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沉重的黑色取代陸一鳴臉上的平靜, 明明燈籠明亮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溫度,正對他的猜謎攤的攤主看清了這人的臉, 與剛才柔和的模樣大相徑庭, 只一眼他就覺得渾身寒冷,毛骨悚然。

這眼神,好可怕。

之前也沒看出來這人是只變色龍!

小星星不會不和他說一聲單獨離開,這就說明是出了意外, 再結合剛才的刺殺一事, 再明顯不過的聲東擊西。

陸一鳴一步步向攤主靠近,後者忍不住後撤一步, 挪開距離。

“你看清我夫郎是如何消失的嗎?”

這口氣格外冷冽, 要是對方答不出他想要的內容,攤主覺得下一秒這人就會暴起将自己丢出去。

“沒、沒有, ”攤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結巴,反正莫名其妙有些恐懼,見對方的臉色更加陰沉,他趕緊補救,“我真的沒見到, 剛才我在寫謎面,一擡頭就看見有一個人拿着刀刺向他,至于這位夫郎, 是真的沒看見。”

他用手指着馮廷玑, 又給他看墨跡即将幹燥的紙張, 生怕對方不相信自己。

小星星會被帶到哪裏去?他會不會害怕?

來到這兒他沒與人結過仇,所以這到底是誰幹的?

陸一鳴的呼吸越發沉重,後面的四人組面面相觑, 不知道該怎麽将人安撫下來。

馮廷玑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鳴,現在不是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我們分頭去找,他們帶着人肯定跑不遠。”

陸一鳴這會兒一點兒都聽不進去,要是小星星出了什麽事……要是他受了什麽傷……

他要所有人給他陪葬!

陸一鳴壓抑下去的戾氣一點點攀升,恍惚間又想起了末世時血雨山海的暴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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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你冷靜!】

【我有小星星的位置!你忘了我的分枝了嗎?他還在小星星身上!】

陸一鳴猩紅的眼稍稍褪去,發熱的腦袋冷靜下來,他當真是亂了陣腳,現在才正是要冷靜的時候,況且他怎麽忘記了小星星身上還有他贈與的編織手镯。

【在哪?】

【正往城東門方向移動。】

這會兒出城門需要一個個盤查,不會這麽快的,他現在不能慌。

小星星不會有事的。

……

一個人影閃進城東門的巷口,朝着等候多時的人說道:“主子,我帶了個哥兒回來。”

“不是讓你去刺殺馮廷玑,你怎麽帶了個哥兒來?”

這位主子的聲音低沉而充滿顆粒感,從音色上不難判斷,是一位中年人,此時的他帶着鐘馗面具,在黑暗的夜中更令人恐懼。

他關心的不是這個哥兒不哥兒的,而是自己的目标:“馮廷玑死了嗎?”

背着裴星的人擡起頭,這張臉分明就是當時刺殺馮廷玑的那位女子,這會兒頭上盤的淩雲髻松散下來,雌雄莫辨的臉略微驚恐:“屬下告罪,任務失敗了,因為……”

他主人沒有再聽他的解釋,擡腳将人踹翻在地,裴星從他的肩頭滾落在一旁,一動未動。

“任務失敗,你還敢回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還想帶着一個哥兒風花雪月不成?”

被踹的人一愣,忍着肚子上的劇痛跪倒在地:“屬下無能,這次又是被那陸一鳴攪和了,他最後關頭發現我有問題,拉了一把馮廷玑。”

中年人顯然知道這人,他憤怒道:“陸一鳴,又是他,上次讓我們損失了一個影子,現在又來壞我好事!”

原本就在裝睡的人心中一跳,他是被人捂着迷藥藥倒帶走的,但不知為何,沒過一會兒又清醒過來,不過在人的肩頭昏昏沉沉,力氣也沒恢複,只知道有人扛着他在飛速奔走。

剛才那一摔倒是讓他迷糊的大腦徹底清醒過來,力氣也恢複了不少。

多虧了夫君的集訓,現在他不像以前那個懦弱的他,遇上事只會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他按照夫君所說的先冷靜下來,裝作什麽都沒改變的樣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找準時機再逃跑。

猝不及防聽到夫君的名字,他放緩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聽。

夫君何時遇到過危險,怎沒有同他提起過?

裴星在黑暗中悄然隙開緊閉的眼睛,朝兩人望去,然而這一處太暗,他只能看見兩團黑影,一個人站着另一個人跪在地上。

不知道這兩人的身份到底是誰。

跪地的人伸出手指着他這邊,裴星趕緊閉上眼睛,心裏卻在打鼓,自己不會被發現了吧?

正當他緊張十分,這人又陰森森的語氣再次響起:“這個哥兒是陸一鳴的夫郎,我見那人待他夫郎極好,既然對他本人沒有下手的機會,不若将這股悶氣撒在他夫郎身上,這可比他自己受傷難受多了。”

站立的人沒有開口,像是在思考他的話,良久之後,他的腳步由遠而近響起,最終停在裴星的耳邊。

裴星的呼吸一滞,還是忍不住手心出汗。

中年人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這不會死了吧?”

