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虎狼

二皇子封羨被引入花廳時, 一眼就捕捉到了倚在臨窗軟塌上飲茶的秦煙。

花廳中臨着蓮塘是一整面開敞的北窗,其上方半卷的湘簾被微風吹地輕輕晃動,風入廳中,軟塌之上的絕色美人發絲輕揚, 如此景色, 看得封羨呆立在了原地。

“這個點兒, 二皇兄是來蹭飯的?”封玉瑤語帶揶揄。

現在是申時,倒也不是臨着晚膳時分,不過封玉瑤實在對封羨纏着煙煙的行徑有些不喜。

封玉瑤認定了平南伯府是最合适煙煙的夫家,無出其右。

君彥表兄是舅父平南伯的獨子, 舅母也早已離世, 府中沒有有叔伯兄弟和妯娌,上頭也沒有婆母壓着, 煙煙若是嫁入顧家, 不知道日子能過得多麽滋潤。

而二皇兄……淑妃那關就過不了。

秦煙并沒起身行禮, 只是吩咐沈淮看座, 上茶。

二皇子封羨也習慣了秦煙的随性,自行入座,端起手邊的青釉茶盞,抿了一口。

“好茶,這是?”封羨神色不掩贊賞道。

立在另一側的沈淮道:“回二皇子殿下, 這是君山銀針,性微寒,可以解秋燥。”

封羨自上回在昭仁郡主府的喬遷宴上,就知道這府中飲食用度規矩甚多。

秦煙是個随性灑脫的美人, 卻也是個精致講究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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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羨看向秦煙。

“昭仁郡主, 今日有沒有興趣玩兒兩局馬吊?”

封羨甚是知道投其所好。

秦煙聞言擡眸看過來, 眼中透出興味。

今日的公事已經給紀先生交代清楚,而這送上門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淮叔,命人将牌桌擺到花廳。”秦煙吩咐沈淮。

封玉瑤也起了興致,上次沒玩兒盡興,不過她也算是摸到了些門道,這次定要一雪前恥。

不過煙煙,二皇兄,和自己才三個人。

封玉瑤看向秦煙:

“煙煙,還少個人啊,讓沈瑩來?”

秦煙笑笑,“贏自家人的錢有什麽意思。”

“沈瑩,去隔壁請太子殿下過來玩兒兩局。”

沈瑩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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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玉瑤對秦煙的話目瞪口呆。

二皇子封羨本來剛喝下的一口茶全都噴到了地上。

兩人均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秦煙。

而此時沈淮正指揮着下人将牌桌擺上。

“怎麽,對我給你們找的牌搭子,不滿意?”秦煙飲着茶道。

封玉瑤一臉驚詫:

“煙煙,你是不知道我那位太子皇兄有多嚴肅正經,我平日裏連話都不敢同他說的,若不是太子皇兄只比我們年長幾歲,我都覺得太子得是我們長輩才對。你敢去請他打馬吊?”

封玉瑤不禁抖了抖。

封羨可是記得太子當衆說過,沉迷馬吊玩物喪志,耽誤公事。

況且,太子也不能由秦煙随傳随到啊。

秦煙自顧喝着茶。

封玉瑤獨自坐上牌桌,摸着牌熟悉感覺。

封羨卻趁此間隙,想到了另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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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郡主,上次說的扇子?”

秦煙這才憶起,之前的确是答應了二皇子要送他一柄扇子。

“淮叔,去庫房取幾柄玉骨折扇。”秦煙向沈淮吩咐。秦煙記憶尤佳,她似乎曾見過二皇子封羨用過玉骨扇。

不多時,沈淮端來一只黑漆托盤放到二皇子旁邊的幾案上,托盤上置有四柄玉骨折扇。

封羨擡手将每一柄扇子都打開仔細端詳,愛不釋手的樣子。

雖說封羨向秦煙讨扇子是為了拉近兩人的關系,但這些扇子真不遜于大家之作。

秦煙,不僅是個絕世美人,家世還如此出衆,財力也是驚人,身手也好,卻還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才女,說是尤物也不為過。

