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王夫人還真不能拿王熙鳳如何,她算是看明白了,鳳丫頭這個人愛錢如命,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別的都好說,想讓她往外拿錢,比要她的命都難。
王夫人沒法子,賈政那邊又催得緊。只好去查看自己的體己。可她的體己大多是些古玩玉器古董字畫之類的,能流動的現銀全拿出去放利錢了。王夫人也舍不得變賣鋪子古玩,少不得讓周瑞家的将放出去的錢趕緊收回來。
王夫人催得緊,周瑞和他媳婦沒法子,只得照辦,催的更緊。有些實在還不上錢的人家,少不得買房子買地,甚至賣兒賣女來還錢。
終于,出事了。
原來這家男人生了病,他媳婦沒錢醫治,只好去借印子錢。原想着等男人病好了,出去找個事做,就能換上錢。誰知道利滾利,男人拼死累活賺的錢還不夠還利息的。實在還不上錢,家裏被要債的堵了門。
男人沒辦法,心裏也怪媳婦當初為何要借印子錢,聽了鄰居的話,将媳婦賣了,折算些銀子。
誰知道他媳婦是個烈性的,得知男人要賣了自己,心中絕望,不顧已有了六個月的身孕,一根繩子吊死在了家裏,一屍兩命!
男人看到媳婦死了,心中又痛又悔,媳婦當初也是為了給他治病才借錢的,自己怎麽能糊塗脂油蒙了心呢!絕望之際,幹脆随媳婦孩子一起去了。
一下子逼死了三條人命,底下的人也有些害怕,報給了周瑞。
周瑞做這樣的事不是頭一天了,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每年都有還不上錢自殺的。他根本沒當一回事,只是罵了底下人一頓,讓他們以後注點意,眼睛放亮一點,人死債消,損失的錢可怎麽拿回來?
又讓他們加快速度,主子等着用錢,趕緊把放出去的錢收回來。
不出半月,又逼死了兩個,放出去的錢也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實在收不回來了。
周瑞點了點錢,打算讓媳婦給太太送去。
誰知道家中大門忽的被破開,一群衙役破門而入,直接将周瑞抓走了,一起帶走的還有堂屋裏的一箱子借票。餘下的人在周家查抄起來。
原來忠順王府一個管事的小妾的娘家,和之前自盡的一家人在一個巷子裏,小妾回娘家的時候,聽家裏人說起此事,唏噓不已,回去後就當新聞講給男人聽了。
那管事也是個乖覺的,立馬打聽清楚,知道周瑞是賈家二太太的陪房,又知道王爺和賈家有些不睦,立馬将這事透露給了忠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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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順王是義忠親王的兒子,當年的太子被太上皇猜忌,地位搖搖欲墜,意欲逼宮自立,卻因以賈家為首的一幹臣子臨陣倒戈,以至于功敗垂成。太子為了保全兒子,自裁謝罪。太上皇當時震怒,末了回想起來,又心疼兒子,才追封了義忠親王,又将親孫子封為忠順王。
若不是賈家等人倒戈,義忠親王未必不能成事。若他成了,皇位就該換人了,忠順王也會是太子,豈不比現在空有個王爵尊貴自在?再者還有秦氏之事。那秦氏雖只是個青樓女子所出,可也是父王的血脈,賈珍竟敢染指,賈家更用她的性命來給元妃鋪路!
當他是死的嗎?
當今地位穩固,忠順王也不做他想,可給賈家添點堵,他還是能做到的。
于是忠順王授意下去,立馬有人去大理寺告狀。
事實清楚,證據确鑿,的确是違例取利,重利盤剝,更兼逼死人命。故而大理寺直接将周瑞捉拿歸案。
周瑞家的回來,聽到兒媳婦的哭訴,說丈夫兒子都被帶走了,家也被抄了,夫妻兩這麽多年所得都沒了,頓時慌了,讓兒媳婦帶着孫子先回娘家避避,自己去找二太太。
周家被抄之事,早就傳到了二門裏。
王熙鳳第一時間就告訴了賈母,“也不知道周瑞到底犯了什麽事?我這心裏慌得很。”
賈母蹙眉,“周瑞?是二太太的陪房不是?二太太人呢?”
說話間,賈琏急匆匆的進來了,“老太太,錦衣府的趙大人來了,說要請二太太去問話。”
賈母一聽眉頭緊鎖,怎麽還驚動錦衣府了呢?
王夫人這時也得知消息,匆匆趕來了,“老太太,這,這可如何是好?我乃貴妃之母,若被錦衣衛帶了去,娘娘還有何臉面在宮中立足啊?”
賈母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惹了什麽是非?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不說明!”