另一個人也靠近裴星,語氣聽不出波瀾:“用了一天的劑量,暫時死不了。”

中年人擡腳踢了踢裴星的手臂,對面前人說道:“別弄死了,我還想看見陸一鳴痛苦的表情。”

“遵命。”

一個人的腳步遠離,而另一個人緩緩蹲下,靠近裴星,在黑暗中嗤笑一聲。

“可憐的哥兒,怪就怪自己嫁了一個好夫君吧。”

他邊說邊拿出匕首,朝着人的臉上慢慢靠近,就在這人的匕首即将碰到裴星眼睛時,刀下的人睜開雙眼,頭往邊上偏,一手摁住對方的手腕關節,另一手往擡拳揍向人的耳朵。

然而裴星的力氣并未完全恢複,能緩解迷藥也是多虧了小苗分枝的功勞,這力道不足以将撂倒在地,況且聽到動靜的中年人再次折回。

腹背受敵!

到底是通過殘酷訓練培養出來刺殺用的影子,這人很快反應過來,想掐裴星的脖子,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根從背後冒出來的繩子,緊緊圈着他的脖子,往後拽。

微弱的月光灑在他的面上,他擱置在脖子前的雙手拉着繩子拼命掙紮,臉色漲紅鐵青,像是要被活活勒死。

裴星這會兒看清了,這哪是什麽繩子,這是一根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藤蔓!像是有人在背後操控一樣,死死勒住人的脖子,還有半截尖葉戳進對方的血管,他親眼看見人慢慢脫力倒地。

面帶鐘馗面具的中年人靠近,裴星已經拿上了剛才掉落在地的匕首,警惕地看着來人。

“你究竟是什麽人?!”

那藤蔓從倒地的人身上抽離,一點點爬上裴星的肩膀,支起上半身,雖然沒有眼睛,但中年人總覺得這是在看他。

裴星現在心跳如雷,他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根本無法像平日裏同夫君練習那樣鎮定自若,這會兒也就表面強撐着,緊緊咬着牙齒,沒有露出害怕的神色。

這事他也回答不了,這藤蔓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越看越像是夫君送給他的草镯子?!

還沒等裴星想出個所以然,巷子口又出現了一道人影,那人影一晃而過,像是他的錯覺。

一株比裴星身上更粗壯的藤蔓将中年人釘在牆上,一道人影向他靠近,打落他的面具,而他也看清了來人的面孔。

是他們口中的陸一鳴!正眼神晦暗地盯着他!

“鬼啊!!!”

一聲尖銳的恐懼聲穿透喧鬧的街巷,傳進緊跟在陸一鳴身後的人耳裏,他們朝着聲音的來源快步趕來。

陸一鳴抱着不知具體情況如何的夫郎站在一旁看着蜷縮在巷子盡頭的人,神情漠然,像是無情的審判官。

馮廷玑打着燈籠照亮披頭散發人的臉,看清兩人的臉,這不是縣丞和給他送花的人嗎?

他震驚的同時憤怒又湧上心頭,原來這一切竟然是縣丞搞的鬼?!

這人想幹什麽?他與縣丞無冤無仇,除了同他兒子有些小過節,但不足以讓對方想取他的性命!

難道說是爹的原因?

馮廷玑心思拐了七八道彎,也沒想出個因果關系,倒是對陸一鳴的手段有些心驚。

看着兩人的模樣活像是真的見鬼了,原本還以為這兩人在裝瘋賣傻,然而現在是确信這兩人是真的瘋了,逮着人就瘋癫地說着有鬼。

他們剛才也就慢對方半刻鐘左右,不知道陸一鳴短時間內對他們做了什麽,竟讓人這麽害怕。

好好的一個縣丞和縣丞的屬下,現在竟然在巷子裏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還使勁撓自己的臉,一條條猩紅的爪印布滿整張臉,他們才看着像是鬼。

他們看向陸一鳴的眼神帶着審視和微恐。

出了這事兒,他們也沒心思再逛元宵燈會,陸一鳴抱着有些顫抖的裴星,直接在鎮上的客棧開了一間房。

“沒事了,別害怕。”

陸一鳴輕輕拍打他的身體,企圖以這種方式安撫懷中的人。

躺在夫君懷裏,裴星早已鎮定下來,他不是因為經歷這些而害怕,而是……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手上的草镯子上,就算小苗沒有眼睛,也被這長久地注視看得渾身不自在。

它思前想後,沒放過一處細節,它應該沒闖禍吧?

沉默的氣氛在蔓延,陸一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裴星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一點點擡起頭,伸手用指腹臨摹他的臉,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他的神情從複雜轉而漸漸鎮定,原本該是溫馨的場景,然而今日這般沉默卻讓陸一鳴有些緊張。

從眼角到唇瓣,裴星停下動作,直視陸一鳴的眼睛。

他緩緩起口,用幹淨而清冽的聲音說道:“夫君,是妖怪嗎?”

陸一鳴心中慌亂不已,這件事情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原本想過瞞着一輩子,今日卻意外被捅出。

以前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古代人好像敬鬼神而遠之。

那,小星星會因此而懼怕他嗎?

他圈着裴星的手越發繃緊,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頭略微低下,對面的人沒有在意,反而用柔荑捧起他的臉,一字一頓柔聲說道。

“否則怎麽會勾了我的魂?”

作者有話要說:  致親愛的友友們,如果你看到這個作話,不要驚訝也不要擔憂,這說明我……

已經在通往北京的天上,大家明天見~

國慶旅游回來給大家加更,近幾天是沒機會了。

另:陸·妖怪·一·禽獸·鳴上線了!我夫郎太會了~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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