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次日,用過午膳傅宛鴛就坐在櫃臺後邊對着妝鏡梳妝。

雲因見了奇怪的問“姑娘今日是要上哪去嗎?”

傅宛鴛拿着黛筆細細的勾着眉“我和小風說好了,今天去書院接他放學”

昨天她和風間沒有把事情告訴雲因,只說是貪玩忘了時間,所以回來晚了。

傅宛鴛嘴角含笑,孜孜不倦的給雲因漲姿勢“去幼兒園接小朋友放學,那是萬萬不能輸給別的家長的”

雲因聽不懂了“這接小風下學,怎麽還有輸贏呢?”

傅宛鴛笑的更招搖了“這裏頭學問可大着呢”可是一樣也不能輸的。

雲因覺得自已是理解不了了,幹脆放棄,去一旁收拾架子。

話雖這麽說,不過到底是去書院,得收斂着點,所以傅宛鴛選了一身霜色的煙紗羅,妝面素雅,彷若是出塵的仙子。

可偏偏那不描自揚的眼尾卻透着絲絲嬌媚,再加上眼尾下方那一點豔紅的朱砂痣,直能勾人心魄。

對着鏡子左右看了看,擡頭問雲因“好看嗎?”

“姑娘就是不打扮,那也是頂好看的”雲因一時看的有些癡了。

傅宛鴛滿意的放下鏡子。

正欲起身,卻看見一個着黃色紗裙的面容精致的女子踏進門,揶揄的說道“我說傅宛鴛你這又是要去勾搭誰啊?”

傅宛鴛看見來人便笑開了“自是要去勾這世間一等一的男子了”

傅宛鴛不過是随口一說,卻不想日後竟真的一語成谶。

雲因不自在的低下了頭,她什麽也沒聽到……

黃衫女子輕呸了一聲道“你說你,不好好當你的寡婦,整日裏招搖過市的,讓我們這些淩煙樓裏的正經姑娘還怎麽活”

傅宛鴛唇邊的笑意更甚,從櫃臺後俯身用手指點了點女子的額頭道“這麽會說話就多說點”

來的女子正是淩煙樓的姑娘襄鈴。

平日常來“玉瓊脂”光顧,是個好說心善的,一來二去的兩人倒越來越熟絡。

襄鈴白日裏無事,便時不時來常來找傅宛鴛聊天解悶兒。

襄鈴摸摸額頭呲牙道“可不是嘛,你說你才來這雲陽多久,就把我們這的男子都勾成什麽樣了”

“還越說越像真的了”傅宛鴛笑引着襄鈴到小桌前坐下,倒了杯水遞給她“嘗嘗,新曬的桂花茶”

襄鈴就愛傅宛鴛的這一口,每次來都能嘗到不同的花茶,一杯下去口齒中半日都能盛着花香。

“香!”襄鈴喝一了口嘆道,“你還不信了,你瞧對面。”襄鈴說着朝街對面的醫館擡了擡下巴。

“對面?”傅宛鴛笑了聲順着襄鈴動作望了過去,只看見醫館內的大夫正低着頭在包藥材。

傅宛鴛看着襄鈴表示不解

“這個方文延,每次我過來都能看見他眼巴巴的朝你這鋪子裏望呢”襄鈴一手托腮,眨着眼睛揶揄道“你說,他是在瞧誰呢?嗯?”

傅宛鴛看了眼正低頭幹活的方文延,不贊成道“你可別瞎說,人家可是讀書人。聽說來年還要參加鄉試呢。”還有半句話句話她沒說出口,這古代的讀書人大多迂腐,只知之乎者也。

藥鋪就在對面,傅宛鴛平時有個感冒傷風的都會去抓藥,也都是拿了藥就走,二人鮮有別的交談,所以襄鈴所說她是不信的。

襄鈴喝了口茶“別說你了,本來我也是不信的。”

那方文延雖說模樣長得還行,可卻個是半點情趣不懂的書呆子,有一次她去醫館抓藥等的無聊,便和這秀才打趣幾了句。

結果那書呆子眼皮也不擡的請她自重!

氣得她當時就憤憤然得跑來傅宛鴛這兒大倒苦水“你說我一個青樓女子,我要是自重了,那還不得丢了飯碗!”

傅宛鴛笑的當場差點岔了氣去。

襄鈴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傅宛鴛神神秘秘的說“可有一次呀,我嗓子不舒服就想着上他那抓點藥,結果,你猜我看到什麽了?”

襄鈴賣着關子

傅宛鴛一時也好奇“看到什麽了?”

“一張畫像,女子的畫像”襄鈴看着傅宛鴛說得字斟句酌

傅宛鴛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我的?”

