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來啊,比慘啊

“我一直僞裝得很辛苦。”我哀愁地嘆了口氣,道,“你應該聽說過我是被我爸下放到這裏的吧?你就不好奇我爸就我一個兒子,我做了多大的錯事他才會生氣到把我丢在這兒不管不顧嗎?”

“難道是因為你喜歡男……”莫雅吃驚地捂住了嘴。

我沉痛地點頭:“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這嘴啊!不同于表面的鎮定,我內心已經在狂甩自己巴掌了。我到底在說什麽啊?

“對、對不起啊,是我誤會你了,我……我太自以為是了。”莫雅不知所措地道歉,耳朵都紅了。

“這件事現在整個一中只有你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保守秘密?如果讓其他人知道,我在這裏就待不下去了。”如果讓其他人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也待不下去了。

“哦哦,好的……”莫雅不愧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一點猶豫也沒有就答應下來,甚至伸出三指,在我沒有任何要求的前提下自發地發起誓,“我莫雅若日,一定會幫米夏保守秘密,如有違背,山君降災,死後下阿鼻,來世不為人!”

我頭皮都炸開了,一把按下她的手:“我相信你的,倒也不用發這麽重的誓。”

莫雅笑了笑,顯出臉頰上兩個淺淺的梨渦:“沒關系的,只要我管住自己的嘴,誓言就只是沒有意義的文字,傷害不了我。”

哎,還是好心動啊。可惡,莫雅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啊?便宜那小子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我倆也準備回去了。我走在前邊,到門口時,發現門竟然沒有關嚴,還留了道縫。

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想着,我握住了門把。

“恰骨?”

伴着索吉疑惑地呼喚,門漸漸拉開,賀南鳶回眸的身影一絲不落地撞進我的視野。

媽媽,這個世界我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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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索吉本來只看到了賀南鳶,結果見我和莫雅從屋子裏出來,驚訝地眼都睜大了,“你們三個在開什麽秘密會議嗎?”

莫雅看看身旁的我,又看看對面的兩人,慌忙道:“你們剛才聽到我們說話了嗎?”

索吉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啊,我剛到。我就是去上廁所的,誰知道你們在裏面說話啊。”

賀南鳶也搖頭:“沒有。”

莫雅松了口氣,可能多少有點尴尬自己搞了這麽大個烏龍,她看了眼時間就說要和索吉回學校做作業了,跟我們告別。

索吉被她拖着往外走,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不住回頭,叽叽喳喳說着層祿話,像是在問莫雅為什麽要走。

走廊裏只剩下我和賀南鳶。

我開始認真思考,這時候如果把他拖進旁邊的屋子殺人滅口,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視線順着肩膀落在他的手上,光是一雙手,就要比我大一圈,這就是十厘米的身高差嗎?

他這一拳下來,我可能會死。

“我去上廁所。”

那只看起來十分有力的手輕輕晃動,賀南鳶往走廊另一頭走去。

我回過神,忙叫住他:“賀南鳶!”

他頓住腳步,稍稍偏頭看過來。

我抿了抿唇:“你是不是聽到了?”

賀南鳶:“……沒有。”

沒有你為什麽要猶豫??那長達兩秒的停頓是怎麽回事??

賀南鳶絕對聽到了!這個詭計多端的鄉巴佬,先是故意告訴莫雅我喜歡她,讓她給我發好人卡,然後覺得不放心,還要親自過來看我怎麽被無情拒絕的!一定是這樣,他一定聽到我和莫雅對話了!

我瞪着賀南鳶遠去的背影,心中怒火燎原,燒得我五髒六腑都在痛。

回到包廂,左勇還在那兒玩桌球,郭家軒幾個則在聊天。

我告訴郭家軒他們莫雅和索吉已經走了,高淼抱怨怎麽也不跟他們打聲招呼。

“今天我住學校,你自己回去,明天記得早點來,幫我把書包帶來。”我跟郭家軒道。

“怎麽了?幹嘛沒事住學校啊?”郭家軒停下理牌的動作,有些納悶,但很快,他又好像無師自通一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懂了我懂了,你放心……”他湊近我耳邊小聲道,“弟弟你大膽追愛,哥哥我為你保駕護航。”

你懂個屁你就懂了。

我更糟心了,見桌上還剩許多調料,拿起一瓶料酒就往嘴裏灌,把郭家軒他們都看呆了。

“這是……這是做菜的。”方曉烈弱聲提醒。

我狂飲幾口,将瓶子重重放回桌上:“浪費可恥。”

方曉烈像是被我這擲地有聲的四個字震撼了,走時特地把剩下幾瓶醬油醋什麽的都給帶回了家。

“你路上騎慢點。”

我才說完,郭家軒油門一擰,已經飛出去十米。他沒有回頭,只是舉手擺了擺,算是知道了。

我跟着左勇與賀南鳶後頭一道回了學校。左勇寝室與我們不在一頭,在樓梯口就跟我們分頭走了。

周六的關系,整座宿舍樓都是靜悄悄的,走在走廊上,都能聽到腳步的回音。

賀南鳶掏出鑰匙開了門,我等他進去了,一握拳,飛快閃進去反手關了門,然後朝他撲了過去。

他早有防備,迅捷地一閃身就躲過了我的偷襲,還順道絆了我一腳。

我摔到地上,一股熱血上頭,本來只是想打一架出氣,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一招掃堂腿,賀南鳶也被我掃到地上。

我抓準時機,翻身就要騎到他身上:“我做什麽了你就這麽恨我?成績差就人品差嗎?海城的就都是渣男嗎?你爸渣關我屁事?你這是地域歧視你知不知道?”

