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趁着年初休息的幾日, 陸一鳴和裴星又釀了三壇葡萄酒,放進酒窖。

如今懸挂的葡萄所剩無幾,不過枝頭已經有新的花苞, 想是不久的将來又是碩果滿枝頭的模樣, 裴星看着這些小花苞很是驚奇。

清閑的日子轉瞬即逝,忙碌才是永恒不變的主旋律。

初八清晨,陸一鳴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動作緩慢而輕柔, 但還是驚醒了某位睡得不安穩的人。

他俯下身半躺在床邊, 隔着被褥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像是哄小孩睡覺的模樣:“昨日睡得晚, 再睡一會兒, 嗯?”

“夫君……”裴星半夢半醒之間拽着他的衣襟,不想讓他走, “夫君要去鎮上了?”

“嗯,”陸一鳴将他暴露在空氣中的手放回暖被中,在他額間落下一吻,“晚上回來,不用在院門口等我。”

床上的人再次睡過去,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的話。

陸一鳴看了一會兒他熟睡的臉,突然想起一句話,從此君王不早朝。

春宵苦短,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會這般覺得。

******

與馮廷玑約定的地點是鎮上靠近衙門的一處別院, 算不上大, 但五髒六腑一應俱全,包括一個練武場和射箭場。

陸一鳴背着書箱前來赴約,開門的是之前在馬場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厮, 他取下陸一鳴的書箱後,領人前往射箭場。

巳時未到,練武場上已經有兩人在對練,汗流浃背,估摸着已經練了有段時間。

“陸兄來了?”

馮廷玑放下手中的弓箭,朝陸一鳴打招呼,将一旁的另一個人介紹給他認識:“這是栗元震,鎮上出了名的箭道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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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鳴伸手與人對拳:“幸會,鄙人姓陸,陸一鳴。”

栗元震稱呼道:“陸兄。”

之前在武場的兩人趕過來,這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名叫田愛文和田愛武,不似陸一鳴看着身形修長,這兩人體格健碩,看着就是習武之人,兩個大塊頭,像是兩堵牆站在面前。

馮廷玑在一旁介紹:“你叫他們大田小田就行了。”

田家兄弟看着一臉兇相,實則很是憨厚,這會兒在一旁沖陸一鳴傻笑,還是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憨度翻倍。

“練一練如何?”

人的氣場是一種微妙的東西,比如栗元震,一見到陸一鳴,血液中翻滾的勝負欲一直在作祟,想同眼前人一較高下。

一旁的田氏兄弟也有這種感覺,不過既然栗元震先他們一步開口,默契地後退一步,将場地交給兩人。

陸一鳴倒是淡定無比,他也想知道官學的人水平如何:“怎麽比?”

“按照解試的步射來,五十米,九發看誰命中多。”

“好。”

馮廷玑靠在一旁沒有參與幾人的争鋒,他可是在馬場見過陸一鳴出手的,箭法與栗元震不相上下,騎射雖沒他穩,但步射絕對有過而無不及。

至于技勇,那日的身手就能說明陸一鳴的反應很快,具體如何還不知,但與田家兄弟打個平手估計不成問題。

唯一把握不住的,是他的策論。

沒有看不起的意味,通常來說私學的老師在策論方面确實比不上官學的那些學官,一個那自身曾經的經驗講學,而另一個緊跟朝廷的步伐,甚至不少學官是有權參與閱卷的,自然所見所聞比尋常的老師廣。

官學學子的優越性在這方面出奇一致。

“厲害!”

陸一鳴和栗元震同時拉弓射出,連續七次皆是命中,一旁的田愛武忍不住驚嘆。

第八次時栗元震失誤,并未射中,最終以一箭之失輸給陸一鳴。

陸一鳴朝他拱手:“承讓。”

栗元震有些可惜的同時又對這個農家子刮目相看,九發九中,确實厲害,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

調整心态後的栗元震比剛才多一分認真,與陸一鳴再比了兩局,兩人都是九發九中。

“佩服,”原本栗元震還認為陸一鳴有一絲運氣成分在裏頭,這會兒算是真正心服口服,“不知陸兄明日是否有空?我們可以去馬場比一比騎射。”

陸一鳴自無不可,點頭同意,除了姜先生外,很久沒有人能夠同他勢均力敵了,他很期待明日的騎射。

馮廷玑在一旁笑着說道:“那陸兄可要小心了,栗兄可是草原漢子。”

在陸一鳴的印象中,草原人的形象還是歌曲所敘“套馬滴漢子,威武雄壯”……

這會兒見了真人,沒穿馬褂、沒留胡須,體格還沒田家兄弟粗犷,一時半會兒還真沒看出來。

刻板印象,不可取。

“行了行了,老栗,三局比完該我們了吧?”

