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兒時記憶

雖然老公背叛了我,但那是我家庭內部矛盾,怎麽說我和卓良也是一家人,此刻,聽到競超說他壞話,心裏很不舒服,就不客氣地反駁道:“說話公道點,我老公有那麽差麽?”

“小雨,他們在說你老公,誰呀?”

青山哥真是喝多了,大腦一時有點短路。可馬上象又反應過來似的:“對了,是剛才那個男人嗎?”

後面這句話,他說的像是自言自語,也沒有人回答。他一個人自顧自的接着又來了一句:“他真有福氣啊!”

他有福氣麽,恐怕他從來都不覺得呢,我心想。

春苗說:“我看咱們還是快點喝酒吧,菜都涼了。青山哥,你就免了,坐在這兒多吃點菜,醒醒酒。”

“青山哥,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吧?”我沒話找話問。

旁邊的春苗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提醒我別問,我不明所以。

“來,借純良的喜酒我來敬大家一杯。”競超先抄起礦泉水瓶,給青山哥前面的酒杯裏倒上了礦泉水,接着又換成酒瓶給每個人的杯子都斟滿酒,然後舉起酒杯:“來,喝一口,喝多少,大家看着辦,還是那句話‘感情深,一口焖;感情淺,舔一舔’,怎麽喝,大家随意。”

競超的話音剛落,青山哥就将他面前的杯子和我的對換了一下,說:“小雨,我知道你喝不了酒,你這杯,青山哥代勞了。”

“青山哥!”青山哥的話,讓我感覺眼眶一熱。

仿佛日子又回到了許多年前,青山哥帶着雨之、春苗我們一起瘋玩的日子,感受到了青山哥對我的細心呵護,心中有淡淡的憂傷劃過。

時光的腳步,帶走了太多的東西,那些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日子,早就在嬉笑打鬧中逝去了,我們早已回不到從前。

我看着青山哥,總感覺在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深沉和冷峻,深邃的目光裏流露出不可捉摸的哀愁和憂傷,心中五味陳雜。

青山哥比我大三歲,小時候,也和我家住鄰居。他的父母和我爸爸還在同一家建築公司上班,關系也不錯。

青山哥是家裏的獨生子,人長的好看,學習也好,父母視他為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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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1979年的一天晚上,青山哥的父母到親戚家去串門,回來時,意外遭遇車禍雙雙殒命,一夜之間,他從父母的寵兒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那一年,他正好小學畢業。

父母去世後,奶奶成了他在世上的唯一親人。可是,奶奶年紀大了,身子骨又不好,三天兩頭生病,自己有時候還需要人照顧,哪裏還顧得上照顧他。

父母去世,對青山哥的打擊很大,他的學習成績從此一落千丈。中考時,沒能考上高中,就上了本市的一所技工學校,讀的是土木建築專業。

我父母都是善良人,看到青山哥家裏的生活陷入困境,就經常接濟他們。尤其是他奶奶生病時,母親盡管自己身體狀況不好,仍然堅持上門給他們祖孫倆洗衣做飯,收拾屋子,像親人一樣照顧他們多年,直到一九八八年青山哥從技工學校畢業。

青山哥的父母去世時,我才上小學三年級,也不太懂事兒,還像以前一樣放學後纏着他,讓他和我們玩,多數情況下,青山哥都會答應,哄我們玩上一會兒。

可是,也僅僅是一會兒而已。父母突然離世,讓他過早地品嘗了生活的艱辛和人間冷暖,他已經失去了同齡孩子應該有的快樂包括玩耍的權利,因為,他還要照顧奶奶,還有很多家務活需要他做。

但是,青山哥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卻一如既往。

我清楚地記得,在青山哥的父母去世後不久,學校放暑假,一天,競超約了我、春苗、斐章還有吳秋月、小柱一起去河邊玩,中途路過一家糧食加工廠,當時,加工廠的機器正在作業,秋月看到加工廠外面有一臺電動機,就試着把腳尖放到電動機的傳動軸上,感覺腳心麻麻的。

“真好玩。”她一邊說,一面又大膽地把腳往前送了一下,這一送不要緊,褲腿被傳動軸卷住了,由于機器的轉速很快,我們聽到秋月一聲慘叫,接着就倒在地上,身子卡在傳動軸和地面之間,吓得我們拚命哭喊,等到機器停止了運轉,秋月早就停止了呼吸。

要說這秋月也夠可憐的,從小被父母抛棄,吳叔吳嬸因為自己不能生養,就抱養了她。小時候,吳嬸對她一點也不好,秋月在家挨打挨罵是家常便飯,直到她上了小學,懂事了,也能幫助吳嬸幹家務活了,吳嬸才對她逐漸好起來。

沒想到,母女關系剛改善沒兩年,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吳嬸抱着女兒的屍體,哭的是天昏地暗、死去活來。開始時,是一邊哭一邊罵自己:過去待女兒不好,所以上帝才要懲罰她,帶走了她女兒,邊哭邊祈禱上帝讓她的女兒來世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哭着哭着又開始痛罵我們不懂事,是惹禍精,害死了她女兒,大概是感覺罵着不解氣吧,就起身追打我們。

等青山哥聞訊趕來時,正好看到吳嬸在追打我,立刻跑上前把我護在身後,怕吳嬸再找我的麻煩,還親自把我送回家。

從那天開始,媽媽怕再發生意外,就不讓我和雨之出去找競超他們玩了。

可是,小孩子起了玩的心,父母是看不住的。

這年國慶節,競超他們又來找我出去玩,說是發現城南的黃土崗有一個很好玩的地方,聽競超一說,我的心立刻癢了。

恰巧那天爸爸單位有事,媽媽帶着雨之去了姐姐家,沒人看着我,這可真叫天賜良機!

于是,我鎖上家門,跟着競超他們來到了黃土崗下。

這個黃土崗上到處都是黃粘土,附近村民常到這裏挖土回家修房、建豬舍,日久經年,這裏就形成了一個圓弧形的斷面。

我們幾個在競超帶領下在圓弧形的斷面前玩了起來,男孩子選擇沿着斷面向上攀爬,比誰爬的快;女孩子則在斷面前方不遠的地方把黃粘土當成橡皮泥,拿在手裏随心所欲地捏着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全然不知危險已悄悄臨近。

正玩得起勁,就聽到“轟”的一聲悶響。

不好,塌方了,只見斷面下方塵土飛揚,接着是競超他們幾個男孩子驚慌失措的聲音:“小柱、小柱。”

可是,哪裏都找不到小柱的影子,肯定是埋在塌方下面了。

競超讓斐章趕快到附近村莊喊人,劉莺回去告訴小柱父母和鄰居,剩下的孩子則用手拚命地扒着黃土,想把小柱救出來,可是,塌方面積很大,我們不知道小柱埋在哪裏。

等到附近村民趕來把小柱從土裏挖出來時,他渾身上下沾滿了黃土,臉色呈青紫色,那是窒息死亡的特征。

聽說這裏死了人,很多人都跑過來,沒多長時間,就把這裏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

等到柱子父母和仁和胡同的鄰裏趕到時,這裏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我夾在人群中間,聽到青山哥在外面焦急地喊:“小雨,小雨,你在哪兒呢?”

我拚命從人群中鑽出來,看見青山哥正掂着腳四下張望找我呢,見我從人群中擠出來,張開雙臂一下子把我抱住:“小雨,還好,你沒事兒,真是吓死我了。”

我哽咽着說:“青山哥,是柱子,柱子死了!”

青山哥緊緊地擁着我,拍打着我的後背:“別怕,有青山哥在,什麽也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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