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院妲己
岑裏穿過籃球場邊,右手上的袖章被人拽掉了三次。
觀衆很激動,聲如浪潮,群魔亂舞。
賽尾,操場的另一邊有人略顯瘋狂地喊着一個名字,岑裏從口袋裏掏出耳機塞上,一手拿着掃帚一手拿着垃圾鏟往旁邊讓了讓。
等觀衆散去一些,他迅速清掃場地,又去物資處扛了一箱水過來,待會兒要分給下場的運動員們。
岑裏不是經濟學院的,只是來當志願者,上個月夜不歸宿被查寝的老師抽檢到了幾次,剛好校學生會向各個院借人,美院輔導員就把他塞過來将功補過。
岑裏麻利拆開礦泉水箱,等從場上走下來的運動員過來拿。
幾個女生圍在裁判席邊聊天,語氣和聲量都不太掩飾:“看見了嗎!?周澈最後那個三分?”
“見了見了,那腿那腰,我原地in了。”
“……”
S大校風剽悍,可見一斑。
一瓶、兩瓶……岑裏分完手上的,彎腰拿新的,球員們陸續下場,正在往這邊走過來,幾個聊天的女生依舊聲量張狂。
腳步聲越來越近,岑裏彎着腰,眼珠轉了轉,擡頭,主動遞上幾瓶水:“同學,要不要去送水?”
剛剛一口一個“公狗腰”、“人魚線”等虎狼之詞的女生說:“好啊——”
等看清面前男生的臉又頓住了。
她嚴重懷疑S大這一屆招生是看顏值。
打球的驚為天人,連個發水的都長成這樣?
Advertisement
周澈和輸了的對手道別,被衆人圍在中間回到觀衆席時候,志願者已經換了人。
漂亮大方的學姐走過來送水,周澈禮貌道謝,以自己帶了婉拒,沉靜幽黑的目光越過女生,凝在不遠處那個揚長而去的身影上。
學姐被拒絕了也不介意,直直盯着他。
周澈剛打完球,深邃英挺的眉目被汗水浸濕,更顯漆黑。
他拒絕的态度很禮貌,沒有這個年齡段的男生身上那種得意和浮躁,給人的感覺很穩,和他的球風一樣。
隊友在旁邊起哄,周澈沒理會。
“澈哥,晚上慶功訂了銀塔,”室友董帆走過來,想把手往周澈肩上搭,周澈閃身,董帆撲了個空,“郁師兄他們也過來。”
周澈點點頭,沒等頒獎就走了。
周末晚上大學城出來玩的學生很多。
岑裏到的時候已座無虛席,他在這裏兼職,勤工儉學。
岑裏是一只貓,妖怪管理局只撫養小妖們到十八歲,教他們學習人類社會的規則,成年之後就要自己出來謀生。
周澈到的時候,場子已經徹底熱起來,一群隊友哄着上前把今日以一己之力撲滅體院器張氣焰的功臣拉到最中央的位置喝酒。
經院有錢,包的是正對舞臺的大桌,好看的人到哪兒都招人注目,何況直接紮堆成一桌,視覺沖擊過大,周澈坐下都沒半個鐘,端着酒過來就好幾個,有男有女。
銀塔雖然開在大學城裏,但也魚龍混雜,年輕人都血氣方剛,旁邊有一桌喝高了吵起來,動靜很大,周圍喝酒的聊天的紛紛停下來,側目旁觀,但沒人上前。
發酒瘋的男的舉起酒瓶子就對準女生,四周的人都閃得很遠,一個侍應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出來拽開那女生,鉗住男人的手臂。
岑裏的工作裏包括場控,保安一般都守在在門口,內場裏有什麽事來得不會那麽及時,他們侍應生就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有時候吧臺人手不夠他也得硬着頭皮頂上。
貓妖的武力值并非人類可比,被制服的男人表情痛苦,面目猙獰:“你——”
岑裏不卑不亢,淡聲道:“先生,我們這裏是有民警巡邏的。”
不少人的目光聚在侍應生的臉上,圓潤的杏眼異常漆黑,唇形飽滿,一星鼻尖痣在昏幽的光色中。
有人自以為隐秘地舉起手機拍照。
被騷擾的女生跟侍應生道謝,不知道說了什麽,侍應生搖了搖頭,很快又隐于夜色中。
“他是誰。”終于有人問。
“美院院花你不認識?也叫美院妲己,體院天菜,”許闵說,“就下午打球那個十三號,記得吧,人高馬大動作不幹淨被澈哥直接蓋帽那個,人公開喊話,拿不下這朵高嶺之花不姓廖。”
“他們教練都知道,每回慢了幾秒,就在後邊追着喊,院花來了,笑死人了。”
“廖?噢,是不是那個去蘊真樓的畫室偷人家扔在在垃圾桶的廢搞打手槍的體育生,聽說——啊!”杜炀忽然跳起來。
他手邊的酒灑了,很滿一杯,冰得整個人頭皮發麻,褲子濕了大半,剛好在腿根尴尬的位置,他苦哈哈地看向罪魁禍首:“澈哥,你克我吧……”
周澈才察覺似的,給他遞紙巾:“抱歉,手滑。”
衆人笑杜炀是尿褲子,美院桃色秘聞便揭過去了。
師兄郁原姍姍來遲,自罰三杯:“不好意思,盯盤忘了看時間,今晚我請,大家盡興。”
許闵叫喚:“經院巴菲特可真夠忙的。”
“……”郁原笑罵,他氣質溫文,連罵人都兇不起來,平日裏也沒有師兄架子,師弟師妹們都敢開他玩笑。
周澈把酒遞給他,郁原今年研二,兩人相識于一個實操競賽,周澈的成績在本科生裏太漂亮了,被郁原拉去跟系裏的大牛做操盤建模。
學金融,周澈覺得搞公司商戰爾虞我詐那套沒意思,他更喜歡在大數據中摸索、分析和掌握市場和經濟的規律。
郁原讓大家先玩着,說帶個朋友過來,杜炀有點醉了,敲着杯子喊:“什麽朋友?漂不漂亮?”
