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旁人的下人趕緊拉着女孩, 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生怕得罪了什麽人。

這可比不得在居水鎮,江州府這地方誰知道遇到的是哪位官家子弟, 一不小心給主家帶來麻煩, 她被打是小,要是被賤賣到什麽腌臜地方去,哭都沒地方哭。

要是不說身份,還真沒幾個人把陸一鳴和裴星當作是農家漢子, 畢竟氣質這一塊, 陸一鳴拿捏的死死的,連帶裴星也受這潛移默化的影響, 現在倒像是個溫柔的書生, 而不是畏手畏腳的哥兒。

陸一鳴盯着女孩的臉,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裴星兩眼便認出這個小女孩的身份, 他每次過年基本上都能遇到,所以不算陌生:“這是宋妍的女兒。”

挑明身份後,裴星不再鑽牛角尖,對于宋妍之事,更是無從談起, 他知道并夫君不喜歡宋妍,自然不在這方面過多糾結。

不過在江州府的晚市見到對方的女兒,他還是略感意外。

想起科舉的事, 陸一鳴瞬間了然, 他替裴星解惑:“過幾日是文科舉的揭榜日, 他們在這兒倒也正常。”

文科舉比他們武科舉早一月舉行,所以張榜也比他們早一些。

被抱在懷裏的小孩拳打腳踢,呵斥對方:“你放我下來!”

或許是哭聲吸引了大人的注意, 不遠處的一對年輕夫婦終于察覺到異樣,發覺女兒和仆人沒有跟上,匆匆趕來。

“你們也在這?!”

宋妍看清眼前人群中間的陸一鳴,捂嘴驚呼,似是沒想到能在這見到熟人,不過她很快掩去眼裏的驚訝,而是裝出見到兩人很是驚喜的樣子。

“鳴哥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早知道你們也在江州府,定會設席款待二位。”

那一日在布行相見時,陸一鳴說的話她回去後深想,鳴哥一定是因為她家裏退了親,下了面子,才會說出那般無情的話來。

今日見兩人衣着低調華貴,不複那日的粗布短衣,定是在江州府攀上了什麽富貴,千百心思輾轉回腸,她又端起賢良淑德的模樣來,上前接過女兒,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将人一點點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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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廖秀才原本還覺得女兒有薄他的臉面,見到宋妍此番舉動,倒是滿意不少。

他将視線從母女身上轉向這對小夫夫,一個品貌非凡,一個清新俊秀,倒是氣質斐然,不似尋常家的兒郎。

“兩位是內子的同鄉?”

廖秀才不見那日馬車所見清高的姿态,而是朝陸一鳴作揖,儒生樣十足。

陸一鳴嗤笑一聲。

救命恩人?

也虧得宋妍能夠編得出來,原身或許會對此忍氣吞聲,但他不一樣,唯一的一次仁慈已經替人還清了。

陸一鳴對他這套近乎的舉動無動于衷,掃了兩人一眼,定格在廖秀才身上,想起曾經宋大娘和宋妍欺負小星星的事情,他輕勾嘴角。

“同鄉是同鄉,”陸一鳴見宋妍緊張地觑了他一眼,有些玩味,“宋家倒是與陸家頗有淵源。”

廖秀才顯然不知裏頭的彎彎繞繞,他壓下心中的一絲異樣,疑惑道:“哦?內子與兄臺兩家竟還是世交嗎?”

“那就要問你家夫人了,陸某可對參軍五年家裏發生的變故記憶猶新。”

陸一鳴對傷害小星星的人沒有一絲好感,既然對方偏要撞他槍口上,他豈有不回擊的道理?

出手,直擊軟肋才能痛不欲生。

一旁抱着女兒的宋妍臉色一僵,廖秀才只知道她與人訂過親,但卻不知這是他們宋家主動退的婚,況且鳴哥這麽愛她,她相信對方不會将這件事情捅出去。

但沒想到……

廖秀才就算再愚鈍也察覺出陸一鳴語氣中的敵意,他瞥了一眼臉色有些蒼白的宋妍,原本還帶有一絲笑意的臉徹底沉下來。

因為這事他還真不知道。

夫人為何要瞞着他?宋家和陸家到底有何關聯?想起曾經從同僚那聽到的傳聞,他捏緊拳頭,難道說這人真的是……

“你什麽意思?”

不理會廖秀才的厲聲質問,陸一鳴彈了彈手裏莫須有的灰塵,絲毫不虛:“我什麽意思,你回村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

他們周圍有不少人被女娃的哭聲吸引過來,原本以為只是一場誤會,現在發現竟有其他糾葛,他們還打算繼續聽下去呢,結果廖秀才沉着臉帶人離去。

隐約還能傳來女娃哭鬧不已的聲音,這次卻無人安撫。

沒戲可唱,人群自然散去。

陸一鳴牽着裴星的手走在鬧市之中,剛路過一個巷子,突然覺得後背一重。

他停下腳步,沒有動作。

許久過後,一道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多謝夫君。”

曾經只有他一個人,說不過他們又不想惹事,只能自己一個人受着,聽着自己這“撿來”的幸福,心中的委屈堆積已久。

然而随着與夫君相遇、相處、相知,他已經将這些情緒慢慢淡去,今日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覺得胸口被壓住,消失已久的酸楚再次湧上心頭。

這莫名的情緒又被夫君的三言兩語安撫住,現在只剩下無邊的感動與熱意。

陸一鳴轉過身将人抱在懷中,輕輕撫摸他的小腦袋,沒有嘲笑突然多愁善感的小星星,而是任由他将以前的委屈宣洩而出。

平複心情的裴星擦擦眼淚,抵着他的胸口不願擡頭:“又讓夫君看笑話了。”

“好久沒見床下的小哭包了,可愛的很。”

這不正經的話成功讓陸一鳴獲得“愛的小錘錘”,不過這拳頭軟軟的,他一把拽在手裏,遞到嘴邊吸上一口。

裴星趕緊抽回,往街道上分去餘光,見沒人往這邊看,才放心大膽地再次牽上陸一鳴的手。

耽擱了一段時間,夜漸深,陸一鳴摸着他的肚子問道:“餓了嗎?”