賀南鳶準确接住我落下的拳頭,眼神都變了。

琥珀本來是溫暖的顏色,在他身上卻只能讓人聯想到野獸的眼瞳,充滿危險。

“莫雅說的?”

我不自覺瑟縮了下,努力想要掙脫開他的桎梏,咬着牙不回答。

我的沉默越發激怒了對方,賀南鳶不費吹灰之力地一把将我掀開,像押犯人那樣按着我的肩膀把我壓在了地上,手臂反折在腰間,用膝蓋抵住。

“莫雅說的。”他的聲音比山南的冬天還冷。

我用另一只手撐着地,試圖把他頂開,但他就跟一座無法撼動的山一樣,始終牢牢地壓着我,紋絲不動。

“不是,我做夢夢到的!”我怒吼着,胸口因為劇烈的運動和情緒起伏窒悶不已,身上一會兒功夫就出了層汗。

“就你還想跟我打?”賀南鳶抓着我頭發,将我臉又按回了地面,“服不服,還打不打?”

他完全壓制了我。

“不服!”五指摳着地面,攥緊成拳,我用力到身體都在顫抖。

壓着我的巨山毫無預兆地移開了。我身體一輕,猛地爬起身,捂着那只酸痛的胳膊,警惕地拉開與賀南鳶的距離。

他手心向上,朝我招了招手:“不是不服嗎?來啊。”

也不管什麽策略章法了,我只管發洩自己的憤怒,低吼着沖向了他。

“你以為就你們娘倆苦嗎?我和我媽也很苦啊!”

賀南鳶抓住我肩膀上的衣服,腳下又是一絆,同時雙手使巧勁将我往後一推。剎那間的功夫,我就坐到了地上。

但我很快爬起來,喘着氣再次沖向了賀南鳶。

“我媽生病,太痛了,就去國外安樂死,你這鄉巴佬知道什麽是安樂死嗎?”我将他推到門上,發出一聲沉沉的悶響,“她不想我看着她死,沒帶我去,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她。我爸沒兩年就娶了別人,對便宜兒子比對我還。我……我不過就是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一個所有男初中生都會犯的錯誤,他就把我丢到這裏不聞不問!”

感到肩膀上的阻力一減,知道他是愣神了,我揚起拳頭就朝他那張漂亮的臉揮了過去。

本來沖着眼睛去的,落下的前一秒換了位置,拳頭結結實實落在賀南鳶面頰上。

他被我揍得偏過頭,幾乎是本能地反手也給了我一拳。

這拳打在我的太陽穴上,我踉跄着摔倒,甩着頭,半天眼睛都是花的。

我索性不動了,懶得動,坐在地上擡頭看賀南鳶,啞着嗓子道:“你過年還有你舅,我過年身邊都沒個家人,只能看着別人阖家團圓、其樂融融!誰比誰慘?”

來啊,比慘啊!

寝室裏一時只有我和賀南鳶粗重的喘息聲,我們對視着,彼此臉上忿恨難平,誰也不讓誰,卻也沒有誰再發動進攻。

然後,賀南鳶就走了。

就像不想再待在有我的空間,他沒說一個字,喘勻了氣,轉身就拉開門出去了。

我以為他是不會回來了,不止今晚,可能以後也不會回來了。我是他的話,現在就立馬去找宿管阿姨換寝室。

可沒想到的是,晚上十點,他竟然又回來了。

我躺在床上,聽到開門的動靜,立馬就關了手機蒙上了被子。

寝室黑着燈,他也沒開,就這麽摸黑上了床。

我翻了個身,不小心碰到眼尾的傷口,不由痛嘶了聲。

賀南鳶那邊動作一頓,過了會兒才又接着往上爬。

我在怕什麽?

躲什麽躲?

他都不躲我幹嘛要躲?

我動作幅度巨大地踢了踢被子,将虬結的被子踢得松散開來,随後從枕頭下掏出手機,連上郭家軒,也不關音量,就這麽打游戲。

這可謂嚣張至極,換以前賀南鳶肯定忍不了,可今天他竟然忍了。我可以感覺到他一直沒睡,這讓我總是分心。

打到十一點,我主動跟郭家軒說不打了,收起手機閉上了眼。

當晚我又做了夢,這次卻和之前的都不一樣。

無數的星團在我身邊閃爍,我似乎又變成了無數細小的微塵。這些“我”停在一張堅韌巨大的薄膜前,有什麽在召喚我,讓我努力想要擠進去,去到了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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