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氣候仍然十分炎熱，太陽仍然烘烤着大地，整個阿拉安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烤爐，而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就像烤爐裏擺好的食物，有誰見過食物逃出烤爐嗎？

但是這一刻，看見那兩輛推車上微微晃蕩的清水，亞利居然有了自己逃出烤爐，奔向夢想鄉的錯覺。

他握緊了手裏的武器，眼神在陽光下閃着獵隼一樣的光芒。就在這片刻之間，他決定打劫這一隊人，更準确地說，是偷竊。

因為他太需要水了，他的妹妹再沒有水喝，就要病死了，金幣雖然可以幫助他們強健身體驅逐病魔，但如果沒有食物和水，人類就像失去了根系的植物，很快就凋謝枯萎。

這件事很冒險，但如果成功了，他的妹妹就能活下來。

亞利躲在枯黃的灌木裏，他身上褐色的衣服和黝黑的皮膚令他在這片死林裏就像隐形了一樣。

他目光緊盯着遠遠過來的那一隊人，用眼神和經驗評估這些人的實力。一共有十五個人，領頭的是個強壯的女人，她身上披着遮擋陽光的白袍，露出的一張臉十分有神采，嘴唇色澤粉紅、形狀飽滿，看上去就不缺水喝。也是，他們能夠推着這麽多水出來，怎麽會缺水呢？

她後面跟着的十四人有男有女，但每一個都很強壯，也很警惕，身上背着弓箭，手裏拿着大刀，其中只有四人負責推車，其他人都拱衛在旁邊。看他們行走的方向，應當是要穿過這片死林前往耶加城附近的一個部落，他得趕在那之前動手。再過一會兒，就是太陽最烈的時候，再厲害的人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辛苦趕路，

他并不貪婪，他只要偷到一桶水就夠了，他跑得很快，連最快的沙獸都追不上他，而這些人卻有更多的水要守護，分不出太多人追擊他，而且這裏的地形他相當熟悉，只要甩開追殺他的人，他就能把水帶回去。

亞利思考了一段時間，認為這個計劃可行，他舔了舔已經長出血痂的嘴唇，把手裏的武器握得更緊了。

就在這時，那推着兩車水的隊伍停了下來，然後領頭的那個女人沖遠處喊了一聲，“賣水了，來自天神後花園的純澈淨水，一桶只要五十個金幣！”

亞利：！！

而此時，遠處那幾個步履蹒跚的人也走近了，他們是附近部落出來尋找水源的人，看着兩個推車上滿滿的桶裝水，都驚呆了，結結巴巴道：“我們沒帶、那麽多……金幣，能、能買一點點嗎？”

莎娜露出一個模仿了遲意深的笑容，“當然，你們有多少金幣就能買多少。”最後這幾個人湊了三十金幣，買了大半桶，用自帶的水囊裝了回去。

他們竟然真的在賣水？而且價格比耶加城裏還便宜？亞利震驚地看着他們熱熱鬧鬧倒水收錢的場面，猶豫片刻，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安蒙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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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喪的巴斯收拾掉那幾個頭顱，甚至把灑落地面的血也擦幹淨了，才垂着腦袋走回去。

沉重的腳步落在地上，他一邊走，一邊思考店主說的那句話。

——是什麽讓你們覺得，我們會喜歡這種東西？

巴斯并不是一個只會賣弄強壯和武力的莽夫，否則他不能在大河部落當了那麽多年的首領，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驚恐和畏懼。

雖然店主一直強調自己只是個商人，但是所有人都自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店主口中說的「我們」，指的一定是和他同等位階的神明，這麽說，神明竟然不喜歡他們獻上的祭品，為什麽呢？難道他們一直以來的做法都是錯誤的？

難道他們一直以來的祭祀，都是在冒犯神靈？難道阿拉安的災難正是因此而來？

巴斯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因為大河的水位一直下降，他也幹過搶劫路人、侵略其他部落的壞事，但他也有自己的妻子兒女，一想到他今天的舉動很有可能導致自己乃至自己的親人遭受災難，巴斯的腿就軟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河部落的首領伊瑪找到了他。

