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位面超市的會談室內, 遲意深耳機裏傳出周部長反駁的聲音。

周部長：“我認為這并不妥當，你的觀點也不能完全說通。第一點，假如食品和殺蟲劑內真的擁有他所需要的資源, 那麽他根本沒有必要暴露，也根本沒有必要必要做出這種引起舉國注目的舉動，他完全可以暗中轉移, 畢竟殺蟲劑和食品每年的産量和銷量巨大，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在幾乎碾壓的科技手段下, 他想要藍星上任何資源，都不是難事。第二點，如果按照你的說法, 他是放出怪物危害藍星安全的危險分子, 那麽在擁有碾壓級別的技術前提下, 他根本不必采用如此溫和的手段，他明明可以強硬掠奪，而不是将武器出售給我們只為了賺取鈔票, 難道他不怕我們研究吃透技術, 然後再反過來控制他嗎？”

“這……”鄭浩敏語氣遲疑，“的确有些解釋不通。”

周部長繼續道：“假設他的本意是侵略我們, 那麽在雙方科技差距巨大的前提下, 正确的做法應當是技術封鎖，而不是友好互通。”

鄭浩敏：“可是光憑這一點, 也不能說明他是友非敵。他如今手段溫和, 還有另一種可能, 一是暫時沒有辦法完成侵略；二是他在拖延時間等待他的同伴降臨。”她說着又自己反駁了自己, “不, 如果是這樣, 那麽他也完全不必向我們出售武器。如果他不在網絡上發布預言，如果他不提前去千湖山，我們根本不會将這三件事跟他聯系起來，也根本不會去調查他。”

鄭浩敏越說越覺得這其中矛盾重重，“這位遲先生，他在網絡上預警，去長亭路救人，将檢測器和槍送到我們手裏……卻在引導我們過去後，亮出一個對他有害無利的身份？他究竟想做什麽？”

周部長也覺得這裏面很蹊跷，相比起鄭浩敏，他一開始對那個人的戒備更甚，他對遲意深的看法是在他展現出技術和武器之後改變的，但是他也不明白對方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這難道不是反而加深了他們對他的懷疑和警惕嗎？

在兩人的思維陷入僵局之時，鄧将軍開口了，他有些蒼老的聲音從屏幕中傳出，“鄭局長，我覺得，你似乎對那位遲先生太過信任了。”

鄭浩敏聞言懵了一下，周部長也露出茫然之色，兩人都懷疑是不是鄧将軍口誤了。只見鄧将軍接着道：“你既然不相信他展現出來的誠意，那為什麽對他那所謂的外星身份深信不疑呢？”

鄭浩敏瞳孔震了震，忽然明悟過來，不錯，為什麽她對那個小雲朵的話深信不疑呢？為什麽就絲毫沒有懷疑過他所謂的外星身份呢？

周部長和鄧将軍等待了片刻，就見鄭浩敏以回憶的口吻道：“我在第一眼看見那位遲先生時，就有一種強烈的不安，但是在走近位面超市後，所有的負面狀态就都消失了，我感到很舒适，像是剛剛睡了很美的一覺。”她沉吟道：“位面超市內似乎擁有一種對我們十分友好的能量，跟着我一起去的人也反映過這個情況。”

她想起貨架上那塊赤金色的石頭，神情不由舒緩了幾分，“所以将軍您的意思是，目前造成這一切矛盾的原因，是他在身份這個問題上說了慌？”

鄧将軍道：“這兩天一直在翻看你們傳真過來的資料，我認為，那個年輕人身上的确有很多神秘的東西，但他對我們、對這個世界，應當不至于有惡意。”他的語氣裏滿是懷念的感慨，“當我第一眼在視頻裏看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孩子，一定是我們祖國開出的花、結出的果。”

鄭浩敏和周部長聞言露出震驚之色，鄭浩敏急急道：“您的意思是，他是我們的……”

鄧将軍點頭，面前這兩人雖然已至中年，但在他眼裏，還是曾經在他膝頭聽他講故事的晚輩，更何況這場視頻通話并非十分嚴肅的會議，因此他的語氣十分柔和，“你們見的人越來越多，應該也能看出來，不同行業、不同文化的人擁有不同的氣質。同樣接受過良好教育，從小在祖國長大的同胞跟從小在外國長大的華人，那一看就不是一樣米養出來的人，更何況差了一個世界那麽遙遠。”

