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離開
我做夢了。
夢中唯有她和我,交纏。
我喘息着起身,邀月在我身側,似笑非笑:“星兒,魇着了麽?”
我點點頭,豈止是魇着了,根本是夢魇他全家老小都過來了好嗎?
邀月斜過身子,一手撐在床頭,一手伸過來拍我:“乖,姐姐在。”
我猛然驚醒。
這是我離開移花宮的第三天。
我最終還是放楊磊離開,不是對他有依戀,而是……身為一個現代人,對殺人這件事我真的還是下不了手。
邀月發現他給我下毒的時候,關着他很是折磨了一番,再扔給我,我又什麽東西也沒給他就讓他走了,他就算能活下去,也會吃盡苦頭。而我不心軟。
僞善也好,殘忍也好,總之我無法救助一個對我下了兩次毒的人,哪怕是前男友。這麽說好像很無情,然而最近的我,确實是處在一種微妙的,無情的狀态的。
離開那個世界五年,在魔頭邀月的壓力下生存五年,我的心已經開始硬了。
雖然我還是不懂楊磊為什麽要再次給我下毒,第一次他是上了慕容世家的當,第二次,是為什麽呢?
紫荊給我的包袱裏有十幾處地契,一張全國地圖,一大疊銀票,一把我常帶着的匕首,幾件我喜歡的輕便衣裳,一雙替換的鹿皮靴子,一些珍稀而功效齊全的藥丸,一把金葉子,一袋碎銀與一袋子銅錢,還有我的所有面具與邀月送我的銀簪——面具與簪子是我收藏在自己的暗格裏的,暗格只有我和邀月知道,據說原來我用的家具什麽的,都已經打包送到分給我的江南的宅子裏的,邀月把這次逐出門牆當成分家來看,給的錢足夠閃瞎我的美目。
我第N次拿起最早時候,邀月給我的銅面具。
雖然當初十分不喜歡這面具的冷硬猙獰,現在最先拿起來的,卻是它。
想起剛穿越過來的那天,從空中落下去的時候,邀月拉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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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腳尖距離地面只有不到一寸。
憐星正在偷偷去找江楓,而邀月正在跟蹤她。
其實現在想起來,以這具身體本能的功夫,落下去也是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但是邀月還是現身了。
我想起她當時暴怒的神情,還有那兩個用力過頭的巴掌,以及後來扔給我遮擋傷痕的,屬于她的面具。
是不是人一旦離開,失去的那些東西就會變得特別美好?
難道我是傳說中的斯德哥爾摩患者?
嘆了口氣,我把銅面具戴上,繼續在這茫茫樹林裏尋找方向。
然後絕望地發現,這一天我也沒能走出樹林。
早知道不該放楊磊走的,這家夥至少有個好方向感。
一只兔子跑過我身邊,被我伸手拎起來,這是我這幾天來抓到的第五只兔子。
但是我還是吃不了它——第一,我沒有火;第二,我下不了手殺兔子。
是的,我就是這麽沒用,連個兔子都下不了手…
可是真的好餓……包裹裏的東西那麽全,卻獨獨沒有食物,大約邀月也想不到,堂堂移花宮二宮主(前),明玉功練到第九層,居然會在熱鬧繁華的官道邊迷路,迷路以後還居然就困在這片樹林裏了吧?
早知道就在移花宮吃個飯再出來了,要知道,我可是閉關數日然後直接被掃地出門的,要不是我是武林高手,這麽長時間不吃飯我早就餓成人幹了好嗎?
想到這,我不免把兔子又抓緊了點,那無辜的野兔瞪圓了眼睛看着我,我卻只從它身上看出肉的味道。
要不……生吃?
我比劃了一下,考慮下把它咬死的可能,想了想我還沒完全恢複的下巴還是放棄了(為什麽神功大成可以逼毒不能接骨>_<),最後試着運起一絲內力,灌進兔子的身體裏。兔子頓時掙紮哀鳴起來。我一時又有些不忍,但是明玉功的內勁實在霸道,沒多久,這兔子就全身冰冷地死去了。
總算……成功殺掉了一只兔子,算是往武林女魔頭的方向進了一步罷。
然後我糾結地看着地上一堆樹枝。
理論上來說,只要鑽木的速度夠快,應該是能起火的。
但是昨天我運用內力搓了半天,除了把自己的手搓破了皮以外,什麽收獲也沒有。
今天實在就有些不想搓木頭了。
老天啊,賜我點火吧。
老天聽到了我的心聲。沒多久,樹林起火了>_<。我看着從四面八方燒過來的火,只好施展輕功向外逃竄。
然後我就發現自己有多蠢了:我輕功那麽好,飛到樹梢從高處向外走不就成了嗎?至于這幾天都困在這個破林子麽?
于是我一路在樹頂上飛奔,不出一刻鐘就沖出林子了……這林子方圓估計也就幾百米,完全不構成迷路的條件……而且我飛身而起以後,那匹棗紅馬突然向着一個方向狂奔,不多時也逃出來了>_<…所以馬兄你是被我每天拉着連累到了才出不來麽…
我默默地回頭看一眼起火的林子,默默地沿着一個方向騎馬。
然後過了一會我又看見了移花宮的大門。
守門的宮女呆呆地望着我。
控制着不要動用下巴,聲音于是變得甕聲甕氣地:“有火嗎?”