哪個男人不想得到如此女子。

“昭仁郡主,這些扇子都極好,我不忍放棄其中任何一柄,可否允我皆收入囊中……”封羨試探地說道,也是想要誇贊一番讨好秦煙,卻被封玉瑤打斷。

“不行。”封玉瑤神色不善。

封玉瑤自己都只有一把煙煙的扇子,還是硬搶來的,憑什麽二皇兄全都要了。

秦煙對那兩人的談話不予置否。

封羨又繼續挑着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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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太子府,太子封湛今晨入宮主持朝會之後,例行入南書房議事,方才回府,得空,在書房提筆習字。

宋執進來:

“殿下,昭仁郡主府派人來,邀殿下……”宋執對後頭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封湛擡眸。

宋執觸到殿下不悅的目光,他甚至殿下不喜下屬吞吞吐吐,但這……

“昭仁郡主派人邀請殿下過府打馬吊。”

宋執方才收到這個消息時很是驚訝。

打馬吊?打馬吊!

昭仁郡主真是想得出來,殿下這麽光風霁月的一個人,打馬吊?

上回在郡主府喬遷宴,殿下只是因為被大雨困住,不好駁了主人家昭仁郡主的面子,勉強參與,這……

封湛擱筆,淨手,出門。

宋執……

怎麽看殿下的樣子,就是在等着昭仁郡主的消息?

而似乎殿下并不在乎消息的內容是什麽,那就只是尋個理由去見面?

宋執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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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瑩到太子府外遞了消息之後,就等在了府外。

沈瑩心中诽腹,主子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但她沒對能請得動太子打馬吊這種不正經的邀請抱太大希望。

但出乎沈瑩意料,沒過多久,她等來的不是出府回絕的宋執,卻見一身玄衣的太子封湛出府,後面是宋執及一衆太子府親衛。

沈瑩心中微詫。

而又見太子府備的車是她家主子的車架,沈瑩心中泛疑,太子府是連一輛馬車都沒了?

不過主子的事,她也不好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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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羨終于挑好扇子時,沈淮的聲音從廳外響起。

“太子殿下。”

封羨!

封玉瑤!

不是吧,真能請得來這尊大佛?

封湛進來,目光投向歪在小榻上的秦煙。她,面色紅潤,似乎較之前更美些,看來她這些日子過得倒是滋潤。

“喲,你來啦!”秦煙笑着開口。

封玉瑤和二皇子起身行禮。

秦煙亦是起身,不過是徑直走到牌桌前的椅子坐下。

“來來來,開始吧。”秦煙眼中帶着笑。

封玉瑤和封羨都震驚秦煙在太子面前的随性,而太子也沒有對秦煙的失禮有半分責怪的樣子。

這二人……

封湛擡步走到牌桌正對秦煙的位置坐下。

封羨來回觀察着秦煙同太子,這二人,有問題……

封羨是尋着個機會就會給太子添堵,一邊在秦煙下首位置坐下,一邊懶懶地開口:

“昭仁郡主說只想贏外人的錢,多謝皇兄過來湊搭子,不然我們三缺一,也玩兒不了,皇兄仗義。”

封羨将“外人”二字咬地極重,話畢,笑看了一眼太子。

封湛面色有些沉,進廳時看見廳中的幾人,封湛就已經意識到,秦煙并不是特意找他過來。

封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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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在松坡竹樓,幾人都熟悉了馬吊的玩兒法,雖然已經過了些時日,但沒幾局,都也開始上手。

