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發表會(3)
“啊!我沒醉!我沒醉!你們不用扶着我啊……哈哈!”
“喂、剛,你振作一點啊……”
“哈哈哈!我沒醉啊!哈哈哈!準一、來!我們再喝!!!”
“……明顯就是醉了嘛!連人都認不出來了……長濑,都怪你讓他喝這麽多酒!”
“怎麽能怪我啊?我哪裏知道他的酒量真的就這麽差……”
“算了吧!你根本高興起來就是毫無節制!好了別說了!快點送他回房間去休息吧!”
松岡、長濑、以及剛三個人在露天酒吧裏喝酒聊天,不知不覺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漲,便一直鬧到了晚上很晚。喝酒喝得高興,自然沒有人考慮到酒量的問題,盡情地開懷暢飲。等到三人之中最為理智的松岡想起剛的酒量不佳這件事時,為時已晚,剛和長濑已經抱在一起又唱又跳,完全是一幅喝醉的樣子。松岡無奈,只好把兩個死抱在一起的醉鬼拉開,和相對沒有醉得那麽厲害的長濑一道,把剛送回了下榻的旅館。
“真是不好意思,就麻煩你們照顧他了。”
将剛交給旅館前臺的服務人員,松岡這樣交待之後,付給了充足的小費,硬拉着不願和剛分別的長濑離去了。因為是管理嚴格的高級旅館,所以通常來說謝絕訪客進入房間。在喝醉的剛無法為兩人做出身份擔保的情況下,松岡和長濑只能離開。
意識處于高度興奮狀态的剛絲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被兩名服務生架着送回了房間,依然在興奮地叫着“再來喝一杯”。兩名服務生一邊暗中相互表示無奈,一邊恭敬地将他送回房。打開的房門後,房間裏的人接住了剛的身體。
“您是……?”兩名服務生看到陌生的身影都感到怔愣和不解。
“沒事,我會照顧他的,你們可以走了。”
對方冷淡而迅速地回答之後,幾乎是将兩人趕出了房間,毫不留情地關上房門。兩名服務生在門外愣了愣,面面相觑。
“你見過剛剛那個人嗎?他真的是住在我們這裏的客人嗎?”
“沒有啊!我以為你見過……”
“怎麽可能!!”
“是啊、怎麽可能?如果是那麽漂亮的騎士先生的話,見過一次一定不會忘記啊……”
“而且我記得和這位騎士先生一起住的明明是一位老人嘛!”
“……那我們要确認一下那位騎士的身份嗎?”
“……你敢嗎?……”
“……”
“……”
“我們走吧!那位看起來英武潇灑的騎士先生的身份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
“我也如此相信!看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哈哈哈!我感覺被他看上一眼、我整個人都十分涼爽呢!”
“哈哈哈哈哈!真湊巧!我也是呢!”
于是,兩名服務生不再堅持自己的職責,轉身離去了。
房間裏,被人半拖半抱着倒在床上的剛覺得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是一片眩暈的模糊,腦子裏因為酒精的強烈作用而一片混沌,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什麽地方,也不是很能夠控制自己嘴裏嘟嘟囔囔地在說着些什麽。但他還是知道,有人把自己扶到這裏躺了下來,随即有人在幫自己脫掉鞋子和外套。他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準一……準一……咱們回來了啊?什麽時候回來的呀……嘻嘻嘻……”
幫他脫衣服的手僵了一下,才又繼續下去。他一下子抓住了那只手。
“準一、為什麽不讓我繼續喝呀?很久沒跟長濑和松岡見面了嘛!我都還沒喝夠呢!呵呵呵……”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拉着那只手把對方拉到自己面前。映入他朦胧的眼睛裏的是一張藏在鬥篷下的秀麗面孔,烏黑明亮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眼眸深處有一絲隐忍克制的怒火。剛愣了愣:“你……”
“……”
“你不是準一呢!”
“……”
“抱歉啊Johnny桑!我好像喝多了、呵呵呵!”
“…………”
“Johnny桑、我……嘔……”
一陣反胃的感覺湧上心頭,剛急忙按着嘴巴跳下床。被他先後當成了“準一”和“Johnny桑”的人反應迅速地扶着他,将他帶進了洗手間。剛立刻對着馬桶大吐特吐起來。折騰了一番之後,在沖馬桶的激烈聲響中他才搖搖晃晃地起身,立刻被緊緊地扶住了。
“你還好吧?”
