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肉搏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球隊各自上場。

一端是由謝長淵帶領的五名身着青衣的神策軍球手,并列着由陸沉帶領的五名身着紅衣的龍武軍的球手。

而另一端,是十名由沈辭帶領的平西軍球手。

“開賽!”

鼓聲漸起,紅漆球抛起,人随馬動,衆球員逐球相擊。

不同于方才南北禁軍的保守式打法,兩方從一開場便火力全開。球手們頻頻做出縱馬急停,迅疾回轉,背身擊球等高難度動作。時而運球突擊,時而馳馬争奪,不斷揮杖擊球。

場上球飛杖閃,馬走如飛,二十匹馬馳騁球場,馬蹄聲隆隆。

場面一度驚心動魄,激烈壯觀。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竟無一人進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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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臺上衆人興致頗濃,許久沒見過這麽精彩的球賽,較之上一場,更為驚險刺激。

馬球賽原本風險極高,平日裏看到的球賽大多打法略微平穩,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

場上的球員火藥味極重,平日裏,幾支大軍時常被拿出來比較,但沒有機會對上,今日碰上,就算只是一場球賽,大家都鉚足了勁要一争高低。

“擔心嗎?”封玉瑤突然開口。

秦煙似疑惑地挑眉。

“你就不擔心你哥?或者……謝世子?”封玉瑤半開玩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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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擔心沈辭?”秦煙将視線定在封玉瑤臉上,見面前那位公主臉上隐隐泛起紅暈,便收回了視線。

“生死有命,作為軍中常見訓練的項目,他們熟悉馬球場上各種突發事件和意外。斷胳膊折腿的,是常事,較之戰場,已是溫和許多。”秦煙語調平平。

聽見秦煙将這一席冰冷的話說得如此稀疏平常般,封玉瑤啞口無言。她熟悉的刀光劍影均來自後宮婦人,傷殘喪命的大有人在。自出生,她還未曾踏出過上京城,對軍中的事也是偶爾聽起,或是從戲文中看來。而對于真實的戰場,她沒有發言權。

自此刻起,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同身旁這位幼時的玩伴,已因際遇不同,心境差別太多。

秦煙的過往讓她心疼,同樣也令她羨慕。她羨慕能真正理解沈辭生活的人。封玉瑤的目光追随着場上那道挺拔的身影,身邊的這位好友,似乎已經看透她隐秘的渴望,也很可能是沒有可能的渴望。

秦煙側頭望向江沐,

“好好看,好好學。”

江沐迎上秦煙的視線,神色複雜。轉頭悶飲了一口冷酒。

身旁這女人曾經是他的勁敵,如今卻也是他的恩人,是他的老師。

二人關系複雜且尴尬,平日裏他都不知該怎麽面對秦煙,而那女人總是時不時輕描淡寫的提點他,難道她就不擔心會将敵人培養得過于出色,終有一天,他們會在戰場上再相見,到那時刀劍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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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場上戰況激烈,混亂中,平西軍一球手座下的馬匹被不知是誰的球杖擊中馬腿,馬倒人摔,接連絆倒幾人幾馬。

“你幹什麽!”

“不是……抱歉兄弟……”

“你敢使陰招!”

“不是……這……”

“做什麽,要動手?”

“怕了?”

“誰孬誰怕!”

你推我搡中,幾方人馬竟然動起手來。

衆人皆憋着火,又血氣方剛,一時間,場上除了端坐馬上的謝長淵、陸沉、沈辭和謝照四人外,其餘球手皆棄掉球杖,下馬混戰,陷入了肉搏。

此刻風乍起,悶雷滾滾,是春雨将至的前兆。

高臺上的聖上和太子均未開口,皆只是看着場上的鬧劇。

衆人驚異,南北禁軍統領和平西軍主将皆下場,一球未進未說,屬下卻陷入肉搏戰,聞所未聞。

驟雨急打入場,對莊稼來說,這是一場好雨。但對于這場球賽,卻不是時候。

看臺上衆人有篷布遮擋,倒沒甚影響。

而球場中逐漸被雨點累出窪地,肉搏中的将士各個狼狽不堪。砸在身上的雨滴絲毫未減他們的勁頭,三隊衆人打成一片,馬匹奔跑嘶吼,場面混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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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端坐馬上的四人靜立在雨幕中,許久,沈辭掀眸看向謝長淵,冷冷一笑,

“聽說,謝世子眼高?”