同上次一樣,封羨還是給秦煙喂着牌。

封玉瑤較之上次好熟悉了一些,沒有一味的輸牌,也是胡了幾次。

封湛深邃的黑眸不時望向對面的秦煙,而秦煙感覺到封湛的目光,也時而回望回去。

封玉瑤一心撲在牌桌上,沒多注意太子和秦煙之間不尋常的暗流。

而封羨卻是時時留意着秦煙,自然也沒錯過太子同秦煙偶爾的對視。

封羨心中有些煩悶,他偶然間擡眼掃過花廳外,蓮塘那邊的梅林。

突然想起上次喬遷宴上,封雲朝似乎提起過,梅林中新築了一道牆,又似乎,太子說過……

“太子皇兄,你讓人在南北行宮間修築的那道牆,別是防着昭仁郡主吧?哈哈哈”封羨半開玩笑道,說着看向了太子。

秦煙聞言也是擡眸看了一眼對面臉色黑沉的封湛。

封湛此刻想讓宋執将封羨的嘴縫上,此事若是封羨不提,封湛倒還忘了有這一茬。

那道牆……同封羨一樣礙眼。

封湛觸到秦煙似笑非笑的眼神,轉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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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一個時辰之後,牌局散了,衆人移步到正廳用晚膳。

晚膳之後,秦煙沒再留客。

“煙煙,今日我可是要住在你府上的,還是那間院子?”封玉瑤沒客氣地将自己安排妥當了。

封羨也跟着開口:“昭仁郡主,府上是否還有客房?”

太子封湛代主人冷聲逐客:“你可以走了。”

封湛将視線移到飲酒之後面上還帶着微熏的秦煙身上。

“昭仁郡主,借一步,談點公事。”封湛語調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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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郡主府,書房。

封湛踏入其間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并不像是個女子的書房。

房中布置簡潔利落,一排排放滿書卷的書架,一個臨窗的小榻,一張寬大檀木書桌,書桌後靠牆是一個形制簡單的博古架,書桌前方兩邊分別排着幾張大椅。

牆上沒有花裏花哨的裝飾,甚至沒有挂上書畫,可以想象得出,秦煙在這裏處理公事時的樣子同這間書房一樣利落爽快。

封湛同秦煙對坐兩邊的檀木大椅上,沈淮分別給兩人上了茶。

“你們出去。”封湛看向秦煙,淡聲道。

宋執當即便出了書房。

秦煙擡手,讓沈瑩和淮叔也出去。

沈瑩剛走到書房門口,又聽見身後傳來主子的聲音。

“沈瑩,帶上門。”

沈瑩聞言一頓,轉身,伸手将兩扇門拉過,跟随者沈瑩退出去的步子,大門被掩過去,關上。

沈瑩心中犯疑,主子雖說不拘小節,但還是注重男女大防。

若是主子同紀先生或是江沐等男子單獨談事情,書房的大門都會打開,而沈瑩要不是随侍主子左右,就是侯在門口。

斷不會像今日這般。

不過,那日主子都和太子殿下單獨處在同一架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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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讓沈瑩關門時,視線正定在封湛那張俊臉上。

片刻之後,秦煙突然起身,緩步走至封湛身前。

秦煙微微俯身,居高臨下看着仍坐着的封湛,而後伸出一只纖白的玉手撫上封湛的側臉。

“真是好看啊!”秦煙贊嘆道。

封湛喉結微動。但他在極力忍耐,不能讓身前這個女人再覺得他這麽不經挑逗了。

秦煙俯身,将飽滿的紅唇印到封湛的薄唇之上。

封湛眯眼,驟然伸手,将身前的女子攬入懷間,另一只手扣住秦煙的後頸,一記深吻。

書房內,封湛仍是坐在大椅上,秦煙跨坐在封湛腿上,二人吻地纏綿。

“你這個妖精。”封湛含糊着似乎咬牙切齒道。

秦煙将紅唇湊到封湛耳邊輕喘。

“殿下是忘了公事?”

封湛平複下劇烈的心跳。

二人就着這個姿勢竟真談起了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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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湛的兩掌分別放在秦煙的兩側腰間,幽暗深邃的眸子看着秦煙離他極進的精致小臉,啞聲問道:

“餘慶豐是你的?”

秦煙的素白的纖指,正來回撫動封湛的一雙濃黑的劍眉。

她之前就明白,在天子腳下行事,太子遲早會查到,原本也沒讓紀先生藏着掖着,秦煙索性承認。

“是。”

“你們在收糧?”封湛由着身上的女子作亂。

“對。”秦煙的指尖此時已轉移到封湛高挺的鼻梁之上。

“是為私利?”封湛繼續問道。

秦煙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回答卻沒有像方才那樣幹脆。

“算是吧。”

“你再說一遍。”封湛兩手突然擰了一下秦煙腰上的軟肉。

此刻封湛的眸中有些危險意味,若是秦煙的動作觸碰到家國大義,封湛不會因為自己對秦煙的心意而手軟。

查封了餘慶豐,以整個太子府還養不起這個正在他身上作亂的女人?