一個低沉的嗓音在耳邊輕聲詢問,同時遞給他一條濕潤的毛巾。剛接過來擦了擦臉,随即依偎在對方懷裏,沖着對方嫣然一笑。
“準一、還好有你在呢……”
對方頓了一下,什麽也沒說。
“我好困……”剛把頭埋在對方的胸前,像個小孩似地抓着對方的衣服。鬥篷被他拉扯下來,飄然落在地上,露出的是一身紅衣的男子瘦削完美的身材。
剛愣了一下:“準一、你穿紅衣服可真好看呢……”
男子沒有理會他,只是默默地彎下腰去,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鬥篷,拉着他說:“困了的話、就去休息吧。你很累了。”
“嗯……”剛又擡起臉笑,“你陪我、好不好?不要離開我……”
“……好……”
兩個人依偎着回到卧室裏,男子扶着剛在床上重新躺下,自己也跟着一道坐在床邊。剛一只拉着他的衣服,笑呵呵地沖着他笑,嘴裏亂七八糟地說着話,一會兒說今天遇到了長濑和松岡、懷念起當年一同在卡斯提波的經歷,一會兒又說起國內的現狀,東拉西扯地,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說些什麽。說着說着,聲音慢慢地低下去,沉沉地睡着了,一只手卻還緊緊地抓着身邊人的手。光一默默地把自己的手從剛的手心裏退出,輕輕地站起身來。
在明天的發表會之前,無論如何,他都想要再見他一面。
盡管對他的一再拒絕感到生氣,盡管也想就那麽幹脆地放棄不再糾纏,然而內心深處,卻依然有着無法忽視的留戀和思念,時時刻刻折磨着他。他不知道,這份思念是源于Fatima追求騎士的本能、還是其它的一些什麽原因。他只知道,即使自己的自尊在隐隐作祟,終究還是抵抗不了內心深處渴望相見的本能。于是他拜托了Johnny桑,請他幫忙讓自己在發表會的前夜偷偷溜出來。他那慈祥的制造者雖然感到為難也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并且設法将他帶到了旅館。他只是沒有想到,在他眼中所見的,卻完全沒有自己的影子。
他垂下頭,深深地凝視着他熟睡中的面容。二十年的轉瞬時光幾乎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他依然如同二十年前他在培養槽中所見的那樣,溫柔善良、而又在那張平靜的面孔下蘊含着無限。他覺得自己也許确實不應該讓他為難。既然他如此地抗拒,那麽……
他感到自己的心裏傳來一陣激烈的疼痛,在一瞬間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緩緩地俯下身去,輕輕地、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轉瞬即逝。
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關上房門,光一久久地倚靠在房門上,直到察覺緩緩靠近自己的人影。他擡頭看去,看到的是Johnny桑略帶一絲悲傷的面容。
“……父親……”光一低聲地喚了一句,随即垂下了頭。Johnny桑走到他身旁,輕輕地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
“死心了、是麽?”
光一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Johnny桑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你也別怪剛、他……”
“我知道。”光一打斷了Johnny桑的話,“我不怪他,他剛剛迷迷糊糊的時候都說了。我知道、他從前有過一個Fatima……”
沉默了片刻,光一再次擡頭看着Johnny桑:“父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說吧。”
“如果明天……明天結束之後,你能替我動一下手術嗎?修改程式的……那個手術……”
Johnny桑露出驚訝的神情,随即語氣凝重地說:“你是說真的嗎、光一?如果動了那個手術,你以後就不會再記得他了。你真的忍心嗎?”
Fatima對于騎士的思念和追求是一種遵循程式設定的“本能”行為,雖然“自由地選擇主人”是Fatima們被賦予的幾乎是僅有的權利,但有時也會出現被Fatima選中的騎士因為種種理由而拒絕的例子。而Fatima在所中意的騎士沒有選擇另外的Fatima之前,是會一直思念着這位騎士的,這也是本能的行為。能夠讓Fatima“忘掉”這份思念的方法就只有通過人工來修改程式,也就是“手術”。雖然大多數的Fatima制作者們都會盡量避免使用這種方法來強行結束一段思念,但卻不失為解除思念痛苦的最後手段。
光一淡然地一笑:“無所謂了。如果我不能夠忘記,那我一定會一直纏着他的吧?那樣的我、會被他讨厭的……”
Johnny桑看着低垂着頭的Fatima、自己畢生心血的最高結晶,看着他因為悲傷而蒼白的面孔,只能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發,默默地嘆息着。
兩個人都不知道,此時此刻在房間裏,被認為應該是熟睡中的堂本剛的臉上,緩緩地滑過一道閃亮的淚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