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師再見

最近忽冷忽熱,但到底還是溫度低,溫言明令禁止學生們去洗手間借洗手玩水,打濕了衣服之後很容易受涼感冒。

溫言身體那點病一直沒好透,到了冬天就特別容易反複。溫言不想請太多假去醫院,一是開銷大,二是班上的進度一直落了隔壁班兩節,到時候期末很容易吃虧。他們現在年級還低,作業也少,但也總是有在學校完成不了作業的學生,自然就得帶到家裏去完成了。

“兒子,過來。”

宋景正在搗鼓手上的樂高,神色非常認真。

宋莊桐又看了一眼手機裏溫言在家長群裏發的沒完成作業的學生名單,還真是名“單”,就只有宋景一個人。

“宋景。”

宋莊桐又嘗試叫了他一聲,宋景依舊沒有什麽反應,只專心玩着手裏的樂高。

宋莊桐點到溫言的聊天框裏,給溫言彈過去一條語音:“溫老師,宋景不太配合寫作業的事情。”

溫言估計是在忙,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消息,他說:好的,明天去學校我找他去辦公室寫。

宋莊桐挑了挑眉,對宋景說:“兒子,爹給你找麻煩了。”

宋景拿着手裏的樂高,無辜地擡頭看着他爹,好像是在思考宋莊桐到底在說什麽。

溫言說去學校帶宋景寫作業,宋莊桐也樂得輕松,他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爹,更別說教宋景寫作業。宋景做什麽都是慢吞吞的,像語文作業這樣照着抄寫的還好,要是換成數學題,宋莊桐沒教多久就會有點冒火,而宋景每次又用那樣無辜的眼神看着他,搞得宋莊桐每每憋了一肚子氣,更沒耐心到微信裏去完成老師布置的一系列煩瑣的打卡工作。

低年級的班重要的是規矩的确立,學校接連弄了好幾個活動,都是關于學風建設的,其中一個是開學歌的表演比賽,還有一個是路隊展示比賽。溫言對學校裏的各種比賽并不上心,導致校長找他談了幾次話,讓他多帶着班上拿點獎。

溫言佛系得很,學校可一點都不贊同班主任用這樣佛系的态度對待學校的各項比賽。

被趕着上了戰場,溫言不得不開始加班加點把比賽進度給拉回來,他錄了個開學歌的舞蹈表演發到群裏,讓家長們在放學之後讓學生跟着學一學,順便把歌也給唱會。

宋莊桐收到他發到群裏的視頻時正在店裏休息。宋莊桐剛修了輛車,現在渾身都是髒兮兮的,去店裏的浴室沖了個澡之後,邊抽煙邊打開溫言的視頻。

他應該是在辦公室拍的,背景是好幾張拼在一起的辦公桌,上面擺着各種書和小玩意,溫言站在辦公室靠前面的空地上,表情有些局促,手在身旁打着拍子,等到進入音樂後,他開始做動作。

估計是覺得有些幼稚,溫老師臉上露出了赧然的笑,他輕抿着唇,跟着歌詞做着小學生的舞蹈動作,還小聲跟着唱。

他把厚重的棉襖給脫掉了,裏頭的灰色毛衣裹着纖細的手臂。背景音除了歌,還有辦公室女老師的笑聲,應該是在跟他開玩笑,溫言也跟着笑,眼睛彎彎的。

宋莊桐也跟着笑,他單手扶着臉頰,悶悶的笑就從鼻腔裏逸出來。

撈起椅子上的外套起身的時候,有學員問他去幹什麽。

宋莊桐心情不錯,道:“教我兒子跳舞去。”

等他走了,問話那學員扭頭:“宋哥還會跳舞呢?”

另一人回道:“宋哥什麽不會啊?”

