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從飯店回來後溫淑整個人腦子都不太清醒了。

小夏以為她是喝醉了還特意煮了醒酒茶,只有溫淑知道自己心亂如麻。

甘棠說那話時的場景印在腦海,兩人面面相觑,相顧無言。

誰也不知道周文律是個什麽意思。

因為工作原因,溫淑不得不将微博下載回來,工作室幫自己發的微博轉發已經過萬,營銷號下場,只要一打開推薦全是《長夜》開機的通稿。

#長夜 開機#甘棠林懷瑾《長夜》開機發布會,這豪華的陣容,真是叫人期待呢!青梅竹馬、國恨家仇、漫漫仙途,由@甘棠飾演的女主江月,@林懷瑾飾演的鐘長夜将會給我們呈現出一個怎樣的故事?

“終于等到江月了!期待/[愛心]”

“這個定妝照真的絕了,純原著粉表示真的好還原啊!!周導yyds!”

“某二線小花混進來簡直就是笑死人的,這演技怕是要被碾壓咯!”

“姐妹們!!等一等!!我發現了華點!周導!沒戴眼鏡!!媽耶,磕到了是怎麽回事!!”

“woc,樓上好眼力!周導是在證明自己5.0的視力嗎hhhh”

“......”

溫淑懶洋洋刷着評論,看到這裏一口水差點噴出來,腦子又晃過上次自己手滑點的贊。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互聯網這該死的記憶!

贊都贊了,溫淑又不可能再去取消是吧?

晚上讨論得沸反盈天,當事人卻在床上翻來覆去打滾睡不着。

周文律确實不近視。

溫淑對這一點很清楚,但這人老喜歡架一副眼鏡在鼻梁上,她問過一次為什麽,周文律只說可以擋掉不少麻煩。

确實,自以為戴上眼鏡顏值會變醜,其實有些人更喜歡這股略帶點書卷氣的斯文敗類感了,毫無自知。

《長夜》官微十二點發的開機視頻,溫淑挨個點了個個贊,又關注了一下組裏的其他演員,猶豫再三,還是對着某個熟悉的ID點了個關注這才退出了微博。

《長夜》在國慶這天便正式開始拍攝。

趁着化妝的間隙,溫淑又看了會劇本。

《長夜》裏背景分為六界,神、仙、人、妖、魔、冥,據傳數萬年以前神魔大戰雙方死傷慘重,神族略勝一籌逼着魔主簽下協議不得邁出魔界,神族是天地孕育而生寂滅後化作靈氣反哺萬物,但随着修仙的人越來越多而沒有新神誕生六界靈氣越來越稀薄,神在漫長歲月裏消亡,至此只剩下五界,冥族不問世事只掌管六界陰魂,魔族因此蠢蠢欲動,屢屢侵犯其他三界,而魔主也隐隐要突破神族死前結下的封印。

電影劇情是原著打散重組的,感情沖突渲染更強烈些。

小說開頭是雲國滅亡,嫡公主江月貪玩邀了太傅嫡子鐘長夜出宮玩耍躲過一劫,而電影采用插敘的方式将這一段被放到了後面江月的回憶裏。

今日要拍的電影的第一幕,便是九州六大門派各弟子乘雲舟外出歷練。

說是歷練,其實就是去六界交界地的沼洲之外森林裏獵魔。

魔族沒有內丹,但每個成魔身體裏含有一枚魔晶,一個成魔,大約就是修仙人士裏的金丹修為。

歷練時期三個月,最終歸來時誰的魔晶最多,便能拿到本派的最高獎勵。

溫淑的戲份在前面,畢竟作為掌門之女,西禾和鐘長夜是這一次太白派的負責人。

造型做完,看了眼鏡子裏精致的妝容,溫淑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個屬于西禾的笑。

出了化妝間趕到片場,林懷瑾已經做好了造型正坐在一個女生旁邊拿着劇本在與她讨論着。

很面生,溫淑沒忍住多看了眼。

瘦瘦的、年紀看着和她差不多,淺淺地笑着,雖然在和林懷瑾說話,目光卻似乎放在了另一側的周文律身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打量的目光,那女生擡頭轉了過來。

溫淑下意識挺直了背,頭上步搖長長的垂珠受力晃了兩下相撞在一起,發出了兩道清脆的叮鈴聲。

“怎麽了?”林懷瑾感到身側人的走神,輕聲詢問。

“沒事,那便是溫淑嗎?”解語微微一笑,收回了視線假裝無事發生。

林懷瑾轉頭看了一眼,溫淑已經準備好了,站在了片場中間。

“是呀。”林懷瑾回她,“你昨天說身體不舒服,今天好些了麽?”