郁原服了:“男的。”
許闵說:“男的也行!漂亮就行!”
郁原氣笑,懶得理這群顏狗,邊朝後臺走去邊打電話:“岑裏,我到了,出來吧。”
“就來。”
岑裏的兼職是按小時計,今晚的工時滿了,洗了把臉,棒球帽一壓,沒人認出來這是剛剛那位人狠話不多的侍應生了,混入人群,就只是一個來玩的帥氣男大學生。
“郁師兄。”岑裏的臉在燈光下很白,它是一只奶牛貓,黑白分明,頭發眼睛比一般人黑,皮膚像牛奶。
郁原是岑裏在人類社會中為數不多的朋友,他之前接過經院一個比賽項目的海報設計,郁原接洽的,對岑裏頗為關照。
郁原朝他笑了笑:“你的事我跟小董說了,他說不是什麽大問題,你別太擔心,剛好他今晚在這邊玩兒,我現在先帶你去跟他碰個面,到時候微信加一下,具體情況你直接跟他仔細說就行。”
“好,謝謝師兄。”
岑裏除了在這裏做侍應生,還是一個不溫不火的美術博主,偶爾更新一下視頻,學費和日常開銷基本可以自食其力,不用再領妖怪管理局的救濟補助。
他上個月直播寫生,被粉絲提醒有別的博主抄襲他的畫。
岑裏想咨詢一下維權有哪些途徑,請律師打官司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他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情況,人類的規則很複雜,他只是一只不怎麽聰明的貓,就随口問了句郁原。
沒想到郁原真把這事放在了心上,他人緣好人脈廣,法學院的高材生董帆跟他關系鐵,本來是想約着兩人抽個時間單獨面談,碰巧今天大家都在這兒,擇日不如撞日,先碰個面再說。
郁原看岑裏性格很乖,但也很獨,沒什麽朋友,和誰都是點到為止的交情,人又忙,每次見面都是來去匆匆,所以對他總是多幾分關照:“不用這麽客氣,董帆是和他的朋友一起過來玩的,你不介意吧?”
岑裏搖頭:“沒事。”
十七號桌就在舞臺底下正中央,全場最惹人注目那桌。
杜炀忽然說:“握草”。
打鬧的說笑的都停下來。
他們讓師兄帶個漂亮的來,但也沒說是這麽漂亮的吧。
男生們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等人真到了又斯文起來。
“怎麽回事?一個個啞巴了?”郁原好笑,“介紹一下,岑裏,美院的,和你們一屆。”
他順時針挨個介紹了一圈,大部分是經濟學院的,也有法學院和計算機的。
岑裏大大方方跟他們打招呼,笑容很淡,不過分熱絡也不顯得高冷。
十七號桌人均交際花,一開始還有那麽些微矜持,但沒一會兒就開始和岑裏喝上酒了,個個都仿佛有點那個社交牛逼症。
岑裏也不扭捏,酒喝得幹脆利落,心中默念《人類社會守則》第二十三條:入鄉随俗,融入群體。
他心理建設做了很久,才站起來主動去找董帆加了微信,是他有求于人。
一桌人看似各自在在聊笑,其實餘光都往這邊瞄。
董帆有點受寵若驚,別看他平時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兒,辦起正事兒來挺靠譜,平時也跟法學院的教授跟過不少案子,跟岑裏約好回去後把被抄襲的視頻對比後再給他出具體的法律維權途徑。
岑裏彎了彎眼睛:“謝謝你。”
董帆被他那笑容晃了一瞬眼:“別、別客氣啊哈哈。”
清明谷雨
奶牛貓貓頭就是墜酷墜可愛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