會打架,會修車,會帶兒子,跳個舞算什麽。

他們嘴裏的全能宋哥剛到家,就把放了學之後乖乖啃着阿姨準備好的小蛋糕的宋景給拎起來,說:“你們溫老師說,讓我教你跳舞。”

宋景唇邊還糊了些奶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溫老師這個詞讓他順從地跟着宋莊桐的動作起身,宋莊桐把他領到客廳空曠的一塊地方,叉着腰。

“第一個動作……怎麽做來着……”宋莊桐把手機拿出來,點開那個視頻,滑到前面去再看了一眼。

“我先看看。”宋莊桐說。

宋景乖巧地站在原地。宋莊桐等到把視頻完整看完了之後,随手比畫了一下。

“這樣。”

宋景看着他,沒有反應。

“跟着一起做。”宋莊桐說。

宋景還是看着他,沒有反應。

“算了,你自己看吧。”說是讓宋景看,宋莊桐又跟着他一塊看了一遍。

“學會了?”他問。

這回宋景有反應了,無辜地搖了搖頭。

“那再看一遍。”宋莊桐說。

溫老師第二天檢驗的時候,班上大部分同學還沒學會所有動作,但是至少能跟着唱歌了,只有宋景局促地站在自己的位置旁邊,呆呆地看着別人的動作。

溫言下臺巡視了一圈,見宋景不動,他低頭細聲問:“宋景,你在家裏沒有學嗎?”

宋景表情有些僵硬,他緊緊攥着校服褲,手指都捏得發白,一聲不吭。

溫言又說:“沒關系,你跟着老師一塊做,很簡單的。”

宋景還是沒有動作,溫言幹脆去牽他的手,拉着他跟着投影儀投出的視頻一塊動作。

一曲畢,溫言松開他的手,朝講臺上走去。

一節課只有四十分鐘,還是溫言問音樂老師要來的,他把動作簡單教了一部分,剩下的準備明天再想辦法要一節課來教。

除去教他們跳舞,溫言還有語文課要上,因為教學進度落後,他不得不占課教跳舞,自己的課留着上新課,這樣一來,他一天的課時翻了個倍。

上完最後一節課,溫言把孩子們叫出來排隊。

之前都是班上的數學老師負責送路隊,但由于三年級有個班主任臨時調走,數學老師被調到三年級當班主任,送路隊的事又落到溫言肩膀上了。

校門口的路隊都是低年級的,一個個小屁孩背着書包,在路上吵吵嚷嚷,好不容易從教室走到了校門口。溫言有些頭疼,這個樣子還要去參加學校的路隊展示大賽,簡直是公開處刑。

在校門口還有一段口號要喊,周圍已經圍滿了來接學生的家長。

負責帶頭喊口號的是個聲音清脆的小女孩,她膽子很大,聲音也很響亮。

她大聲帶着班上的同學喊口號。這些以前都是數學老師負責,溫言聽着他們拖得又長又參差不齊的口號聲,忍不住勾了勾唇。

女生隊伍最前頭的女生是他們班一個比較特殊的學生,智力發育先天遲緩,她上課的時候常離開自己的座位到處走動,摸摸這個人的書,翻翻那個人的書,班上好幾個小男孩很愛欺負她。

她跟着排頭那位女孩結結巴巴喊着口號,等她開口喊的時候,大部隊已經喊到下一句了,似乎是注意到了溫言的目光,她更緊張了,發不出聲音,嘴巴卻還無助地跟着一塊張張合合。

溫言心裏頭有些泛酸,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說:“那今天就解散吧,有家長來接的小朋友現在就可以跟家長一起回家啦。”

兩條歪歪扭扭的隊伍一哄而散,每個小朋友都會扯着溫言的衣服,等到他看着自己的時候,再舉起小手跟他揮揮:“溫老師再見。”

溫言“再見”都回不過來,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偷偷溜到宋莊桐身邊的宋景。

“宋景。”溫言出聲叫他。

宋景慢吞吞看了過來,宋莊桐也慢吞吞看了過來。

溫言故意歪了歪腦袋,問:“你不跟老師說再見嗎?”

宋景頓了好一會兒,才把手舉起來朝他揮了揮。

“溫老師再見。”

溫言又在笑,小蜜蜂的話筒抵在他白嫩的脖頸上,他眉眼彎彎,神色非常溫柔。

“再見。”

他又擡眸看着宋莊桐:“宋先生也再見。”

宋莊桐忽地想起了那天雪夜裏的揮手告別,原來是跟班上的小朋友們學的啊。

“溫老師再見。”宋莊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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