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林的女兒今年六歲,認得這位小叔叔,在外面玩的時候看到方木,還會喊人。

方木見她帶着弟弟和小夥伴玩耍,輕聲問道:“你爹在不在家?”

小侄女點點頭:“在的。”

方木道:“別忘了看着弟弟。”

小侄女嗯了聲。

方木這才接着往下走。

到了方林家,見到院門開着,方木就站在門口,看着空無一人的院子敲了敲門,喊道:“大哥。”

屋裏的方林聽見他的聲音,趕忙出來:“你回來了。”

兩人是兄弟,樣貌自然有幾分相似,只是比起方木的俊秀,方林要更板正一些。

見他出來,方木才踏進院子:“中午才到。”

方林已經習慣了他的客氣,也不會再去執著些什麽,只是就着他的話問:“這一趟可還順利?”

方木嗯了聲,說:“還成,我記得你這有張廢床板,想向你讨了。”

“是有。”方林又問:“你那張壞了?”

“不是。”想了想,方木還是如實相告:“我屋裏添了個人,你若是有空,就去坐坐,認識認識。”

方林一驚,還以為是找了良人,高興道:“是哪裏的姑娘?”

方木知他誤會了,道:“不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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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林一愣,反應過來,正想勸說,又想到兩人的關系,最終閉了口,他與弟弟本就越發生疏,要真是開口勸,反倒把弟弟越推越遠,不如遂了他的願,還能拉近兩人的距離:“那我跟你一塊回去,正好見見。”

方木嗯了聲。

非是他不願意承認朝顏的身份,只是依他哥的性子,這事肯定會跟他那大嫂說,認識這麽久,哪怕不在一個屋檐下,方木也知道以他那大嫂嘴碎的程度,不用一天就能傳遍西水村,到那時誰都知道朝顏是個哥兒,他讓曾遠一家保密朝顏的身份也是為了他的安全着想。

近五十年來,哥兒出生的數量在逐年減少,後面更是發展到可以和平常男子一樣娶妻生子,只是那大都是大戶人家的做法,農村一般還是将哥兒嫁出,這也是為了他們的處境考慮。

人心難測,他不想害了朝顏,所以只能隐瞞他的身份。

方林去雜物間搬出一張木床板放着,然後又抱了兩張長木凳出來。

兩兄弟一人拿床板,一人拿長凳,一塊回山腳下。

兩人回到山腳下,正好碰見下來的曾遠。

曾遠見到他們兄弟,讪笑道:“我來給朝顏送些米糧。”

方木只是嗯了聲,一句謝也沒說。

方林不懂他二人的關系,疑惑問道:“遠叔你認識?”

曾遠道:“是我遠房親戚。”

方林就幹巴巴哦了聲。

曾遠見他們手裏搬着東西,不敢耽擱,就說:“你們忙吧,我先回去了。”

方木叫住他,又對方林說:“大哥你先過去。”

方林聽出他是有話要跟曾遠單獨說,便點點頭先過去。

方木把床板往地上一放,對曾遠道:“朝顏是哥兒的事我沒跟我哥說,你知道我大嫂那人藏不住秘密,也希望你們一家守口如瓶。”

曾遠自覺對不起外甥,保證道:“你放心,我們清楚的。”

“多謝。”

曾遠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這事做的不地道,不敢要求方木兩人孝順他,只願別疏離了就好。

告別曾遠後,方木接着往家裏走。

屋子裏,方林和朝顏都有些拘謹,兩人坐在四方桌,都在等方木回來。

方木一進來,明顯感覺到兩人松口氣。

他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什麽都沒說。

朝顏過來幫他擡床板擺好。

擺放木板床根本不需要什麽技巧,只是方木看他事先挪好位置,心底滿意。

朝顏能主動幹些活自然是好的,盡管方木做好了成親的準備,但也不想做個冤大頭,還得服侍對方。

方木拍了拍手,指着朝顏介紹道:“這是朝顏,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後就是你弟媳了,這是我大哥方林,以後我不在家,你要是有事,就去村裏找他。”

朝顏跟着方木喊了聲大哥。

方林緊張地把手往衣服上搓了搓,幹着嗓子應了聲。

“你往村裏問一聲,他們都知道我。”