“……”

場邊的鼓樂聲并沒有停下,加之下屬們鬥毆的叫喊聲,謝長淵卻将沈辭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當即明白,沈辭是說他之前在城門說的那話,以及如今京中對他悔婚的傳言。

但對此,他卻無話可說……

陡然間,沈辭抛掉手上的球杖,倏地縱馬穿過搏鬥中的人群,直沖向謝長淵。二馬即将撞上,謝長淵猛拉缰繩,其座下馬匹前蹄上揚,引頸嘶吼,卻還是被沈辭的馬撞上,一瞬間,二人均飛身離馬,馬匹急撞後沉沉砸向地面,濺起水花。

落地的一瞬間,沈辭疾步沖向謝長淵,猛揮一拳。

謝長淵險險避開,卻還是被勁風擦傷了臉。回身一拳,擊向沈辭,沈辭俯身避開,一個掃堂腿過去,謝長淵躍起,迎擊,一記回旋,踢中了沈辭的右臂。

謝照見此,當即飛身下馬,欲助沈辭。沈辭是他的上峰,當然,他想要同謝長淵一較高下已經有許多年。

陸沉見狀,也不得不下馬沖過去,他同謝長淵沒有私交,但此刻二人同屬一隊,又分領上京城南北禁軍,他不能眼睜睜看着謝長淵以一對二。

頃刻間,四人雨中酣戰到一起。

兩位禁軍統領,一位邊軍主将,一位邊軍參将,四人皆不顧體面,貼身肉搏,拳拳到肉,不留情面。

場上衆人雨水混合着泥水浸滿全身,這讓觀戰的衆人一瞬間有些恍惚,他們還在宮廷球賽的現場?高臺的禦座上還有陛下,以及監國的太子,這些混小子卻已全然不顧。

永定侯謝安見自己的兩個兒子酣戰到一起,心中一嘆,終究還是對上了,躲不過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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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漸大,衆人皆不可思議,連主将都下場。陛下和太子殿下卻遲遲不叫停。

鎮國公沈常山面無表情,他的平西軍不是孬種。

封玉瑤看向秦煙,

“小煙煙,沈辭是在為你出頭?你兄長還是那個護妹狂魔,啧啧,真羨慕。”

秦煙向封玉瑤示意主看臺那邊,那邊太子和二皇子,不也是封玉瑤的兄長?

封玉瑤望過去一眼,輕嗤道:

“太子殿下的确對他皇妹極好,只不過只是那位嫡公主,二皇兄……呵呵……”

秦煙聞言,腦中居然想象着如此冷心冷情的太子,能給長樂公主封雲朝多少愛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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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重鼓擂起,出現無數弩手圍住球場,皆滿弦張弓,對向不分場合酣戰中的将士。

“太子殿下有令,場下人員即刻歸隊,違令者,射殺!”

場下衆人逐漸從熱血沖動中冷靜下來,他們還在球賽場上,這裏還是皇家組織的球賽,不是由他們瘋鬧的訓練場。看臺上還坐着當今聖上,還有監國的太子。

衆人動作停了下來,個個胸腔劇烈起伏,平複着沸騰的熱血。冰涼的雨水洗刷着他們年輕的臉龐,年輕的身體,年輕的血液。

“太子殿下令各隊下場修整,酉時于上林禦苑寒香殿設宴,歸隊!”

“天佑大夏!天佑陛下!天佑太子!”場上将士齊呼。

球員各個臉上挂彩,狼狽不堪,瘸着拐着互相攙扶着離場。

惠帝起身離席,衆人叩拜,

“恭送陛下!”

惠帝回身向秦煙身邊的江沐投了一眼,而後離開。

江沐将手邊出門前紀先生讓他帶上的披風給秦煙披上,目光頗為嫌棄。

這女人就這麽受不得涼?

封湛将這一幕看在眼裏,那小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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