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獨處
秦真被楚沉一會兒狂風暴雨驚雷起、一會兒春風拂面溫柔意的情緒搞得有些心律失常,忍不住奇怪他這幾年,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麽?
當初溫潤如玉氣度謙謙到讓她覺着不似凡塵中人的少年,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秦真眼中閃過一絲痛惜,面上卻什麽都不顯,只是擡手輕輕摩挲着手心,低聲道:“那、那我能睡了嗎?”
“嗯?”
饒是楚沉心思玲珑,一下子也沒明白過來她忽然插這麽一句是什麽意思。
秦真擡手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沒暈夠,我有些困了。”
方才暈倒是假的。
精力不濟犯困,很想倒頭就睡倒是真的。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懸着一顆心,強撐着同人暗中交鋒過了。
如今身子虛弱,到底不似當年那般能折騰。
楚沉一時無言:“……”
他眸色複雜地看了秦真好一會兒,明顯看出她有些精力不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當年在回南州的路上究竟受了什麽樣的傷?誰傷的你?”
三年都治不好,得是多重的傷?
才把好好一個神采飛揚的秦如故變成了這般嬌弱的模樣?
“這……”秦真有些不知道怎麽好說,憋了半響也只憋出來一句,“就那樣的傷呗。”
她剛一說完,就看見楚沉眸色驟暗,不由得心道不好,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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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忙改口道:“其實我不記得了……”
楚沉一下子沒開口說話,只是眸色如墨地看着她。
秦真不知怎麽的,被他用這樣眼神看着,心裏就莫名地發慌。
她擡手摸了摸額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自然灑脫一些,緩緩道:“剛回家那段時日我整日整日都在睡,偶爾醒來,一睜眼就看見榻前都是來問診的大夫,這個這樣說,那個那樣說,我也記不住他們究竟說了什麽,反正就是傷挺重,能保住性命已是神佛護佑,其他的都不要想了,再後來醒着的時候大多都是在吃藥……”
楚沉默然地聽着她風輕雲淡地說自己傷重時的那些事兒,一張俊臉幾乎沒了表情。
重傷成那樣,只怕疼都疼得生不如死,如何睡得着?
只怕她口中的“睡”,同昏迷不醒也無甚區別。
去鬼門關前走了幾遭,還能笑得出來,說的這樣風輕雲淡,這世上除了秦如故,也沒誰心這樣大了。
他一直沒說話,屋裏寂靜悄然,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秦真倒是沒覺着有什麽,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裏說着說着,忽然很是生氣地說:“我那時候一直懷疑那些大夫裏混入了很多眼線!給我開的藥又多又苦,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喝了還沒什麽用!”
只可惜那時候,她清醒的時候不多,也沒什麽機會同父王說這事,能睜眼的功夫都被侍女們趁機灌藥下肚了。
後來她記性就變得不太好了,加上時日一久,旁的事兒多起來,她也就全然忘了記仇的事兒,此刻同楚沉說起來,才發覺自己還是很氣。
秦真擡頭望着楚沉,小可憐一般同他說:“所以說啊哥哥,你千萬要小心,別讓人傷着,藥真的太苦太難喝了。”
楚沉聽到她說這樣的話,神色一時有些複雜。
秦真想着我都這麽慘了,還想着提醒你要小心,這情意難道還不夠深?
這厮……
怎麽就沒反應呢?
她正糾結着一個人的戲要怎麽接着往下唱,過了片刻。
楚沉忽然開口,嗓音微啞地問她,“疼嗎?”
“啊?”
秦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點頭道:“疼,特別疼。但是我那時候更怕自己以後都不知道疼了。”
秦真說着,擡頭朝楚沉笑,“連疼都不會疼了,那就離死不遠了,你說是不是?”
其實她還挺慶幸,自己當時還有疼的機會。
那樣,至少能證明自己還真真切切地活着。
楚沉忽然有些看不得她笑,伸手捂住了秦真笑意盈盈的眼睛,低聲道:“別說了,睡吧。”
“額……好。”
秦真眼前一抹黑,什麽都瞧不見了,心裏越發覺着如今的死對頭舉止怪異。
但是再怪異,也比上來就要殺她好。
她身體有些僵硬地緩緩地往美人榻上倒,心道你既然讓我睡,你是不是該回避了?
沒曾想,楚沉的手跟着一道覆下來,一直捂住她的雙眼,人也在榻邊輕輕落座了。
秦真實在搞不明白死對頭到底是幾個意思,心中忐忑得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長睫微動,輕輕刷過楚沉掌心,無意中有些撩人。
他手上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語調微沉道:“不是想睡?”
“我睡、我馬上就睡!”秦真也不敢再亂動,立馬就閉上雙眼醞釀睡意。
可死對頭就在榻邊坐着,這捂她眼睛的手又如此讓人難以忽視,連掌心都灼熱地過分。
這讓人怎麽睡?
秦真暗自吐納調息了幾輪,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當作在自己家中,邊上的死對頭壓根不存在。
快點睡。
睡着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可楚沉在這,讓秦真根本就難以忽視。
一貫沾榻就睡的她,今個兒躺了許久也沒能睡着。
她忍不住想翻身,又不知道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是幾個意思,不好随便拂了他的意,便擡手覆在他手背上,再小幅度地翻動。
秦真的這些動作,都被楚沉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