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安月只來過芷蘭中學一次。

一中和芷蘭分別在這個城市的兩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當初安月選擇了一中後，兩個人約定不見面，但是保持每周起碼三封信。

最初的時候，陳安月每一次的信紙都會精挑細選，末了再在信封裏塞幾片玫瑰花瓣，其宇就簡單得多，每次都是素淨的白紙，但是每次都會畫一朵花或者一個卡通人物。安月每次撫摸着那些畫，就好像能感覺其宇那不斷揮動畫筆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指尖輕輕掠過。随着學業越來越重，安月也沒了時間和耐心去精品店淘好看的信紙，每次都是随手扯到一張是一張，有時候甚至是演算了一面的草稿紙，其宇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白紙。

陳安月是在連續一個星期沒有收到其宇的信的情況下去芷蘭的。

高三了不好請假，安月向老師撒謊痛經請了半天假，坐上了去芷蘭的公交車。安月看着車窗外慢慢倒退的一個個店鋪，廣告牌，心裏忽然就有點忐忑不安起來，她和其宇一直都沒有給過對方承諾，那他們之間算什麽呢，如果其宇在芷蘭有了更好的選擇，她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選擇一直在一起。

這個問題在安月下了車之後就有了答案，她後悔了。她下了車剛剛站定，另一趟公交車也停了下來，一男一女一前一後牽着手下了車。安月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定定的看着那雙指節分明的手，那雙為她書寫，為她畫畫，在星空下也牽過她的手，此刻，正牽着另一個女孩的手。所以，她後悔了，後悔玩什麽狗屁主角游戲了，就算自己最後真的變成了美好的女主角，她的至尊寶也不在了，她應該一直呆在其宇身邊的，不應該任性的自己獨自一個人走開，讓張黎有了可趁之機。

那時候的想法真是簡單，只要我們呆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們哪裏知道，經得起流年，經得起平凡的愛才是永恒的。

其宇發現安月的時候，她已經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了，其宇轉身對張黎說：“謝謝你，我等下自己回教室就行了。”然後走到安月面前，準備用手拭去她臉上的淚。

“你別碰我。”安月打掉其宇的手，倔強地扭過頭不看其宇。

“小安，你怎麽了，大老遠的跑來不會就是為了給我看臭臉吧。”其宇依舊好脾氣的給安月擦眼淚。

“為什麽一個星期都不給我寫信？為什麽你在上課時間會從外面回來？為什麽你又長高了那麽多？”安月問着問着就覺得自己似乎不那麽理直氣壯了，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為什麽你會和張黎一起？”

“什麽？”其宇故意低下頭，扯着耳朵問。

“你和張黎現在是什麽關系？”

“什麽？什麽？”

“我說，你怎麽會和張黎一起從外面回來，還是上課時間，你們是什麽關系，你們在一起了嗎？”安月扯着其宇的耳朵使出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媽呀，小安，原來慧姐給你取名‘高八度’的确是名副其實的，我耳朵都要震聾了。”其宇用手掏掏耳朵，“我說，小安，你是在吃醋吧？”

“是啊，我就是在吃醋，醋壇子都打翻一壇了，不是，是一缸，你都和張黎一起了還不準我吃醋嗎？”

“呵呵，小安，你不是還說讓我用三年的時間考慮清楚嗎，那你還吃醋？”

“我，我後悔了不行嗎？對，我就是後悔了，我不給你時間考慮了，也不給你選擇別人了，怎麽樣！”安月一副理所當然地朝其宇吼。

“那我不能考慮別人了，誰對我負責啊？”

“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安月怎麽覺得她和其宇的對話越來越不正常呢，不對不對，她還沒搞清楚剛才的事情呢，“你，你別岔開話題，你還沒回答張黎的事情呢！哎，算了，我不問了，反正你以後不能考慮選擇別人了，今天就當我沒看到。”

其宇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可人兒一臉大義寬容，眉毛卻幾乎皺到了一起，眼珠還滴溜溜地轉的可愛模樣，“其實我腳受傷了，已經在家休息一個星期了。”

“你腳受傷了？哪裏，我看看。”安月一聽其宇說腳受傷，一下子慌亂了起來，“怎麽會受傷呢？”

“和長怡打友誼賽的時候扭到了。”

“打籃球？”

“嗯。”其宇一邊回答安月一邊後退，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那個，安月，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要再掀我的褲子了。”

“啊？哦。”安月這才驚覺在校門口她和其宇一進一退的，是挺引人注目的，再加上其宇那樣一喊，老天，保安大叔已經湊過來看熱鬧了。安月趕緊拉着其宇往校園裏走，“其宇，我送你回宿舍吧。”

“唉，小安，你慢點，我還是傷患。”

“啊，我忘了。”安月慢下腳步，突然回頭，咬牙切齒地說：“覃其宇，你不要告訴我，張黎照顧了你一個星期！”

覃其宇望天，老天，女人比你還善變啊，“當然不是，今天我要來上課，我媽就叫她送我去教室。”

“哦，不對，你們下車的時候是牽着手的。”安月其實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

“本來她是扶着我的胳膊的，下車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就滑到我手裏了。”到底是年少啊，說的都是大實話。

“滑到你手裏，你就牽啊！沒牽過女孩子的手啊！”安月聽到又炸了，面對面和其宇站着，蠻橫地牽起其宇的雙手，“現在雙手都牽過了，知道什麽感覺了吧！”

“嗯，知道了。”其宇老老實實地讓安月牽着，一瞬不動地看着她。

“知道了以後就不要牽別人的了，你的，明白？”

“遵命！”其宇敬了一個軍禮，然後牽着安月向前走，“小安，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啊？”

“想去的地方？怎麽了？”

“要是你沒特別想去的地方，我們畢業旅行就去西雙版納吧。”

“畢業旅行？西雙版納？嗯，好啊，我也一直很想去呢！到時候我們就四個人一起來個浪漫西雙版納行！”

其宇寵溺地揉揉安月的頭發，“嗯。”

安月恍恍惚惚的把整個芷蘭都晃完了，最後來到學生公寓樓下的那片假山，那一次，她和其宇定下畢業旅行後，他們四人就是坐在這裏的石凳上聊了整整一個下午。那時候，他們多麽年輕啊，談天論地，青春逼人，只要大家在一起，就覺得這個世界怎麽樣都是美好的。如今，當初親密的四個人，其宇因為三年前的悔婚已經和大家決裂，浩子大三那年就遠赴澳洲，歸期不知幾何，蚊子已嫁做人婦，開始了一段嶄新的人生旅程，只有她一個人活在回憶裏，不可自拔，不斷緬懷他們那逝去的青春。她知道，也許當時的相處并不如她記憶中那樣清冽、芬芳，但歲月是個好東西，它會選擇沉澱那些她想記住的挂念的那些回不去的青澀的年少時光，然後，溫暖她的心房，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