田愛武早就按捺不住了,見栗元震攔着人還不放,忍不住出聲提醒。

馮廷玑也挺好奇陸一鳴的技勇的,這會兒在一旁和栗元震一起看好戲。

他們沒選擇比舉重,畢竟這個沒什麽看頭,而是直接上練武臺,比試武藝,陸一鳴選的自然是最拿手的刀,田愛武選的是短丨槍。

經過姜先生的“毒打”,他現在對古代的槍已經沒有原先那樣一竅不通,反倒是悟出不少有針對性的招式,這次用在田愛武身上正合适。

兩人打了幾個來回,不出半刻鐘,勝負已定。

“這也……”馮廷玑後面的話沒說,栗元震皺着眉頭替他說完,“太快了吧?”

即使是官學中的優等學子,與田愛武比試,起碼也得鬥個一刻鐘以上,這不就是說明,陸一鳴比江州府的人更厲害嗎?

他們居水鎮居然出了一個這麽厲害的武生,怎麽以前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不止馮廷玑懷疑人生,田愛武看着脫離自己手心的短丨槍,也懷疑人生,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在做夢呢?

他一臉懵被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拖下去,愣愣地看着同樣沒堅持一刻鐘的哥哥,總算回過神,不是他的問題,是陸一鳴這人有問題!

這人真的不是京城官學來踢館的?

衆人震驚後,思維出奇同步:這次解試有熱鬧看了。

結合剛才的步射和武鬥,他們略微有些幸災樂禍,倒是想看看江州府的人被打臉時的模樣,還能不能維持往日的高高在上。

嘿,別說,還真是迫不及待,他們沒有哪一次比今日更渴望解試的到來!

幾人看陸一鳴的眼神變了,開始拉着陸一鳴套近乎。

“陸兄武經七書看得如何了?”

“尚可。”

“可全部能背誦且默寫?”

“可。”

那策略及格水平應該有,他們看陸一鳴的眼神更紅了!

“你這身武藝是哪位先生的教的,這般厲害?”

“你上次見過的,姜潤山姜先生。”

陸一鳴按照順序回答他們的問題,說到這兒的時候還奇怪地看了一眼馮廷玑,這人不是見過嗎?

後者摸摸鼻子,早就忘記了,畢竟那位先生存在感低得很:“那他還收弟子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明日見着先生幫你問一問。”陸一鳴其實覺得姜潤山不會再收徒,但耐不住這幾人的糾纏,還是決定幫人問一問。

他們問陸一鳴的同時,也透露不少消息給他。

在場的除了陸一鳴外,都是江州府官學的學生,從馮廷玑口中了解到,居水鎮上官學的也就他們四個,正好缺一個,才會詢問陸一鳴是否願意加入他們。

按照這個數量計算,加上馬場結識那些同他一樣是私學的武科考生,統計也不足十個人。

武科考的人是真的少,遠遠比不上文科考的報名人數,怪不得取消下面兩試,這就算舉辦了也沒幾個人參加,到時候一個人都未通過,不知道是該打誰的臉。

數據更為直觀,據大荊國的三百年歷史記載,武科考取進士人數平均為二十五人,而文科則有一百人,同樣是三年一招,武科舉僅是文科舉的四分之一。

而每年的武進士大多是擅長騎射的北方草原人,自知比不過對方,在南方自然對武科的重視程度沒有文科高。

“江州府的官學年後為開學嗎?”照理來說三月份就是科考,官學不可能放任這群武生,該是加強訓練的時候。

馮廷玑撇撇嘴,有些不悅,但不是對陸一鳴:“居水鎮本就不算是富裕的地方,我們各縣大多數人在官學時成績算不上好,江州府官學的人自然對我們要求低,允許我們回到戶籍地報了名再去,最遲二月初即可。”

田愛武一拍桌面,憤怒道:“欺人太甚,原本我們無需回來,直接在官學湊足了人将名單呈上去便萬事大吉,結果江州府的學子聯合一起,打壓我們各縣的人,阻撓我們拼湊人員,偏偏那些學官和教谕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管事,實則我們心裏門清,這是在偏頗那群江州本地學子的伎倆罷了!”

田愛文看着憨厚,心思卻十分細膩,他低聲呵斥自己的同胞弟弟:“慎言!”

“切,”田愛武重新坐回位置,面上卻不以為意,“實話實說而已。”

“還說?”田愛文皺着眉看着自己的蠢弟弟,這嘴巴,要是改不掉這壞毛病,遲早出事。

馮廷玑出面打圓場:“哎,讓陸兄見笑了。”

“無事,”陸一鳴幫忙轉移話題,“不知幾位何時出發去江州府?”

