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們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燕清竹指着自己手上正在錄視頻的手機,繼續說道:“等我的當事人将此次事情處理過後,會将你們每一個人,都告上法庭的。”
燕清竹的模樣完全不像在開玩笑,人群開始逐漸騷亂,每個人都匆匆的躲避攝像頭,開始捂向自己的臉,還有人開始後退,試圖離開。
他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大學生,處于一個無知又狂傲的時期,他們對權力金錢充滿向往,卻又鄙夷那些拼命追逐權力與金錢的人,秋蟬的出現,給了他們一個很好的發洩口。
秋蟬是一個多壞的人啊!家裏沒錢,不肯自己去打工賺,居然去認幹爹,他們自然應該教訓秋蟬。
他們也不需要擔心秋蟬會怎麽樣,因為秋蟬才是沒有道理的那個,秋蟬就應該被他們罵,就應該被他們戳脊梁骨,就應該毫不還手才對,而他們,是正義的使者,他們不會背負任何代價,可以放肆的來教訓秋蟬這個拜金狗,就算是秋蟬發火了又怎麽樣?秋蟬家裏窮,也不是有錢人家,自然不可能教訓他們,而他們人也多,法不責衆嘛。
可是,誰都沒想到,秋蟬帶來了一個律師,這個律師會将他們所有人告上法庭。
涉及到了自身利益,這群學生們過熱的大腦終于涼下來了,他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們好像太沖動了。
四周靜下來後,秋蟬終于從燕清竹的懷裏擡起了腦袋。
他的兩只手還捂在自己的耳朵上,眉眼間還帶着壓抑的憤怒與委屈,當他看向安靜的人群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有些人竟然開始回避他的目光了。
明明剛才這群人還指着他的鼻子罵的。
這時候,燕清竹又一次開口了,他說:“你們其中是誰提出來游行的?我需要和你們的領頭人對接,到時候我會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法院,等待開庭。”
人群更慌亂了。
這畫面顯得有些滑稽,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全都看向了人群裏的一個人,而那個人最開始還試圖不承認,向後退了兩步,有些心虛的拔高了嗓門:“你們看我幹什麽?你們看我幹什麽!又不是我先說的!”
秋蟬也順着人群看過去,他看對方有點眼熟,很快就認出來了這個是一個今年大二剛升大三的學長,在學生會有個副會長的職位,叫王晨言。
“是你嗎?”燕清竹目光平靜的看向王晨言,說道:“如果是你組織的,你就站出來承擔責任,這件事情就與其他人無關,如果不是你,你就說出是誰組織的,上法庭可不是什麽好事,到時候這個污點會跟你們一輩子的,你們都是名牌大學的學生,應該知道背一個污點會是什麽後果,你們畢業會找不到工作,甚至會因為這件事情被學校開除,到時候你們的親戚朋友會怎麽看你們?”
燕清竹這幾句話說出來,剛才還游移不定的學生們都徹底被打破了防線,他們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人開口說:“就是王晨言帶我們來的,他在微信上叫的我們,還說我們來了之後,給我們一人一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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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晨言的反應十分激烈,秋蟬都看見了他噴出來的唾沫,他漲紅着臉喊:“我沒有!不是我!”
但根本沒有用,因為很快,所有人都開始指認他。
秋蟬站在人群外圍,看着站在人群中間、被所有人指責、孤立的王晨言的時候,恍惚之間像是看見了幾分鐘之前的自己。
“好的,王同學。”燕清竹無視了所有人,只定定的看向王晨言,說道:“請跟我們一起去學校裏處理這件事情吧。”
王晨言的反應更激烈了:“跟我沒關系,我憑什麽去?這麽多人都在呢,憑什麽只叫我一個!”
燕清竹沒有再看他,而是說:“我已經通知你了,你不來,自己承擔後果就行。”
說完,燕清竹擡腳就往前走。
秋蟬還處在一個略有些渾噩、不安的狀态,他下意識的跟在燕清竹的旁邊,行動之間忍不住看向旁邊的學生們。
剛才包圍在教學樓門口、群雄激憤的人群現在一個個都啞了火,燕清竹往門口走,他們就全都讓出來一條路來,燕清竹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會回避燕清竹的目光,有些人還會把手裏寫着「開除」的紙殼子藏在自己的身後。
人都有從衆心理,當所有人都在沖時,他們自然也會熱血沸騰的沖,當所有人都不敢沖時,他們自然也不敢站出來。
倒是之前一直在維持秩序、根本插不上話的年輕老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到他們倆旁邊低聲說:“您就是秋蟬家長吧?請這邊來。”
秋蟬和燕清竹一起走進開着空調、氣溫微涼的教學樓裏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置信。
他剛才還以為自己會被那群人推搡出學校、撕碎了丢掉,畢竟那群學生連老師和保安都不怕,但沒想到,一轉頭他們就走進來了。
年輕老師将他們領到了一間辦公室裏,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年輕老師讓他們坐下後,又急匆匆的走出去,似乎是去找其他領導了。
畢竟這件事鬧得比較大,所有校領導一大清早都來開會,又出了游行的事情,領導們也焦頭爛額。
秋蟬與燕清竹坐下的時候,就看見燕清竹把玩着手裏的手機,問他:“剛才那個王晨言,你認識嗎?”
