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護你一生

好像自從穿越以後,就特別容易做夢。

這回奇怪的卻是我明确地知道這是夢。

夢中在一個幽暗的小房子裏,三四歲的女孩瑟縮着躲在角落。

嚴厲的嬷嬷冷淡地宣布着處罰,小女孩不斷地抽噎着,卻沒人理她。

夜深了,一個大些的女孩悄悄地潛進來,帶來了水、饅頭和溫暖的懷抱。

小女孩笑了,窩在大女孩的懷裏睡着了。

我看見大女孩溫柔地摟着她,輕輕喊:“星兒。”

我看見天色将亮,下人們即将進來,大些的女孩卻因為小女孩的拉扯狠不下心離開,于是她被發現帶到一個男人面前,那男人滿面戾色,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女孩倒在地上,然而她捂着臉,雙眼露出的,是比這男人還要狠戾的神色,她昂着頭說了些什麽,男人想要再打她,但她靈巧地跳開,招式騰挪之間,居然已經有些高手的典範了。

男人稍微費了點力氣把女孩抓住,臉上居然有一絲滿意之色,他沒有懲罰女孩,揮手讓人帶她下去,女孩回去沒有敷藥,而是偷偷把藥藏起來,晚上帶給小小女孩。

小小女孩的禁閉結束了,然而嬷嬷們還是常常虐待小小女孩,這女孩總是護着她,有一次,有個嬷嬷要打小小女孩,這女孩剛進門,看見了,勃然大怒,縱身過去,打了嬷嬷一掌。

這個嬷嬷傷重不治,被擡回去以後就死了。

女孩又被帶到男人面前。

這回他身邊還有個神色冰冷的女人。

嬷嬷的家人哭天搶地,同侪的下人義憤填膺,這小女孩全然不在意。她只是溫柔地摟過小小女孩,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安撫她的驚惶,然後冷冷面對四周的人群。

男人身邊的女人一直在急切地說着什麽,男人的臉色變幻無常,到後來,兩個孩子都一起被關進一個偏僻的院子裏,外面有許多牛高馬大的護院家丁守候。

開頭的時候,每天還有人來送飯,有親近的下人偷偷送來被褥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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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送飯從一日三餐改成一日兩餐,最終變成一日一次。

飯菜的質量也直線下降了。

女孩們白天餓得發抖,夜裏冷得發抖,三四歲的那個病了,總是抽搐,大些的那個每天抱着她,給她灌輸自己身上幾乎不存在的內力。

吃的越來越少,大些的女孩都讓給小的,小女孩每次都狼吞虎咽,吃完兩個人的分量,卻總是不飽。

後來,有人沖進來救了她們,是一隊白衣的女子,衣服款式與移花宮樣式十分相似。

這隊女子把孩子們接到了一個很像移花宮的地方,給她們吃好吃的食物,給她們穿漂亮的衣服,教她們上乘的武功。每隔三五日,她們就會見到一個宮裝的女子。這女子很嚴厲,常常打罵她們,但她有時也會很溫柔,親自教導武功,在床邊哄她們入睡,親手做些湯羹。

總之這日子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大些的女孩十分忙碌,小女孩去找她的時候,她總是在忙——忙着練武,忙着跟宮裝女子接見下屬,忙着學習一切可以學習的東西。

小女孩沒有人陪,只能自己一個人玩,她漸漸愛上了惡作劇,不敢鬧宮裝女子,就去鬧大些的女孩:往她衣裳裏放青蛙,在她的作業上胡亂塗抹,在她的鞋裏放石子。大些的女孩總是帶着些溺愛地容忍着,結果小女孩就越來越變本加厲。她開始不斷地搶大女孩的東西,只要是大女孩有的,她總是要搶,大女孩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她開始生氣,開始責罵小女孩,宮裝女子也變得嚴厲了,小女孩總是受到責打,卻總是嘻嘻哈哈地不當回事。

直到有一天,小女孩偷了大女孩的佩劍,偷偷跑到谷外,大女孩生氣地追出去,結果兩人都被人抓住當做人質。敵人攻上了山,為首的那個,是之前與兩個女孩同住的男子,那男子并未十分束縛兩個女孩,只是封了她們的武功,叫兩個護院看好她們。他帶人殺上山,宮裝女子與他相鬥,因為分心而被重傷。而十三歲大的女孩抿着嘴,一聲不吭地乘着守衛松懈的時候搶過一柄劍,刺入了男子的身體。

群龍無首,宮裝女子很快逆轉了局勢,打退了敵人,只是從那以後,她的身體也不行了,沒兩個月就撒手人寰。

她死了,大女孩整整一個月沒有說過話,小女孩的悲傷沒有那麽深,低沉了一個月以後,終于又忍不住開始搗亂,直到她們争奪一顆桃子,大女孩把小女孩推下了樹,跌斷了手腳。

小女孩被大女孩冷酷的眼神吓壞了,她不敢大聲哭,只是啜泣着,大女孩沉默地帶她回了宮,找來醫奴治療,醫奴束手無策,大女孩勒令手下四處尋訪名醫名藥,然而沒有用,病根留下了,小女孩開始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變得怯懦多病,大女孩則變得暴躁易怒,除了武功好像什麽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十六歲接任宮主之位的那天晚上,她瞧瞧潛入到累了一天而早早睡下的小女孩房裏,抱着她說:“星兒,我欠你的,定要護你一生。”

我倏然驚醒。

使勁揉了揉眼睛,總感覺有哪裏不對,不等我想出來哪裏不對,一張戴着面具的臉放大了數倍出現在我的眼前,邀月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沒用的東西!你的武功是都練到狗肚子裏去了嗎?!人家在酒裏下藥你不知道也就算了,還把下了藥的酒帶回來繼續喝!喝完也不知警戒!醒來這麽久,四周人來人往,你竟一點也沒覺出來!枉我有你這樣的妹妹,竟然還練成明玉功九層!阿娘當初怎麽就非要拼着損傷元氣也要生下你!還不如叫你死在那時候,也省的丢我移花宮的人!”