鄧将軍能說出這些話，靠得當然并不是視頻裏看的那幾眼，遲意深十三號之前的信息都被未知的力量模糊掉，但是13號以後他建立的聯系并沒有消失，他将何崇的描述、将遲意深曾經坐網約車的錄音，将他在進貨時與客服的聊天內容一個不放全都看過。語言習慣完全符合，砍價殺價的架勢也很熟悉。而這些內容，不是一個第一天來到中州國的人可以完全融會貫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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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藍星人我不能肯定，但他是在國內長大，這一點毋庸置疑，擁有中州國的血統并不能算是同胞的證明，深刻認同接受祖國的文化，才是我們的同胞。”鄧将軍道：“既然是同胞，那麽他就跟任何一個國人等同，我們為什麽不能相信他擁有一顆想要保護祖國的心呢？”

鄭浩敏：“既然是這樣，那他為什麽要說一個外星人的身份，這不是畫蛇添足嗎？直接說他是得到了某些機緣不成嗎？”連大觸手都有了，怪物都降臨了，鄭浩敏認為就算此刻有人告訴她有魔法修仙隐藏在人間她也不驚奇了。

鄧将軍搖頭，“這個年輕人也并不傻，他這樣的說法，絕不是畫蛇添足，倒像是要跟中州國撇清關系。”

鄭浩敏愕然，“為什麽？”

周部長卻恍然道：“潦倒街頭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他是在擔心這份財富會引來許多麻煩？”

鄧将軍：“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擁有那些東西的，但這份巨大的財富必然引人垂涎，我看這年輕人并不信任你們，擔心你們會拿親友威脅他，因此撇開一切關系倒也是人之常情。”

周部長感嘆，“冒着被我們懷疑的風險也要維護親友的安危，這是個好孩子啊！”

鄭浩敏說出了之前周部長說給她聽的那句話，“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放松該有的警惕和懷疑。”

鄧将軍哈哈笑起來，“不錯，警惕使人清醒，懷疑使人求知。祖國擁有你們這樣的人，是國之幸事啊！”

鄭浩敏和周部長同時低頭敬禮，面上顯出羞愧。他們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

鄧将軍道：“關于把控殺蟲劑和食品生産線這一條，就不必再提了。既然他要跟我們做生意，那就按照做生意的标準來，只要他能持續不斷為我們提供先進武器，我們就能滿足他的一切合理要求。哪怕這裏面當真有我們無法解析的資源，難道死死壓着不讓別人拿到，我們就能解析出來了？先拿到武器和設備，提高技術和生産力，抵禦即将到來的災變，才是重中之重。”

“是。”兩人齊齊答應。

眼看這場視頻對話将要結束，鄭浩敏忽然想起什麽，開口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将軍，我懷疑那只大觸手、以及那些不知從哪兒來的怪物跟遲意深有很大關系。”

周部長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怎麽又将遲意深跟怪物扯上關系了？“剛剛的那一通辯論不是已經足以說明怪物不是他放的了？”

鄭浩敏沉吟道：“這是兩碼事。我認為，也許那些怪物跟他是敵對關系。一開始那些變異的怪老鼠就是為了那把槍才爬上辦公大樓的，今天我們走進位面超市沒多久，就有怪物突襲，起先我以為這些怪物仍是沖着那把槍來的，後來仔細想，如果是沖着那把槍，那我們這一路上都沒有出現任何狀況，怎麽遲意深現身沒多久，怪物就來了呢？所以當時我懷疑那幾只怪物是遲意深放出來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的。但是現在想想，會不會那些怪物從一開始針對的就是遲意深，而不是槍呢？那幾只怪物當時撲過來的方向，的确更像是沖着店主去的。他的生命安全受那些怪物脅迫，所以他才願意出售武器，想要我們幫助他清理掉這些威脅……”

周部長颔首，“根據那篇預言來看，以後的怪物會越來越強，确實也有這個可能。”

只是這麽說，未免有受那位店主連累的意味，鄧将軍搖搖頭，“老虎在撲殺獵物時，會先沖着脖頸下口。”因為那裏的血動脈和氣管決定着獵物的生命，如果咬住了脖頸，這獵物就再也沒有掙紮的餘力了。

鄧将軍的意思是，那些怪物知道遲意深是人類的希望，所以選擇率先摧毀他！

兩人齊齊色變，幾秒後，鄭浩敏面色微微發白，凝重道：“請您放心，如果有機會，我們用盡一切手段，也會保護那位店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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