秋蟬的手指抓着膝蓋,說:“認識,但是不熟,我也不記得什麽時候的罪過他。”
秋蟬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了個細微的念頭,但是卻根本沒有抓住,一扭頭又不見了。
燕清竹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似乎秋蟬想不起來也沒什麽關系。
但秋蟬卻比剛才更緊張了,他不知道老師、輔導員會如何處理自己,更不知道王晨言為什麽會突然針對他,他想不通。
反倒是旁邊的燕清竹掃了他一眼後,語氣平緩的和他說:“人和人之間不一定非要交惡,才要去害對方,很多時候,一些惡□□件的背後只是臨時起意而已。”
“我以前處理過一個案件,也是幾個陌生人之間的沖突,起因是一個小姑娘穿了和服上街,被另外一群年輕人看到,這群年輕人認為這個小姑娘穿和服是崇尚日本、是屬于賣國行為,所以要求這個小姑娘馬上将和服脫下來。”
“小姑娘并不肯脫,并且認為這只是一件從網上購買來的衣服,自己并沒有崇洋媚外,這群年輕人怒不可遏之下,上手毆打了這個小姑娘,引來了警察。”
“再後來,經過小姑娘的舉證與警察的調查之後,證明小姑娘穿着的衣服并不是和服,而是我們古代的一種寬腰裝飾的衣服,所以警察要求這群年輕人道歉,但是,這群年輕人卻拒不道歉,并且說,這個小姑娘自己的衣着不謹,引起了他們的誤會,所以這個小姑娘也有責任,需要對他們産生的負面情緒負責。”
燕清竹說到這裏時,秋蟬都覺得離譜,這群年輕人自己做錯了,憑什麽要求被打的小姑娘負責?他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後來,小姑娘請了我做律師,拒不接受調解,去醫院鑒定出輕傷後,又去法庭起訴了他們,讓他們每個人都付出了代價。”
燕清竹神色平靜的望向秋蟬,說:“秋蟬,這世上有很多人就是這樣蠻不講理,以傷害別人為樂趣,事後還拒不承認的,你所要做的,就是拿起所有能夠拿起的武器來捍衛自己,你是正确的,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如果有問題,我都會替你處理的。”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燕清竹擡起手,揉了揉秋蟬的頭發。
那發絲蓬軟,入手順滑,讓燕清竹餍足的眯起了眼眸,而秋蟬果然被燕清竹的話所感動,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燕清竹真是個好哥哥啊,秋蟬想。
燕清竹則緩緩收回了手,眼眸裏閃過了一絲勢在必得。
說話間,外面的輔導員已經帶着一個四五十歲、明顯是校領導的人來了,而在兩人身後,還綴着一個臉色十分慌亂的王晨言。
王晨言進門時都不敢坐,背着手站在了門口。
校領導則是先看了一眼秋蟬,然後看向燕清竹,說道:“您好,您就是秋蟬同學的家長嗎?”
燕清竹站起身來,遞過去一張名片,說:“我是秋蟬請過來的律師,燕清竹。”
校領導看了一眼名片,臉上的表情驟然鄭重了幾分:“您是——燕市金律律師事務所的燕律師嗎?”
燕清竹點頭。
他的律師事務所雖然出名,但也沒有出名到盡人皆知,這個校領導之所以能一眼認出來,還是因為燕清竹之前打的幾通電話。
燕清竹找了人壓下了熱搜,順便還聯系了一些這方面的工作人員,學校自然也聽到了些風聲。
校領導的态度更恭敬了些——之前他只知道這件事跟燕家人似乎有點關系,卻沒想到現在燕家人都直接來了。
而站在一旁的王晨言看見校領導的态度變化如此之大,心裏更是絕望,忍不住摸向自己的手機,順便偷偷看了一眼屏幕。
在他的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句話。
“這件事情你扛下來,然後我就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