難耐。
有時候瘙癢比重傷還讓人難受!!!
漆樹在農村很常見,也有人知道它的危害,但是現在天暗了下來,剛才他們三人估計都沒看清自己摔倒壓着的是什麽樹,不然不會在她說是毒藥的時候不反駁,現在更是一臉驚恐的模樣。
所以孟青禾開始默默在心裏倒數着數字:“10,9,8,7,6,5,……”
十個數還沒數完,楊朝學已經朝她撲了過來,口裏喊叫着:“解藥,解藥,快把解藥給我。”
“臭婆娘,他媽的快把解藥給我。”田孝國也跑了過來。
“敢碰我,我就死給你們看,大家都別活了。”孟青禾梗着脖子,輕聲細語地說完,就見他們果然停住了腳步。
這種人渣比普通人更怕死。
田孝國一邊撓着癢,一邊話鋒一轉,讨好地說道:“你到底怎樣才肯把解藥給我們?我們送你下山,孟小姐孟同志你看行嗎?”
孟青禾沒有回話,默默轉身往木屋裏走,剛打開門,裏面就傳來一股悶臭味,她嫌棄地揮了揮空氣,用手捂住鼻子,等适應了才松開手。
走了這麽遠的山路,孟青禾其實已經很累了,至少現在沒有力氣走下山了,還不如休息一會兒再走,再者,怎麽能這麽輕松就放過他們呢?
孟青禾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微笑,轉身對着剛進來的三人道:“跪下吧。”
沒過多久,木屋內的聲音漸漸停歇。
江雲馳擡手随意擦了擦臉上濺到的鮮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