封湛控制了力道,哪裏舍得真對秦煙下重手,秦煙腰間被封湛掐地有些癢意,笑出了聲。

須臾,秦煙正色開口。

“平西軍還有部分将士留守西北戍邊,曾經我們吃過缺糧的苦,只是當時及時補入,沒造成太大影響。找兵部要糧饷,流程走地太長太慢。我向來是做幾手準備,餘慶豐的糧號,往年也屯糧,只不過今年的确有些擔心會有糧荒,便更多屯了些。”

秦煙的說法,說是為公,不算,她只考慮到同她相關的平西軍。

但若說是為私,她又是在為戍邊的将士留後手,而不是為自己謀取暴利。

秦煙,身上結合着各種并不違和的矛盾。

她坦蕩灑脫,似能看淡俗世,她認為無關緊要的一切,她淡漠地近乎冰冷絕情。

但對她看重的人或事又會竭盡全力護着。

心中有大義,卻又不是一味的同情心泛濫。

世間少有如此拎得清的人。

封湛此刻突然覺得,若是能讓秦煙交心的人,她定會豁出性命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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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姿勢維持了太久,封湛本直立的後背微微靠向椅背。

“嘶……”封湛突然皺眉,一聲抽氣。

秦煙這才想到,是封湛之前的箭傷。

“讓我看看你的傷。”秦煙向封湛道。

封湛沒做聲,秦煙就當他是同意了。

秦煙還坐在封湛腿上,沒有下去的意思。

“你自己脫還是我來。”秦煙眼底劃過一道精芒。

封湛黑眸一暗,秦煙平日裏在外頭高貴冷淡,兩人獨處時,卻是如此放得開,如此虎狼之詞,秦煙張口就來。

“你來。”封湛嗓音喑啞,喉結上下滾動。

秦煙淺笑,伸手觸向封湛腰間的玉帶,卻不得其法。

封湛呼吸重了些,他伸手握住秦煙嫩白的玉手,牽引着秦煙,解開了腰帶。

秦煙将腰帶舉在眼前,打量了一下,而後将其放到了一旁的幾案上。

秦煙将視線轉回面前俊美的男子,從封湛脖子到腰間掃視了一眼,雙手伸進封湛的裏衣之內,同時抓住白色的裏衣和玄色的外袍,朝封湛的兩肩用力一扒,封湛的健碩的胸膛露了出來。

封湛此刻兩眼通紅,他覺得他得要瘋了。

秦煙分腿坐在封湛身上,俯身貼近封湛的軀體,兩臂從封湛的雙肩向後伸出,将下巴擱在封湛的右肩之上,雙手解開覆在封湛傷口上的紗布。

箭傷正在慢慢愈合,傷口上已不見黑紫。

“毒已經清了?”秦煙側頭問向封湛,溫暖的鼻息噴在封湛依然漲紅的脖子上。

“恩。”封湛聲音低啞,喉結上下輕滾。

秦煙将紗布重新覆上傷口,重新立起身,兩手拉起封湛兩肩的衣袍,卻沒有立即将衣服掩上,而是贊嘆地掃視了一眼,指尖劃過封湛線條流暢的腹肌。

封湛深吸一口氣,自行掩上衣袍,取過腰帶,戴上。

而後将秦煙摟進懷裏,秦煙也似玩兒累了,乖順地倚在封湛的懷中。

“賢妃的宴會,你不必去。”封湛突然道。

“舅母也接到了帖子,作為鎮國公府的主母,舅母不得不去。沈辭有公務,去不了,他拜托了我去看着。”秦煙阖着眼,似有些困意。

“孤不會去,你自己小心些。”封湛聲調放輕。

“好。”秦煙聲音小了下去,呢喃道。

“你的腿不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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