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葉之蔭躲在陰影裏。
進去,還是悄悄溜走?猶豫不決間,他的豌豆動了一下,好像在着急地催促。
是感受到父親的信息素了吧?葉之蔭聳起鼻尖嗅嗅,alpha的氣息似乎變了,他不敢确定。連日感冒,他已經分辨不出許天奇的味道。
捏住鼻頭,很冰。用手誤了一會兒,好歹忍住沒有打噴嚏。打擾到裏面的病人就不好了,想到許天奇,他的心又是一顫。
門外默默地徘徊許久,肖陽的聲音時不時傳出來。
罐頭?葉之蔭忐忑不安地看向腳邊的蘋果。買錯了麽,他偷偷跑出來,随身攜帶的現金還是問家裏鐘點工借的——他沒空去超市,時間不允許。就近在醫院門口想買點營養品,小店鋪,不能刷卡。他只得買了幾斤蘋果,紅豔豔的,散發出甜蜜的香氣。
要不,就放在門外?
肚子裏的大豌豆提出了抗議。一蹬,接着猛烈地一動,渴求的信息素近在咫尺卻不能痛快地吸收個夠,葉之蔭理解豌豆的憤怒,輕輕地撫摸肚子,心裏暗暗說,別生氣……他還在生病,我們最好不要進去。
一個護士端着藥盤擦肩而過,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葉之蔭的心髒砰砰直跳。是去給許天奇換藥的,護士推開房門,留下一道縫隙。葉之蔭禁不住大豌豆的不滿的踢踏,向那道湧出許天奇味道的縫隙走近幾步,就聽肖陽的聲音陡然放大,“誰啊?”
“不知道,”護士語氣平淡,“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唔,是個omega。”
“葉老師,你來了啊。”
“嗯。”葉之蔭提起那袋蘋果,“我來得急,沒買到其他的。”
“哦,不用不用。”肖陽呵呵笑了幾聲,護士走出來,公式化道,“打了針會他會睡幾個小時,裏面有麻醉藥。不用擔心。”
“謝謝。”葉之蔭和肖陽同時開口。護士看看肖陽,看看葉之蔭,又打量藍色塑料袋裏圓潤的果子,“病人現在還不能吃蘋果啊,太硬了。”葉之蔭十分不好意思,“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護士施施然走了。肖陽道,“怎麽自己一個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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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開會。”
“哦。”肖陽推開門,“進來說話吧,外面冷的很。”
許天奇的氣味更加濃烈,大豌豆得到希望中的信息素,運動開始變得柔和,不再猛烈地抽搐。葉之蔭随着肖陽走進病房,許天奇躺在床上,安靜地一動不動。
“他,”葉之蔭站在門口,“他好些了麽?”
“好多了,一個勁嚷嚷不要吃罐頭呢。”肖陽把蘋果放到床頭櫃上,“過一陣子消化功能恢複好了,我喊蔣星星擀面條。”他拍拍空着的另一張床,“葉老師,坐。”
葉之蔭解開帽子,劉海輕柔地垂在額頭。“我感冒了,”他說,帶着鼻音,“弟弟說,要在家裏休息,免得到處傳染。”
“啊,是啊,最近流感很嚴重。”肖陽拿出一把小刀,心裏唉聲嘆氣。老許啊老許,你他媽的早不睡、晚不睡,偏偏這會兒睡得跟頭死狗一樣。他憂郁地擡頭,透明藥水泛出黃色,是護士新加進去的。
“蘋果,我,在醫院門口買的。”
“啊,沒關系。反正一時半會兒壞不了,”肖陽道,“你吃嗎,我給你削一個。”
葉之蔭謹慎地搖頭,眼神一個勁瞟向許天奇。
“藥裏有麻醉成分,他睡着了。”肖陽道,“你別怕。”
“我沒有害怕。”葉之蔭道,“我現在……只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
“嗐,以前怎麽說,現在就怎麽說呗。”
“以前?”葉之蔭苦笑,“以前我們沒話題聊。”
肖陽削蘋果的動作一滞,一條很長的果皮掉在地上,他俯身撿起來,丢進床腳的垃圾桶。
“沒話題的話,找話題……總能找到的。”他說,回頭看看沉睡的許天奇,“老許他愛好挺多,你随便給他個話頭,讓他自己說。”
葉之蔭摸着肚子。大豌豆舒緩地游動,很開心嗎?他低下眼睛,“我都不知道他有什麽愛好,真是……”
肖陽悶頭削平果,“沒事,別人喜歡的他都喜歡,打籃球啊,打羽毛球啊,踢足球啊。他喜歡球賽,你不知道他那個嘴多碎,我他媽最煩和他一塊兒看球——”
“是麽。”
“嗯。老許喜歡槍,喜歡看戰争片,沒人陪他看電影,說到底還是因為小子嘴碎,電影裏演員講的話還沒他自己叨叨的多。”
“他和我去看電影,在電影院裏睡了兩個小時。”
“噗”,肖陽笑了,“那是因為你們喜歡的類型不同。你喜歡看哪種,嗯,深沉的片子,對吧?他不喜歡,打打殺殺才愛看。”
葉之蔭道,“其實我也不喜歡。”
“那為什麽還看?”
葉之蔭抿住嘴唇,片刻後緩緩答道,“一個人……那種片子都很長,可以填補無聊的時間。”
“這樣啊。”肖陽削好一只蘋果,晃一晃,“你真不吃?”
“謝謝。不過我不是很餓。”葉之蔭笑笑,目光滑到許天奇蠟黃的臉上,“奇怪啊。”
“怎麽了?”肖陽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老許醒了?”
“沒有。”葉之蔭輕輕道,“我是奇怪,為什麽我和他,總是要在醫院裏……才能這樣安靜地坐下來。”
麻醉藥效力非常,葉之蔭坐了一個多小時,與肖陽聊天,期間許天奇始終未醒。
“我得走了。”omega的臉色恢複了一絲紅潤,“不然阿瀾會罵死我的。”
“好好。”肖陽站起身,“我送你吧。”
走到門口,葉之蔭掏出一張銀行卡。“我沒有現金,”他道,“這張卡裏有點錢,你拿去給許,給他買罐頭吧。”
“不用啊,”肖陽摸摸小平頭,“我剛團購了,沒多少錢的。”
“拿着吧。”葉之蔭突然露出一個疲憊的表情,“密碼是他的生日。——除了這個,我也沒什麽可以送他的了。”
肖陽将葉之蔭送上一輛出租車。折返回病房,一推門,大驚失色。
吊瓶,被子,枕頭,雜亂地堆了一地。
許天奇手上的針頭斷了,不住淌着血,他在奮力爬動,肖陽撲過去把他扶起來,怒道,“你幹什麽?作死啊!”
“他來了,”許天奇氣喘不已,“我,我聞到了……他來了,他在我身邊……然後,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