朝顏也緊張:“好。”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謝謝大哥。”

“不用。”

方木看着他們兩人擰巴的樣子,也有些頭疼,但這種事只能交給時間去處理,時日一久,兩人熟悉就好了:“我這沒什麽事了,大哥你先回吧。”

“好。”對于弟弟的趕客方林也不介意,雖然他很想問問兩人是怎麽遇上的,但想到來日方長,日後有的是時間便作罷:“你剛回來,家裏應該也沒什麽東西,晚點我給你送些菜過來。”

當年分田地,方木想着他成了家不容易,所以分少了兩畝田,至此方林一直覺得虧欠他,又想到他颠沛流離是因為自己沒照顧好他,所以更是愧疚,就一直在別的方面找補,反正方木讓他幹什麽他都不會推辭,也正是如此,兩人才維持住了岌岌可危的感情。

比起如陌生人一樣的娘和弟弟,方木的确更在乎這個哥哥。

送走了方林,方木想到他家糟心的人際關系,就對朝顏補了句:“我家裏尚有一個母親和弟弟,但是母親已經改嫁,弟弟也是熊家的孩子,平日不往來,就算遇上他們,也可以不理會,至于我大哥,他也已經成婚,有一兒一女,我大嫂那人嘴碎,日後若是遇上,聽見她說了什麽不好的話,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你別計較,但若是她欺負你,你盡管跟我說。”

朝顏聽他願意吐露家裏的情況,還維護自己,心裏也熨帖,其實他爹娘在世時沒想過把他外嫁,因為他們就他一個孩子,更想他承歡膝下,若非今年這場變故,他娘親已經給他相看上了。

“好,我聽你的。”

他這樣乖,倒讓方木無所适從,只好扯開話題道:“遠叔送什麽過來?”

朝顏指了指米缸旁的米袋:“送了十斤糙米。”

方木知道,這不過是曾遠出于愧疚所作下的補償,畢竟遠房外甥來投奔自己,自己卻将他推給外人,說出去不好聽。

要知道十斤糙米對于大戶人家算不得什麽,但在農村來說,那的确是貴重,也算他出手大方。

方木明白這個道理,朝顏也清楚。

其實對于曾遠,朝顏并沒有怨恨,兩人關系擺在那,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朝顏對曾遠不滿的地方是将他強硬塞給方木。

這讓朝顏在面對方木時,難免要氣短,矮上一截。

畢竟他不想以怨報德。

但事已至此,方木也願意接納他,那他只有想辦法讓方木早日喜歡上自己,才算對得住方木。

正當朝顏要說些什麽時,他的肚子咕嚕一聲響,讓朝顏羞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躲起來。

方木聽見了,笑道:“餓了?”

這明知故問...朝顏扭過頭不看他。

方木說:“鍋裏還有粥,先去吃了,下午還要幹活,餓着肚子可不行。”

朝顏确實餓,他這一路風吹雨淋,吃不飽睡不好,本以為到了曾遠家能好好休息一下,沒成想在路上就暈了,還被方木撿到,更生出這麽多事。

方木請他喝的那一碗粥,是他這段日子吃的最好的東西。

既然現在他和方木是要過日子的關系,那他也不端着了,自己去拿碗盛粥。

方木還沒睡醒,趁着朝顏吃粥的功夫,又躺回床上眯着。

等朝顏吃完剩下的粥洗幹淨鍋碗,就看見方木躺在床上已經睡着。

朝顏想起他是路上撿到自己的,那應該也是剛回來,也不知去了什麽地方,但少不了長途跋涉。

累了也正常。

朝顏不想打擾他,就自己拿了門後面的鋤頭,出去除草。

他先把院子裏的除了,又把被風雨吹打下來的石子灰塵清掃幹淨,等方木睡醒,院子已經煥然一新。

他聽到屋後有鋤地的聲音,繞過屋角去看,就見朝顏已經鏟了一堆草。

其實房子到山腳還有些距離,為了安全起見,方木也挖了排水的溝渠,所以盡管房子靠山,下雨天也淹不到這邊。

只是草這東西是春風吹又生,他只是半個多月沒清理,屋前屋後就又長出一堆。

現在看着除草的朝顏,方木這才後知後覺生出一點,家裏從此多個人的異樣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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