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聖旨

整個攬芳臺瞬間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秦真以前聽人說楚沉變得如何如何殘暴狠厲,始終都覺得只是傳聞而已,不可盡信。

可今日看到他說“都殺了”這樣的話面不改色,不免神色一震。

倒沒有多少懼怕,只是心裏莫名地很難過。

齊桦聞言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更是怒氣沖沖,咬牙道:“你敢!你……”

“你什麽你!”秦真直接開口打斷了他。

她盡可能地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耐心一些,溫柔一點,“能不能把話聽完聽仔細些?我家平瀾兄說的是不肯收才殺,你們把這些刀啊劍的收起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

齊桦氣得說不出話來。

謝榮華站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這個,面色越發的糾結。

蕭景明擰眉道:“如故,楚沉早就不是當年的楚沉了!他的話不能信!”

秦真沒接他的話,默默地回頭看着楚沉,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我說能信,平瀾哥哥呢?”

她還存着打圓場的心思,想着大家能好好散場,別鬧出什麽人命來,因此把這十九年都沒地兒用的溫軟模樣都用在楚沉身上。

盼着他能吃這一套。

楚沉看着她,眸色微動,嗓音含笑道:“真真說能,那就能。”

幾人聽他倆一個喊“平瀾哥哥”,一個喊“真真”,一時間面色五彩紛呈。

秦真自個兒也聽得一個激靈,手把楚沉的袖子拽得更緊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朝衆人道:“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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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收收!”謝榮華最先開口吩咐随從,他本來就沒帶幾個人,想用銀子好生商量着來。誰知道後頭兩人一到這裏,直接就把事情搞大了,眼下正愁着怎麽收場好,見秦真如此賣力地打圓場,自然是要率先附和。

齊桦和蕭景明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了不想再看秦真喊平瀾哥哥的情緒。

齊桦氣惱地收劍入鞘,咬牙道:“收!”

後者也跟着沉聲道:“收起來!”

秦真見狀,擡頭朝楚沉笑,“完事了,哥哥。”

喊哥哥這種事,真的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以前從來都沒這麽喊過旁人,楚沉是第一個,反正該軟的時候她已經軟了,要是他不買賬……

秦真還挺擔心他不買賬的,拽着死對頭的袖袍不放,大有他要是反悔,就地摁倒的架勢。

後者當即意會,擡起另外一只手,輕輕一揮。

一衆守衛當即收了兵刃,退到了臺下。

秦真這才感覺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

她輕輕松了一口氣,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高呼:“聖旨到!”

那聲音逐漸由遠及近,又傳一聲:“秦郡主接旨!楚王、東安侯、齊國公、燕安君接旨!”

秦真聞聲,與衆人一道擡眸看去,只見一隊五十餘人的騎兵策馬而來,領頭那人一手拉着缰繩,一手高舉聖旨,看起來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紀,面白無須,是新帝身邊的太監總管魏良。

秦真瞬間覺得心裏堵着慌,自言自語一般道:“怎麽連京城那位都不消停?”

偏偏邊上這幾位都耳力極佳,把這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紛紛回頭看向她。

楚沉唇邊的弧度變冷了些許,“那要問真真從前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其他幾人雖然都沒開口說話,但是眼神一個比一個複雜。

秦真一時無言,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的,用眼神詢問:

什麽叫招惹?

我以前也就是家裏有金礦,又長了一張招人的臉,說話做事還不拘小節了一些……

能怪我嗎?

齊桦見狀,更氣了:“你看什麽看?勾誰呢?都這麽什麽時候了還不消停?把眼睛閉上!”

秦真頓時:“……”

得。

生得貌美,也有罪。

衆人兩三句話的功夫,來傳旨的魏良已經帶着衆人翻身下馬,快步朝攬芳臺上來,笑着同衆人道:“郡主和幾位君侯都在,看來咱家來得極巧。”

幾人各懷心事,都不接他的話。

只有秦真緩了過來,笑着問道:“魏公公這一路風塵仆仆的,所為何來啊?”

“自然是皇上有旨。”魏良當即清了清嗓子,“諸位,聽旨吧。”

楚沉不緊不慢地拱手行半禮,齊桦謝榮華幾人亦只行半禮,只有後頭随從侍衛跪下了。

秦真用眼角餘光掃了一圈衆人,福身聽旨。

如今各方諸侯勢大,擁兵自重,新帝登基不過三載,不過占着一個君王正統的名頭,行個半禮已然是很給面子了。

魏良深知這一點,當即展開了手頭的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秦郡主容色傾城、溫婉賢淑,可為衆卿之良配,然一女不可配數夫……”

魏公公念了許久,新帝的意思很明白,秦郡主只有一個,為了避免你們為了搶人打起來,也為了公正,他要把秦真召到京城去,親自為她選夫。

他念完聖旨之後,還不忘補了一句,“皇上還說了,諸位君侯若是想求娶郡主,只管去京城參加選夫。”

秦真聽完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連魏良把聖旨收好了遞到她面前都沒伸手去接。

這些人是鬧哪樣啊?!