“我們等元宵過後再走,原定正月十七出發,陸兄是否覺得不妥?”

這事四人早前沒邀請陸一鳴時便已經定下,現在如若陸一鳴要同他們一起,倒是需要詢問一番他的時間安排。

元宵佳節熱鬧非凡,可以說是第二個乞巧節,家中安排了事兒,他們無法推脫,便把時間定在元宵過後。

雖說最遲能在二月初回去,但在自家府上确實更容易懈怠,他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定在正月十七,既能再陪一陪家中的親眷,也能趕上官學的考前集訓。

“正月十七可以。”

陸一鳴原本打算正月二十前去,不過若是提前幾天也不礙事,無非是多了幾日住食費,倒是可以帶着夫郎逛一逛繁華的江州府,他也僅在電視劇和歷史書畫中見過,還沒親歷過,有些好奇。

況且人多的話路上也有個照應,畢竟人生地不熟的,他倒是不怕,但夫郎也在,要是遇到什麽事,他怕吓着對方。

原身好歹還出過居水鎮,對小星來說卻是第一次出遠門,可不能讓人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他還想帶着人周游大荊呢。

“好,那便定下正月十七,”馮廷玑停頓一下,考慮到五河村的距離,思索一番拟定具體時辰,“到時候在此地集合,巳時出發。”

今日的見面五人都覺得對方不錯,當得起他們的同保人,填完結保書後,将之交給馮廷玑保管,等正月十六呈給縣裏,統一交給江州府。

至于浮票,也就是現代的準考證,等交完結保證明後,需要本人親自到衙門進行領取蓋章,以防替考。

“這是?”馮廷玑拿着手裏的一小壺酒,晃了晃。

陸一鳴帶了四個小瓶裝的,每人一壺:“農家自釀葡萄酒,有助眠和活血功效,度數低,适合女子和哥兒,老人也合适。”

原本他們以為是帶了白酒,哥兒幾個不醉不歸,這會兒是聽出陸一鳴的言外之意,這是在推銷自家的酒?

“陸兄要做酒生意?”

“對,做一門營生的生意,如若信得過我,可以試一試酒效,不過暫時還未在鎮上開店鋪,這事兒得等我科考回來再說。”

陸一鳴沒說的是,家中能喝的葡萄酒不多了,這會兒想開也開不起來,只能等一月後新的葡萄成熟,再釀。

葡萄酒的做法教給陸母,等他們從江州府回來大概能有十幾壇葡萄酒,這時候便能開始正式營業。

他也不怕人學會葡萄酒的釀法,畢竟特殊的葡萄無法複刻,別人想有這個功效都做不到,自然不怕競争。

“男子能喝嗎?”

陸一鳴看了一眼提問的馮廷玑,點點頭。

“好,如若效果佳,我再找陸兄訂。”

馮廷玑幾人也沒有将話說的太滿,雖然對他們來說家裏是有些錢,幫一幫這個農家同窗也無可厚非,但具體幫多少還是得看效果如何。

畢竟他們也不想花這個冤枉錢。

******

“夫君回來了?”

早晨陸一鳴說過讓人別等,結果還是見人早早伫立在院門口,提着燈籠等他回來。

“嗯,”陸一鳴摸摸他的腦袋,接過手中的燈籠,“進屋給你看點好東西。”

裴星有些好奇,上次夫君這麽說的時候是銅鏡,上上次是木梳,上上上……不知這次會是什麽?

“汪汪汪!”

“汪汪!”

還沒進屋,陸一鳴的背簍裏傳來兩聲狗叫。

好家夥,沒給他面子,提前讓人知道了。

“是小狗!”裴星眼睛锃亮,明顯是沒猜到這次的禮物。

看着一臉好奇的夫郎,陸一鳴剛才那點不快也煙消雲散,原諒這兩個小崽子吧。

“夫君怎麽會買小狗?”

這兩只狗的毛色偏黑棕色,看上去與一般兩三個月大的土狗無差別,但那眼神卻更加犀利一些,這會兒精神亢奮地叫喚着,估計是有些餓了。

“這是狼狗,過段時間我們不是要動身去江州府了嗎,我打算讓它們看家護院,一來是可以護着這些葡萄,二來也可以陪陪爹娘,不顯得那麽冷清孤單。”

裴星撸狗的動作一頓,面上未顯,但就寝時卻實際行動起來。

“夫郎今日怎的這般熱情?”

“我想早日同夫君有個寶寶。”

黑暗中,陸一鳴清楚地看見這人害羞卻依舊行動的神情,流轉的眸色漸深,終是忍不住将人翻身置于下面:“那為夫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套馬滴漢子你威武雄壯~

陸一鳴:蠢作者你怎麽還唱起來了?

(遲到了,老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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