…我終于明白哪裏不對了,睡着之前我趴在桌子上,現在我卻躺在床上…

不不不,應該是邀月為什麽在這裏?

我趕緊起來打量四周,發現我居然在邀月出行慣用的巨大車廂裏,才坐起身來,邀月已經道:“誰許你坐起來的?躺下!”

積威之下,我忘記自己武功已經比她高強的事實,乖乖躺平躺好,然後有醫奴過來看視,卻不肯當我面,非要出去再跟邀月講病情。

我豎起耳朵,聽到醫奴講說因為之前雖然神功大成,壓制了萬春流給我下的毒,但是還有些殘餘的毒素在體內,這段時間又是喝酒又是中蒙汗藥的,就誘發了這毒素,所以我會虛弱些,但是沒有大礙。

蒙汗藥?我什麽時候中的蒙汗藥?一頭霧水中邀月猛地掀起簾子進來了,看見我偷聽的姿勢還沒來得及改掉,冷笑一聲道:“現在知道運用靈覺了,前幾天怎麽不知道聽聽周圍的人都是怎麽算計你的?堂堂移花宮主,明玉功練到九層,居然被個破落戶給算計了,你對得起阿娘在天之靈麽!”

“姐姐……”

“哼!”

“你把我逐出門牆了,我不是移花宮主了。”

“花!憐!星!”

我覺得還是不要惹狂化的邀月,于是乖乖閉嘴了。

後來從侍女們的口中,我才知道,那時候莫名消失的幫閑牛二不知我的身份,見我出手闊綽,江湖經驗又不多,便夥同幾個人,誘使我喝下蒙汗藥,誰知我喝了兩口覺得暈了,自己出門回了客棧,而移花宮的巡邏人員遇見我暈乎乎的樣子,起了疑心,偷偷抓住牛二一審問,就往上彙報了,邀月一生氣,處理了那店裏所有的人和牛二,還特地派人跟着我,誰知我居然把那壺酒打包了,還自己又喝了幾杯>_<。

我有點理解邀月的絕望了,因為我對我自己也很絕望。

紫荊問我:“星姑娘,你為何要如此珍惜那一瓶酒?”

我能說什麽?說我是穿越人士有熱愛糧食不忘打包的良好習慣?說我六年沒喝過酒覺得很新奇?說我覺得那桂花酒酸酸甜甜的口味很好而小二說是獨一無二的配方只此一家別無分店?說時候後來在路上我還後悔沒多買幾瓶帶着呢……

紫荊看我的臉色不對,只好換話題:“星姑娘神功蓋世,這等小人密謀,該是瞞不過你的耳朵的,怎地還沒發覺?”

…因為聽覺太好了導致每天都聽到很多不得不聽到的東西挺煩的所以我特地練成了充耳不聞神功你造麽…

紫荊看到我越來越臭的臉色,終于意識到自己談話的方式有問題,開始圓場拍馬屁:“一般蒙汗藥都有些酸味的,放在酒裏,酒的味道就不純了,所以他們一般喜歡放在這等米酒果酒之中,這樣喝下去也只覺得是酒本身的味道,所以難以辨別些,星姑娘素來光明磊落,對這些勾當不熟悉,一時着了小人的道也不足為奇。”

是嗎?喝下去的時候,我确實因為酒是酸的想過韋小寶著名的蒙汗藥發酸理論來的……

完了我對自己更加絕望了。

這絕望促使晚上邀月回來的時候,我抓住她的衣角,可憐兮兮地道:“姐姐,你送我去金陵吧。”

邀月的眼刀伴随着冷風嗖嗖地飛過來。

但不知為何,我只是想起了夢中那個十六歲的女孩,深夜潛到妹妹床邊,抱着她說:“星兒,我欠你的,以後定要護住你一世。”貌似,好像,大概,我是可以稍微恃寵而驕的吧?

于是我罔顧了她的憤怒,像一只樹袋熊一樣巴住她,抱着她撒嬌:“姐~姐~你看我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外面這麽多小人,防不勝防啊。”

邀月冷眼:“追江楓的時候你不是一個人出來得好好地嗎?”

“那時候才追出多少路啊!而且那時候人家不是還有你在後面嘛!”

邀月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臂,我猜可能是在哀悼她的雞皮疙瘩們。

我環住她的腰,用臉在她手臂上蹭來蹭去,吃了她不少豆腐,邀月想要掙紮,但這時候我很及時地想起來我武功比她高的事實,機智地用內力封鎖了她的退路,邀月打又打不過我,臉皮又沒我厚,最後氣呼呼地默認了護送我去金陵。

把我給開心壞了。

P.S.

我的車夫姓莫,莫大叔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他的主顧突然不見了,只留了一駕馬車殼子給他,還有一封說明用不到他了的信與遠超雇傭金額的尾款,于是他感慨了一下現在江湖上的俠女們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然後喜滋滋地把車子賣了帶着盤纏回家了。

于是莫氏江湖傳說裏多了一個半途被白!衣!公!子!誘拐而失蹤的美!貌!俠!女!

作者有話要說: 臉皮厚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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