解語彎了彎眼:“沒事,就是有些水土不服,今日好了許多,可惜了昨天沒去開機儀式,你快去拍戲吧,我還要和零落改稿子呢。”

林懷瑾應了聲好,起身往片場走,沒忍住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解語乖乖地坐在那,手裏握着紙筆低頭在寫東西。

“開始吧。”周文律從攝影機裏伸出半個頭,沒什麽情緒地喊了聲。

客棧內。

“你一個外門弟子,能讓你上雲舟就不錯了,讓你給我鋪個床怎麽了?”

說話的人身着白衣銀劍,純金色的發帶,金丹後期修為,語氣裏充滿了不耐煩和鄙夷,正是荊歡。

“要不是看在大師兄的面子上,你都別想上雲舟。”荊歡很無語,十分不理解為什麽大師兄會同這種人是朋友。

站在荊歡面前被訓斥的,便是挺直了背的江月。

灰撲撲的長裙,頭上束了條淺藍色帶子。

其實作為外門弟子,江月這築基中期的修為已經很了不起,不然也不會讓長老破例讓她上了雲舟,但在資源充足的內門弟子眼前卻是不夠看,更何況荊歡還是僅次于鐘長夜的天之驕子。

“我不是你的奴仆。”江月淡淡道,“太白派禁止內鬥。”

“你!”荊歡氣得直咬牙,轉過頭對着樓上嚷了一嗓子,“小師姐——”

“叫什麽呢,你現在欺負人,待會大師兄回來可饒不了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有點兒不耐煩,又有點兒漫不經心。

攝影師将鏡頭切換到客棧樓梯。

衆人屏住呼吸,只見溫淑握着劍款款走了下來。

膚如凝脂,紅衣如火,眉心一抹烈焰印記。

太白弟子多着白衣,這一抹紅,便顯得格外鮮豔生活起來。

周文律擡眸看了眼片場,示意場務別停,可以接着錄。

樓下客堂在這一瞬間安靜下來,只聽見珠玉相擊之聲。

“我可沒欺負她。”荊歡見着她便了過去,看着西禾左手腕間纏着的冰绡帶已然是純金色,高興地扯了一下,“小師姐,你也金丹後期啦!”

“嗯。”西禾尾調上揚,眉眼間盡是驕傲,從懷裏掏了枚靈石出來扔到了客棧小二身上,“去幫我小師弟把床鋪一下。”

“好了,你滾吧。”荊歡瞥了眼江月,沒意思地擺了擺手。

客棧裏其他弟子同情地看了眼江月,默默地散開了。

江月神情依舊是淡淡的,仿若對這些事情已經司空見慣,正準備上樓休息,就在此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喚住了她——

“阿月。”

江月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她自小就知道,鐘長夜自然是生得極好的。

他今日換了身玄色長衣,袖口随之擺動時隐隐透出些銀色暗紋,純白發帶将長發挽在腦後,腰間還挂着她少時給他繡的荷包。

“大師兄!”

西禾眼睛一亮,看到了走進來的鐘長夜,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

“卡——停下。”

一直盯着鏡頭的周文律突然眉頭一皺,拿起對講器喊了停。

攝影組按了暫停,片場裏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這些人跟着周文律好幾個場子,看着對方緊皺的眉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心裏咯噔一響:糟了,不妙啊。

衆人略帶同情地看了眼溫淑,挨得近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周文律嘆了口氣。

很輕,但這淺淺的一聲透過擴音器的加重,像極了一場漫長的折磨。

“這,溫淑情緒好像有點不對。”

“畢竟是第一演電影...你懂的。”

“她好像有點接不住甘影後和林影帝的戲啊,你看甘影後那一眼無奈和嘆息,啧,絕了。”

“是是是,我也是這種感覺,林影帝出現的一瞬間溫淑那個表情,怎麽說呢,我說不上來,但是就是,有點兒感覺不上來。”

“......”