大河部落和小河部落的矛盾因為突然降臨的小賣部，不知不覺就消解了，現在他們共同在小賣部周圍紮起帳篷，形成了新的聚居點，既是為了防止被其他部落的人占據了小賣部周圍最好的地段，也是為了守衛這裏，不讓一些不長眼的人破壞了那位大人的安寧。

巴斯走到小河部落的帳篷裏時，大河部落新選出的首領巴幹也在。

巴幹也是個肌肉壯漢，一看見巴斯，他就露出了嘲諷的笑，“嗨，巴斯，你的妻子孩子我替你照顧得很好。”

是的，在巴斯被那位大人懲罰的當天，他的妻子立刻就帶着孩子嫁給了巴幹。

對此，巴斯不但不憤怒，反而松了口氣。不錯，他的妻子是個精明的女人，一看就能很好地保護他的後代。因此他裝作沒聽見巴幹的嘲諷，在地上坐下，對伊瑪道：“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伊瑪看着他，“那位大人今天早上說的話，我想你們都已經思考過。”

巴斯和巴幹都沉默了。

伊瑪眯着眼睛，慢慢道：“你們也知道，這些年我翻找了很多記錄，甚至跑去遙遠的其他部落尋找那些沒有被記錄下來的知識，我收集很多關于神明的傳說。我發現，并沒有任何一則傳說，明确地指出了神明需要活人祭品。少數的那幾則的年代，也是在活人祭祀之後的了，并不是源自遠古的傳說。”

巴幹道：“我記得一個傳說，大概兩百年前，有個人在祭壇上自殺，然後天空就下起了雨。”

巴斯道：“我也記得一個傳說，在雨神若羅迪不肯收起威能的年代裏，好多人的家園被暴雨沖垮，人們在洪水中失去生命和財産，直到有個人意外撞死在祭壇之上，不久後，暴雨就停止了。”

于是那時候的人們根據這些經驗，判斷出天神需要活人作為祭品。

後來旱災降臨，阿拉安舉行過好幾次活人祭祀，最多的一次殺死了三千個奴隸，然而天空始終沒有下雨。因為沒有效果，所以這些年舉行活人祭祀的少了，只有耶加城還每個月都進行一次祭祀。

伊瑪說道：“可是事實證明，過去的我們有多麽淺薄。那位大人揮揮手就有甘美至極的淨水和甜蜜柔軟的面包，相比起這些，人類的屍體多麽肮髒，沒過多久還會散發出惡臭，而神靈的花園應有盡有，過去的我們認為神明需要血肉祭祀，簡直就像是蝼蟻幻想太陽害怕融化，多麽的可笑和愚蠢，對于天神來說，我們一直在用腐朽的屍體亵渎祂，我想這才是阿拉安旱災不停的根源啊！”

伊瑪越說越激動，蒼老的面龐也漲紅起來。

而巴斯和巴幹身體顫抖，這兩個壯漢已經因為驚恐說不出話來。此時他們才想起，前人所謂的經驗，對神明的猜度，簡直可笑至極。也許那兩個被載入歷史的事件只是巧合呢？也許雨神若羅迪停下暴雨，只是因為恰好對他們這些卑微的蝼蟻生出了憐憫呢？無所不能的神，如果真的需要活人血肉，何須等到他們獻祭呢？

許久之後，伊瑪才恢複平靜，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在天神仁慈，并沒有放棄我們。現在，該到我們向天神證明自己的時候了。”

巴斯和巴幹都看着她，伊瑪緩緩說道：“我們要将活人祭祀是在亵渎神明的事公開，我們要向殘害同胞的耶加城發起挑戰。”

這一刻，這一位風燭殘年的老年女性，展現出了叫巴斯和巴幹這種壯年人都心驚的銳氣。

——

藍星下午一點半。

遲意深接完了貨物正要穿回阿拉安位面，忽然聽到了系統提示音。

【叮咚，阿拉安位面文明進化加快，目前進度1%。阿拉安位面文明進化進度抵達100%時，宿主将獲得榮譽成就以及豐厚獎勵。】

遲意深咦了一聲，正要打開系統面板查看，忽然被人喊住了。

“遲、遲意深？”

作者有話說：

哈喽？來個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