這麽一說,裴星還真覺得有些餓,明明晚飯吃的也不少,還吃了一個糖人,現在竟又覺得有些餓了。

他有些苦惱,這樣下去,他不會要胖了吧?

“可是我最近好像胖了。”

不光裴星這麽覺得,陸一鳴也察覺到小星星微微凸起的小腹,不是很明顯。

他感受着手裏觸感的殘留,心裏一疙瘩,結合他現代的知識,如今這時間,這熟悉的症狀,小星星這莫不是……

胃脹氣了?

他仔細觀察小星星,并沒有打嗝之類的症狀,暗自否定,大概只是最近疏于鍛煉了吧。

“怎麽會呢?長肉了這是好事,之前皮包骨的模樣,我看了都心疼。”

就算夫郎當真吃成兩百斤的球,他也不會嘲笑對方的。

在陸一鳴的鼓舞下,裴星買了許多糕點,他們大包小包打包帶去臨近的一家客棧。

今日租房內無空餘的床鋪,他們在客棧訂了一間房,準備湊合一晚。

陸一鳴找了小二換完熱水,從屏風後出來,正好看見某只小兔子饕餮餍足的模樣,他走近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星星吃飽了嗎?”

裴星點點頭,身後的人俯下身,溫潤的唇瓣擦過他的耳廓,低沉無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既然夫郎吃飽了,那是否該我了呢?”

“我喂給夫君吃。”

“好。”

陸一鳴将裴星遞到他嘴邊的一塊松花糕叼在嘴邊,打橫抱起凳子上的人,徑直往客棧的浴桶處走去。

“不是……要吃嗎?”

“在吃。”

衣衫散落,屏風遮擋了一室旖旎。

……

有人歡喜有人愁。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回到家中的廖秀才暴露本性,不複外人面前溫文儒雅的書生氣,拿筆的勁打起宋妍來毫不含糊。

“說,這人是不是你那個姘頭?”

燈光透過紙窗映出屋內的人影,一個人揮着布條兇狠地抽打地上抽泣的女人。

“相公……我沒有……”宋妍的聲音虛弱無力,赤丨裸的身上布滿鞭痕。

“好你個賤人,那日同窗說看見你在布行門口與一男子拉拉扯扯,哭哭啼啼,我還十分信任你,結果你到好,當真給我戴了綠帽子,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宋妍一開始支支吾吾不想把那龌丨龊事告訴廖秀才,結果後者以為她是無從辯解,當場失去理智,扒了她的衣裳,扯過那打掃用的粗布條就往她身上抽。

試問哪個男人能接受自己的枕邊人與其他男人有染?

一想到這畫面,他都能把昨日的隔夜飯嘔出來!

“相公,我與陸一鳴當真沒有男女私情……只不過當年我與他曾有過親事,但那是阿公定下的,我一心只有相公你啊!”

宋妍躺在地上瑟瑟發抖,她那張臉保養的确實不錯,這會兒淩亂的樣子,忍不住讓人憐香惜玉,廖秀才也不例外。

如今宋妍所說的事情明顯與宋母和他說的對不上,他已經從最開始的瘋狂中冷靜下來,可以慢慢聽對方細細說來。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宋妍自己哆嗦着披上外衣,跪在地上斷斷續續說道:“我倆雖自小定下婚事,但也說好如若有一方禮前死亡,可自行毀去婚約,當年陸一鳴在邊境,有人傳信他過世的消息,兩家解了婚約,父親母親才替我另尋一門親事。”

這事真假參半,但是如果去村裏打聽,還真有不少人會說這個版本的流言,畢竟當年宋大娘做了準備,能保準廖秀才找不到他們毀約的證據。

至于去質問陸家?

廖秀才還要不要這個臉了?

所以如今宋妍說起來毫不心虛,非常篤定,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所以你娘把這件事隐瞞了?”

廖秀才當年娶宋妍時,她娘可不是這麽說的,對方說的是那戶人家未下聘成功,那人便戍邊去世,他才娶了宋妍,畢竟娶一個不曾有婚約和有過婚約的人,對他的仕途影響可不一樣。

“相公,娘确實有錯,但我也是真心愛慕相公,相公這幾年難道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

這幾年間,廖秀才沉迷宋妍的美貌,确實對她寵愛有加,只要是宋妍想要的,他都會盡力滿足對方。

他心疼地把人從地上扶起,将人抱在懷中,柔聲安慰:“是我錯怪你了。”

在宋妍看不見的地方,廖秀才盯着某處,眼中卻不再有往日的深情。

夫人肚子一直未有動靜。

或許,他是該做一些改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加更,今日臨時有事,放在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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