“二……二宮主……”
就算逐出門牆了,好歹也是路人吧?“路人借個火,不介意吧?”
“……”
過一會兒,我得到了紫荊送過來的火折子、幹柴、鹽和烤好的野兔,附贈幹糧一包、花露一大瓶。
我斯文秀氣地吃掉了(一把辛酸淚),抹抹嘴,認準一個方向策馬前行。
“二……星姑娘!”
“?”
“官道在那邊。”
“……謝!”
背後是誰的目光,隔得那麽遠都可以感到目光裏的不舍。只是如果真的不舍,為什麽又要趕我離開?
我一共走回了移花宮六次……邀月給我指了五次路,每次在被我問過路以後都假裝有事走開,然後偷偷躲在百丈之外向我凝視。
她自以為隐蔽,可惜第九層的境界是她無法想象的。
我連她目光的方向都能感覺到。
幸好不用第七次,我終于走到了當初邀月帶我出去逛街的那個鎮子。
而到鎮子上的時候,我的下巴終于恢複如初了。
雖然我已經戴上了面具,但是鎮子裏的人似乎都認出了我,我在街上要買什麽,店主都是直接恭敬地白白送來。
太白樓的老板也十分恭敬客氣,選了個包間,親自引我進去——看來還是我左手左腳的殘疾太明顯了。
這一陣餐風露宿,颠沛流離(……)的苦處不必手,況且現在我已經不必要顧忌他人的眼光,于是痛痛快快地大吃了一頓。吃完又招來小二:“開個房間。”
小二:“……大爺,這是酒樓……”
“有什麽講究麽?”
“本店沒有住宿的。”
“……哦。”
我住到了醉仙居。
包了一個小院子。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睡了一覺。
打坐。
根據移花宮典籍記載,每層境界之後,還要再鞏固一下。
于是一連一個月我都住在這裏,一個月以後,感覺境界已經完全穩固,內力可以收發自如,如臂使指,我才又換成男裝,準備出門。
現在已近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集市上總是比其他的時候要熱鬧的。
我逛到坊市,便想起之前邀月帶我來逛街,走到酒樓,想起被邀月打傷的說書先生,看見耍把戲的,想起邀月曾輕蔑地說:“雕蟲小技,連不入流的賤人都能使得比他好。”
…而所有的這些人都還在這裏,對我的左手左腳印象深刻,順便對我誠惶誠恐,只是為什麽他們都要對我說:“請務必在二位宮主那裏美言幾句。”?我難道不是二宮主麽?…
算了還是早點離開吧。
我補充了幹糧飲水,把馬兒喂得飽飽的,這馬被我起名睿德,英文名Red,随我姓花,叫做花瑞德,諧音Hurried,如何,我是不是很有起名天分?
醉仙居的掌櫃笑道:“睿成聖德,公子高才!此馬雖然年幼,日後必是千裏駒也。”
…算了睿睿我們走吧…
我牽着馬,落寞地走在官道上。
到下一個城鎮的時候,我換成女裝,沒有人認出我,我甚至沒有戴面具,進城的時候,我滿意地聽到周圍人因為驚豔而抽冷氣的聲音。
不錯,我滿意地四顧,咦,為什麽大家突然都跪下了?
“二……二宮主……小……小人李根大,是此地的裏長,未知宮主遠來,不及迎接,求二宮主恕……恕罪。”一個快步過來卻在離我五十米遠外就撲通跪下戰戰兢兢爬過來的老頭子顫抖着道。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我幽暗地嘆息,道:“老丈不必如此,我如今已經不是移花宮的二宮主了。”
“二……花……花姑娘切莫如此說,縱然您如今身入江……江湖,我……我們李岩鎮也……也會記……記得花……花姑娘……您的好……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在他說到花姑娘的時候我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了,他強忍汗珠,眼見我不出聲,突然翻個白眼,暈了過去。
…我錯了,人生寂寞得雪都不如啊…
我決心要改個姓氏。
不然以後凡是穿着女裝,就被人花姑娘花姑娘地叫着,多不吉利啊。
想了想,我還是用了上一世的姓名:闵心蓮。
但是下一個城鎮,即使我報出了假的名字,得到的還是跟在李岩鎮差不多的待遇,擡起左手看一眼,我無語凝噎:我真的這麽有名麽?
這個鎮比上個鎮好一點的是,這裏江湖的影響小一點,雖然裏長鎮長什麽很怕我,普通老百姓還是很淡定的。
算了不要走官道了。
拿起我得到的地契又研究一遍,大多都在江南。
金陵城的鋪面最多,還有一處說是九進的宅子,裏面放着所有我喜歡的家具和衣服,我決定先往金陵去。
作者有話要說: 談戀愛臉皮薄是要不得滴~兩只都驕傲是沒前途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