楚沉收手回袖,緩緩站直了,長身玉立于她身側,眸色一下子變得晦暗不明。

這道旨意,他不接。

另外幾個也沒有接下的意思。

“皇上忽然下旨把她召到京城去,真的是為了給她選夫?”齊桦想也不想地說:“他難道不是……”

“齊桦。”秦真溫聲打斷了他,而後擡眸看魏良,緩緩道:“皇恩浩蕩,自然不會有假。”

再怎麽樣,京城那位也是名正言順的天下之主,魏良又是那人的心腹,這說話還是要小心為上。

齊桦緩過神來,氣呼呼地甩手不行禮了。

“這京城去不得。”蕭景明壓低了聲音,同秦真道:“你要是去了,只怕就回不來了……”

衆人年少時在京城當了好些年的質子,都是九死一生才回的家。哪怕現在龍椅上已經換了一位皇帝,京城依舊是風雲詭變、最危險的地方。

秦真也知道去京城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但是抗旨不遵,後頭也會麻煩不斷。

她正琢磨着想個什麽由頭好,忽然聽見魏良笑着說:“皇上對郡主頗為費心,派咱家來林州的那日,還讓李明去南州了,算算日子,秦王和秦世子眼下已經在進京的路上了吧。”

秦真聞言,登時眸色忽變。

只過了片刻,她便恢複如常,伸手去把聖旨接了過來,笑意如初道:“秦真……謝主隆恩。”

果然是做了皇帝的人,知道捏人軟肋了。

邊上的謝榮華還想再說什麽,想到已經被召到京城去的秦王和秦世子又硬生生地閉了嘴。

“那咱家就先回京複旨了。”魏良好不容易把聖旨給出了,滿臉都堆着笑,“郡主、諸位君侯,告辭了。”

幾位君侯壓根不搭理他。

只有秦真笑道:“公公一路好走。”

“好好好……”魏良一邊應着,一邊帶人飛快下了攬芳臺策馬離去。

他們片刻也不敢停留,生怕晚走一步,就會被楚沉殺了一般。

魏良一走,秦真就随手把聖旨扔到了桌案上,朝衆人溫聲道:“好了,你們都從哪來回哪兒去吧。”

齊桦、蕭景明和謝榮華三人都想着得幫她商量個對策,卻看見秦真忽然轉身就地而坐,抱住了楚沉的腿。

她垂眸醞釀了片刻情緒,而後擡起一雙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望着他,“別的都不甚要緊,我就是舍不得你。”

楚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眸色幽深如海。

邊上三人見狀震驚萬分:“?”

這又是唱的哪出?

秦真拼命地給幾人使眼色:‘走!趕緊走!我都把他腿抱住了!你們還不走要留在這過年啊?’

謝榮華糾結再三,想着有聖旨在,楚沉總不可能在林州結果了她的性命,還不如等去了京城再想法子救人。

于是他最先開口道:“我忽然想起來家中還有要事,那我就不多叨擾了,告辭!”

謝榮華說完,轉身就走,幾個随從也跟着他一道溜得極快。

不多時,蕭景明也反應過來低聲對齊桦道:“走!”

後者實在看不下去秦真的行為了,氣得同他一起拂袖而去。

衆随從與士兵跟着撤了下去,偌大個攬芳臺一下子就變得空曠了許多。

楚王的守衛都極有分寸的守在十餘步開外,這宴席之間,就只剩下秦真和楚沉兩人離得極近。

她把他的腿抱得極緊,夏日裏又衣衫輕薄,好似若有似無的肌膚相貼。

秦真整個人忽地熱了起來。

偏生這時候,楚沉忽然俯身靠近她,語調溫和地問道:“真這麽舍不得孤?”

秦真重重地點頭,滿臉真誠道:“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可真因為我心裏有你,所以才不能連累你被皇帝猜忌,你如今本來就在風頭浪尖上了,我……”

她裝模作樣的擡袖抹了一把眼角,剛要繼續,忽然聽見楚沉語調如常道:“孤不怕被你連累。”

秦真登時愣住了。

“既然你這麽舍不得。”楚沉擡手将她鬓邊微亂的發絲別到耳後,動作溫柔地不像話,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那孤就與你同去京城。”

秦真聞言,登時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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