襄鈴點了點頭,意味綿長的“嗯”了聲。

“我那天去的時候,就見他坐那畫你的像呢,連我走到身邊他都沒發現,後來我故意發了聲響,結果他一見到我吓得魂都沒了……啧啧啧,着急忙活就把那畫藏背後了。”

傅宛鴛聞言忍不住又朝對面看了過去,而方文延這時恰巧也正在看着傅宛鴛。

雙目對視,方文延一時間竟愣住了,片刻之後才驚覺般移開了眼,慌亂的拿起手邊的方子抓藥。

襄鈴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你看那書呆子可不就是開了竅了麽。”

傅宛鴛收回目光笑着搖了搖頭“那事他的事。”

聽傅宛鴛這麽說,襄鈴幸災樂禍道“看來這方文延是注定空相思一場咯”書呆子,看她今後怎麽擠兌他!

“不說他了,今日我可不能多陪你。”傅宛鴛看了下漸暗的天色對襄鈴說“我還答應了小風,今天要去書院接他放學的。”從這到書院,說遠不遠,卻也要走上半刻。

“行,你去吧”襄鈴揮了揮手示意自己不用她陪“我把這茶喝了就走。”

傅宛鴛點頭,拿起桌上裝着桂花的罐子遞給了襄鈴“既然那麽愛喝,這些送你就是了。”

襄鈴一把抱住着罐子放在胸前對傅園宛撒嬌賣萌道“小鴛鴛你真好!”

傅宛鴛不禁莞爾“那我走啦”

“嗯”襄鈴翹着嘴角點頭。

襄鈴和傅宛鴛前後腳出了“玉瓊脂”,走過醫館跟前幾步時,忽然心頭一動,眸光流轉,又轉過身走進了醫館。

手指扣了幾下桌面。

方文延聞聲擡眼看,見來人是襄鈴,随口問了句“姑娘哪裏不舒服”便不再看她,低頭幹活。

襄鈴也不生氣,擡手欣賞着自己昨日剛染的指甲悠悠的開口“哎,書呆子,你猜……我剛才和傅宛鴛在聊什麽?”

方文延立刻擡頭瞪着襄鈴,一張俊臉漲的通紅,忿忿道“你!你可別對傅姑娘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襄鈴不服氣的嚷道“那你把你那畫拿出來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胡說八道。”

“住口!”方文延看了看四周咬牙道“你到底跟她說什麽了!”

“還能說什麽”襄鈴語氣怡然“當然是說,某人愛慕于她,卻偏偏不敢明示,只敢躲在一旁日日偷窺……”說着拿眼睛上下瞟了一遍方文延。

“你!”方文延一個讀書人,本就不善與女子争辯,此時心中着急更是有口不能言。

“我什麽我!”襄鈴一眼瞪去“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聽了之後是怎麽說的?”

沉默片刻,方文延深吸一口氣“她怎麽說的。”

襄鈴笑的惡劣“我偏不告訴你!”說完不等方文延再開口,轉身便走。

出了門口,襄鈴才覺得心中的那口惡氣總算出了去!捧着茶罐心滿意足的朝淩煙樓走去。

方文延只能束手無策的看着襄鈴走遠,腦中卻在不禁思索着襄鈴說的話。

傅宛鴛到書院的時候小風還沒有下課。

書院的孩子大多都是自己回家的,此刻除了她以外只有兩個婦人在等着,見到傅宛鴛都不免多看了兩眼。

傅宛鴛在院中的涼亭內擇了個正好可以看見屋內的石凳自徑坐了下來。

托着腮正好可以瞧見坐在離窗不遠處的風間。

風間像是察覺到了傅宛鴛的目光,擡頭看了過來,看到坐在亭子裏的傅宛鴛後一臉興奮的沖她揮了揮手。

傅宛鴛剛起擡手想示意自己看到了,就見風間一臉忐忑的回過頭去,片刻後垂着腦袋站了起來,小臉看起來很是緊張。

瞧這模樣是被先生抓包了啊。

傅宛鴛趕緊心虛的放下了手,就見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從她原本視線看不見的地方走出來,背對着她站在了風間面前。

男子一手剪于身後,身形修長筆直,傅宛鴛覺得這個背影看起來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但這人一定不是小風那年近花甲,身形微瘘的孟先生。

忽然想起前兩日風間說過孟先生身體不适,會有新的先生來代為授課,難道他就是新來的先生……

正想着,男子已經讓風間坐下,朝着自己的方向轉過了身。

白皙的皮膚,面如冠玉,月白色的長衫料子卻極其考究,衣襟袖擺處用銀絲精細的繡着雲紋,如墨色般的青絲只用一支通體透白的白玉簪子束起,眉目之間是一派儒雅俊秀。

分明是年輕的臉龐,可周身沉穩的氣質卻讓傅宛鴛一時猜不準他的年歲。

季長平嘴角微揚,目光落在傅宛鴛身上,微微颔首致意。

傅宛鴛不意他會突然轉過身,一時竟有些愣住,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對他點了點頭。

季長平面上未見有半分不耐之色,只待她回應之後才回身繼續上課。

看着男人回轉過去的身形,與腦中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重疊起來……

她想起來了!

這個背影正是那日她在鋪子裏睡覺的時候見到的那位打着傘從門前走過的男子!

竟然是他,已經埋進記憶深處的模糊的身影一下子清晰起來。

那時她只看了到他握着傘柄,骨節分明的長指。原來,被油紙傘遮去的面容是這樣俊秀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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