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傅宛鴛幾乎逃也似的跑回去了鋪子。
一手撐着櫃臺,另一只手用力捂着胸口,壓着那幾乎快從喉嚨口跳出來的心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唇上似乎還帶着一絲冰涼的溫度,還沾着那人的氣息。
“送過季先生了?”
忽然的出聲讓傅宛鴛吓了一跳,她這才注意到一直在屋內還沒有離開的方文延。
深吸幾口氣,才好不容易讓自己暫時平靜下來。
“你剛才說什麽?”她剛才滿腦子想的全是季長平,根本就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麽。
方文延勉強的笑了笑“沒什麽,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
“紅……嗎?”傅宛鴛聞言心虛的擡手撫上臉頰,滾燙一片!立刻收回手,故作鎮定道“哦,我、就是跑的太熱了”
方文延艱難的維持着面上的笑容,說不出此刻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他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他們在外頭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不願去想她為什麽會紅着臉進來,那神情分明是嬌羞。
隐在袖中的手發狠得握緊了拳,又慢慢的松開,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
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說出什麽又吓到她的話,她才對自己放下了戒心,不再防備他的靠近,不能就這麽功虧一篑。
“時辰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聲音幹澀疲倦。
傅宛鴛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安撫自己那顆跳得七上八下的心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方文延情緒的變化。
點了點頭“外頭黑,方大夫慢些走。”
方文延扯了扯嘴角,已經走到門邊卻又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傅宛鴛“宛鴛,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你還總“方大夫方大夫”的叫我,未免有些太過生分了吧?”
傅宛鴛愣了一下,只見方文延雙臂交叉在抱胸前,一臉不甚滿意的看着自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笑吟吟得開口道了句“方文延。”
方文延淡笑着看着她,此刻她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眉眼帶笑,連眼角的朱砂痣分外鮮豔欲滴。他忽然覺得山上那片開的火紅的三角梅竟也不及她此時半分的嬌豔奪目。
“嗯”佯裝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順耳多了”
彎腰從牆邊拿起竹簍背好,對傅婉鴛交代“将關好門,我走了”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走出玉瓊脂不過幾步,方文延聽着身後毫不留戀的關門聲,腳步一頓,身後靜默一片。随即自嘲的笑了笑,走進了黑暗中。他難道還以為傅宛鴛也會追着自己出來嗎?
雲因雖說一早帶着風間走開了,卻一直不放心的在後頭聽着前面的動靜,知道兩人都走了才掀了簾子進來。
結果一進來就見傅宛鴛正坐在凳子上一副失了心魂的樣子。
“姑娘”雲因輕聲叫她,見她沒有反應才提了提聲音又喊了一聲“姑娘!”
傅宛鴛這才回過神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嗯?怎麽了?”
雲因輕嘆了口氣“姑娘早些去休息吧。”
她知道自己說的話姑娘一定聽不進去,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我還不困”傅宛鴛托着下巴慢悠悠的說,她現在就是回了房也睡不着“我來幫你一起收拾吧”
雲因趕緊按住了她“我來收拾就行,姑娘要實在想幫忙……不如就幫我擦擦桌子吧”
于是被分配到任務的傅宛鴛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着桌子,心不在焉,神游太虛。
雲因擡頭看了眼,才發覺她手裏拿着的哪裏是抹布,分明是昨日才去綢緞鋪新挑的手絹。
放下手中的碗筷從傅宛鴛手裏拿過了手絹,昨日說喜歡的不得了,現在就拿來擦桌子了,估計等會回過神來又該心疼了。
“還是我來擦吧”
“哦,好……那我把碗端去廚房。”傅宛鴛說着就起身要去端碗。
雲因見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指不定還沒走到廚房就能把碗給打了,哪還敢讓她端。
“姑娘累了一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這裏我來收拾就行了。”
傅宛鴛見雲因一臉如臨大敵的強硬模樣,也不好意思再呆着繼續添亂了。
“那我走咯?”
雲因點點頭,根本不想留她。
不太放心的一直看着她走到房中,關上門,雲因才松了口氣放下簾子。
正擦着桌子,就瞥見風間躲在門簾後面,只探出顆腦袋,張望了一圈才小聲的問道“宛姐姐回房了?”
見雲因點了頭,風間這才長籲了一口氣,撩開簾子走了進去。
“這會兒知道怕了?”雲因正色道“以後可不能再這麽胡來了,聽見了?”