因着賈琏王熙鳳都在,王夫人怎好當着晚輩的面說,因此只低頭不言。
王熙鳳心中暗笑,臉上卻乖覺,拽了拽賈琏的衣袖,二人出去了。
賈琏一臉急色,王熙鳳道:“慌什麽,和咱們有什麽關系。”
“到底是一家子,若二房出了事,只怕我們也落不到什麽好。”賈琏急道。
“你怕什麽,二房頭上還有個貴妃呢!再不濟,不過是沒了爵位,沒了還好,也省了多少紛争。到時候一分家,咱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王熙鳳安慰道。
賈琏苦笑,如果真像她說的這般就好了。只怕二房出事,大房也不能獨善其身。
屋裏,王夫人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說了,她知道,如今已不能再有任何隐瞞了。
賈母氣的渾身顫抖,“你,你好大的膽子!你還有什麽不足?偏要去做這種事,那可是人命啊!你做這些事情之前,你就不為娘娘和寶玉想想嗎?”印子錢這種事,賈母聽說過,只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王夫人會做這樣的事。她出身大家,陪嫁多,管家多年,估計也中飽私囊不少。
還嫌不足?
這樣貪婪,這樣大膽,真是不可置信。
“老太太,都是媳婦的錯,您該打該罰,媳婦都認了,可眼下?”王夫人就是篤定老太太不會坐視不管,所以無所畏懼。她是娘娘和寶玉的生母,哪怕是為了娘娘和寶玉,賈家也必須保住她。唯一可惜的就是那筆銀子被查抄了。損失慘重!
“不中用!若是都察院,和咱們家老交情了,還可遮掩一二。可這事已經驚動了錦衣府,錦衣府和咱們家素無往來。”賈母拍着桌子怒道。
王夫人一邊哭一邊說,“媳婦也是沒辦法的事,若不是老爺逼得緊,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賈母扶着頭,怎麽又扯出賈政來了。
細細一聽才知道原由。
“事到如今,你不反思己過,還在這推卸責任?你若要還錢,賣房子賣地都可,為何要做這些傷陰鸷的事!你難道忘了珠兒了嗎?”賈母泣道。
王夫人也在哭,“老太太,您救救媳婦吧,我不能被帶走啊。娘娘和寶玉不能有一個出入過錦衣府的母親啊!”
砰的一聲,賈政一腳踢開房門,身後是來不及阻攔的賈琏和王熙鳳。“老太太,我實在攔不住。”賈琏苦着臉說道。
“母親,兒子要休妻!”賈政瞪着王夫人,面色漲的通紅,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王夫人猛地擡頭,休妻?
賈母頭疼不已,都這會子了,能別來添亂了嗎?
正在慌亂間,賴大跑了進來,“老太太,小的們攔不住,趙大人帶着人快進來了。”
賈母實在沒法子,只好站了起來,打算豁出老臉,無論如何,不能讓王氏被帶走。她一人事小,連累娘娘和賈府聲譽事大。
誰知趙全來并不打算給賈母這個面子,雙方僵持住了。
忽聽聞北靜王來了,還帶來了旨意。
“陛下口谕,賈府二太太王氏,褫奪诰命,廷杖二十,由內廷嬷嬷執行,賈府女眷觀刑,以儆效尤!并取消其二六之日入宮探視之權。賢德妃管教不嚴,褫奪封號,降為貴人。”
王夫人聽了這話,直接暈死過去。
賈母和賈政等人也搖搖欲墜。
北靜王面露不忍,“王氏之事,人證物證确鑿,家下人已經俯首認罪。聖上大怒,本欲嚴懲,恰好本王在場,念及寧榮二公當日功勳,及王子騰的辛苦,聖上才改了心意。只是到底牽連到了賈貴人。”
賈政老淚縱橫,“都是臣,不,都是草民管教不嚴之過,草民罪該萬死!”說罷,深深跪伏在地上。
賈母也是傷心欲絕。
北靜王十分不忍,親扶了賈母和賈政起來,“幸好并未牽連府上爵位,将來子弟們若上進,光複門楣也未可知。咦,赦老如何不在?”
賈琏趕緊回道:“王爺容秉,犬子犬女頑皮,纏着老爺去莊子上玩樂去了。”
北靜王點點頭,原以為賈赦是個荒唐的,誰知道賈赦倒置身其外,只顧和孫子孫女玩樂,反倒是賈政這一房,出了個貴妃,出了個寶玉,卻還是一敗塗地。
“聖上旨意如此,本王還要回宮複旨,只好得罪了。請屏退他人,讓府上女眷們都請出來吧。”北靜王嘆了口氣說道。
賈母臉色慘白,卻又無言可對。
然後李纨三春尤氏等都被請了出來,隔着屏風,看着王夫人被嬷嬷們拖到春凳上,噼裏啪啦的打了二十板。
王夫人到底上了年歲,哪裏禁得住,更兼顏面盡失,恨不得當場死過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