周遭的聲音一點點傳到溫淑耳裏,周文律沉默着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溫淑嘴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第一次以演員站在是導演的周文律面前。

為了以最佳的狀态去呈現這個角色,她昨晚特意又重溫了遍小說。

但溫淑知道,自己演技,其實是不過關的。

她并非科班出身,好在大學時蹭了不少表演課,毛姐後來又給她專門請了表演老師,以往演演偶像電視劇并沒什麽問題,但搬到需要更多細節、眼神去表達的電影裏,似乎有點不夠看。

四面八方的目光投射在片場中央,溫淑愣了一秒,在這壓抑的環境下有些緊張,心跳得極快。

她扯了扯自己手上的發帶,喉嚨有些發澀:“是不是我哪裏演的不太對?”

“我去喝口水,拍了這麽久了,要不先休息下吧。”

甘棠含笑出聲,她走過去拍了拍周文律的肩膀,小聲勸了句:“你可別給人姑娘吓到了啊。”

解語看了一眼甘棠,低頭将自己本子上卷起來的邊角一點點撫平。

周文律朝溫淑招了招手,說:“你覺得,西禾對鐘長夜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溫淑走了半步,停在了周文律身前。

“她,”溫淑将自己的想法又在腦子裏組了一遍,三思後接道,“應該是年紀小對一種,厲害的人的傾慕。”

壓抑的氣氛在甘棠說完那句休息後就散去了不少,工作人員散去休息,演員們也放松了下來,片場恢複了之前熱熱鬧鬧的氛圍。

溫淑說完這句看了眼對方,周文律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麽态度,只手裏的鋼筆在桌面上點了兩下。

見他不說話,溫淑想了想,又繼續說:“太白派的弟子因為她是掌門之女,所以對她頗為禮讓,而喜歡她的人裏,多少也占了幾分這樣的因素在裏面,這種喜歡并不純粹。”

“而西禾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也很偏執,她要的喜歡太幹淨了。”溫淑說,“鐘長夜不一樣,他長得好看,還不喜歡她。”

天氣很熱,片場又沒空調,溫淑被曬得有些臉頰發熱,加上許久沒進水嘴皮有些幹燥,嘴巴張張合合見泛出一點疼意。

“這種特殊讓西禾注意到他,”溫淑舔了一下唇,“其實我覺得談愛是不至于的,一開始只是喜歡,後來是不甘心。”

“到最後,應該是帶了一怨憎和恨。”溫淑道,“和愛沾不上的恨,也不是對鐘長夜,是對自己,恨自己的看不開。”

溫淑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有執坳。”

“太對了。”零落在小角落裏拍了拍手掌,看到溫淑看過來的瞬間對她比了個大拇指,“就是我要的西禾!”

“嗯。”

周文律沒什麽情緒的嗯了聲,慢條斯理地翻了翻劇本,拿着鋼筆的手在上面畫了畫。

溫淑被這一聲嗯應得有些懵,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周文律是導演時仿佛換了一個人,沒有半點人情可言,雖然是坐着,但卻透着一股壓迫感。

即使是面對着她。

“從樓梯口跑過去十幾步路,女孩子見着了喜歡的人。”他點了點劇本,“穿着好看的衣服,化了美美的妝,看到了喜歡的人出現,不得矜持一下的?”

“既然你知道。”周文律緩緩開口,“那你為什麽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見着了吃飯一樣的高興?”

片場安靜了一瞬,随即發出了爆笑的聲音。

溫淑僵在原地,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心想這太陽屬實太過炎熱。

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适感,沖周文律鞠了一躬:“謝謝導演,我明白了。”

周文律眼皮半掀,就這麽眯着望了她一眼。

然後不鹹不淡地又嗯了聲。

接着他似乎是笑了聲,彎腰從桌子下遞了瓶水過來。

“不用這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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