自家姑娘是個不着調的,半點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她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半點兒不起作用。像今兒個這樣的事情要是再多來兩回,雲因覺得自己怕是得少活兩年。
“聽見了”風間乖巧的點頭,他要是早知道會是這個狀況,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叫先生來的。
卷了卷袖子主動幫忙“我來端碗”
雲因拿了碗放到風間手裏“去吧,小心點。”看着風間乖巧的樣子,雲因這才覺得心裏寬慰了些,總算還有個說得聽的。
眼瞅着已經三更天了,傅宛鴛卻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這一片漆黑中睜開眼睛了,然後看着床頂的紗幔咯咯得笑出聲,此時更深露重的,這笑聲在黑夜裏顯得尤為瘆人。
要是這時外頭有路過的聽見怕是能演上一出古宅幽魂。
傅宛鴛抱着錦被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着。
鼻尖似乎還絲絲縷縷的萦繞着那人身上淡淡的墨香。
不禁想像着那冰涼如玉的唇若是落在自己身上該是怎麽樣顫栗。
傅宛鴛咬着下唇,只是光這樣想着就引得指尖一陣酥麻,狠狠的甩了甩腦袋,羞憤的捂着自己泛紅的臉頰,自己實在是太色了,竟然滿腦子的馬賽克。
不過……就算是饞他的身子,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吧。而且為什麽自己一對上季長平就變得一點自控力都沒有了?難道真的是因為進入這具身體後素了太久的原因?
“嗷……”苦思不得其解,只能抱着被子懊惱的又翻了個身。
閉上眼睛,腦中卻是她最後看到的那雙眸子,與夢中不同,那一片清明的眼底分明是不沾半分情欲,甚至可以說是無動于衷。
完了完了!傅宛鴛抱着錦被噌的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怎麽能就被迷了心竅,竟然在這個時候非禮季長平,時機根本就還沒到,這下他勢必會認為自己是一個不知檢點的女子!
心徹底涼了個透,傅宛鴛坐在床上,苦着一張小臉像是快要哭出來。
好在她還沒有在那雙眸中看到厭惡的情緒,
也許只是因為他還沒有喜歡自己,傅宛鴛又開始了一番催眠式的自我心理建設。
也許……或者……不如她下次再試試?
除了擅長自我催眠,吃苦不記苦也是她的一大毛病。
不甘心的起身點了燈,坐在妝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又低頭看了看兜衣內呼之欲出的渾圓,沒理由不喜歡的啊。
除非他是聖人。
可萬一他要真是聖人……
心中愈發煩悶,幹脆從妝匣裏拿了瓶紫荊花油,倒了些在手心裏,搓熱之後認認真真得給自己來了一個全套的豐胸按摩。
翌日,季長平正執着毛筆站在書案後練字,陳風在門外禀告“大人,顧庭華求見”
“讓他進來”
顧庭華站在院外不安的搓了搓手,若不是那日因為沈崇的事,陳風上門亮明了身份,自己怕是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小地方竟然來了這麽一尊大佛。
只是季大人怎麽會來雲陽?難道是朝庭派來巡察的,可就算是巡查也不可能是像季大人這樣官銜的人來啊,他思來想去,戰戰兢兢了一夜也摸不出個頭緒。
而他身為地方官如若不知季長平來此也就罷了,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過來拜見了。陳風來過的第二日他就上門求見,卻被拒了,一連兩日,這是第三次了。
陳風大刀闊斧的走了出來“顧大人請進”
“勞煩陳侍衛”誠惶誠恐的跟着陳風進了院子,他原以為這次也會如先頭兩次一樣吃閉門羹。
“大人就在裏面,顧大人請”
顧庭華走進屋內,低頭對着季長平恭敬的行了一禮“下官見過大人”
“嗯”季長平并未擡頭,只淡淡的應了聲,手中的筆勢不停,心無旁骛的寫着字。
顧庭華見狀也不敢打擾,暗自搓了搓滿是手汗的掌心,低着頭安靜的等在一旁。
待一副字寫完,季長平才擱了筆。直起身看向顧庭華,虛擡了手示意“顧大人請坐”
“多謝大人”顧庭華戰戰兢兢的坐下。
他這才發現這位身居高位的大人竟這麽年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怎麽也不信眼前這個儒雅溫文的男子就是朝堂上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出手狠戾的季大人!
想到沈崇的手就這麽被廢了,顧庭華更是心中一凜,不禁微微直起了腰,正經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