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這一年的春天姍姍來遲。許天奇養好了手上的傷口,懷着滿腹的不舍投奔了嶄新的工作崗位。每天中午都要打個電話來報告食堂菜單,“……沒有排骨啊,阿蔭你說怎麽辦?”

“嗯,晚上吃。”葉之蔭抱着手機,坐在和煦的春光中,笑着傾聽他甜蜜的抱怨。

已經到了三月底,窗外高大的喬木才剛剛抽出嫩芽,一派新綠。一家燕子在葉家的門廊裏築起了窩,葉紹華高興的不得了,連連說是大吉大利的好兆頭,買了鳥食灑在院子裏,奈何燕子們飛來飛去,就是不肯停下啄上一口。

“他們吃蟲子吧。”葉之瀾忙到很晚,這一天,睡到快十二點才爬起來,頭發蓬亂,胡子拉碴,走過來給葉之蔭披上毛衣,順手拿走了哥哥手中的文獻。

“別看了,”他把那一疊紙塞進褲兜,“好好休息。”

“我感覺沒問題。”葉之蔭摸摸肚子,圓潤的曲線下皮膚硬邦邦的,他常常怪異地想,也許自己藏了一只西瓜在身體裏。許天奇聽到這個說法時笑的滿床打滾,一直到葉之蔭不高興了,他才抹着眼淚安慰道,“那咱寶貝兒不叫大豌豆了成不?叫,叫大西瓜吧?”

“那不行。”omega突然發現自己有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也許可以稱之為“惱羞成怒”,他昂起頭,生硬地拒絕道,“朝令夕改,成何體統!”

許天奇愣了愣,旋即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繼續大笑,“不,不行了,”他滾到葉之蔭腿邊,一把摟住他臃腫的腰腹,“咱,咱能別看三國了嗎?”

葉之蔭淡淡道,“不行。”

“看《西游記》不更好嗎,噼噼——”許天奇比劃出一個打槍的手勢,“紅線黃線藍線,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啊~”

随着他黃腔走板的歌聲,大豌豆輕柔地翻了個身。葉之蔭捂住許天奇的眼睛,手下的睫毛很長,一眨一眨,像毛茸茸的小刷子洗刷他的掌心。“怎麽了?”許天奇停下了個人演唱會,握住葉之蔭的手腕,“真生氣啦?”

“沒有。”葉之蔭淡淡地笑了,“你繼續唱——我很愛聽。”

四月初,清明節。

一大早,許天奇收拾停當,打算去給長眠的父母雙親掃墓。

“我陪你去。”葉之蔭慢悠悠地翻過身體,因為身體沉重,他現在不得不輕手輕腳,做任何事情,都好像放慢的鏡頭。大豌豆不滿地砸了一拳,他小小地“哼”了一聲,許天奇轉身按住他,關切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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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有。”

“我去給老爹老媽上墳,你在家好好歇着。”

“我陪你去,我可以的。”葉之蔭道,“我和大豌豆上周剛剛檢查過,醫生說,需要多活動……”

“活動也不是讓你去公墓活動,”許天奇笑着親親他的臉,“乖啊,那種地方你眼下不能去。”

“是麽。”

“嗯。”許天奇幫他蓋好被角,葉之蔭已經八個月了,因為胎兒的壓迫,吃不好,睡不下。他不是那種會講出來的人,有時候許天奇半夜醒來,發現他的omega瞪着眼睛,正用手點他的鼻子。

“昨天你又失眠,我知道。”許天奇嘆氣,“再數我的鼻毛,打你哦。”

葉之蔭抓着被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我說過很多遍了,”他解釋道,“我迷迷糊糊的,說錯了話,其實我想說數睫毛……”

“我不管,反正是你說的,‘為什麽不睡啊?數你的鼻毛……’”許天奇摸摸他的臉,“睡吧,養足精神,等我回來了之後,你不許睡了,下樓看我炒菜。”

“好的。”

郊外堵車嚴重,路上全是去掃墓的私家車。許天奇等了許久,才終于慢吞吞如蝸牛一般開到了安葬父母的陵園。

人很多,紙錢随風四散,空氣裏滿是煙灰的嗆味。許天奇打開裝滿祭品的袋子,盤腿坐在兩座墓碑前面一塊空地上,點燃了一顆香煙。

“老爹老媽,你們不孝的兒子來看你們了。”他把煙插在父親碑前,又把一束鮮花放在母親的照片下面。“冬至我沒來,對不起啊,那會兒我躺在醫院裏……去年我遇到了很多事情,還記得麽,我跟你們抱怨,說我怎麽就那麽倒黴,找了個木頭人。”

“唔,不過現在,我覺得一定是你們保佑我,才讓我遇到他。”許天奇自己也點起一顆煙,自打住進葉家,他便戒除煙草,以免傷及葉之蔭和大豌豆,“阿蔭很好的,不對,非常好,怎麽說呢,以前啊,我們不愉快,那是有誤會……你兒子我的錯比較大啦。”

“老爹你說得對,得好好做飯,才能找到omega。肖陽還記得嗎?那小子現在還沒娶到呢,沒人找他,因為他不會做飯,嘿嘿嘿。”許天奇傻笑,“我啊,每天去上班,我調到後勤了,也挺好的,早上他看着我走,晚上回家,總等在門口,跟小八似的。小八是您的貓孫子,最近給它找到個漂亮的媳婦,看這小子的造化吧,要是人家相不中它,我就只得揮淚給它咔嚓了。”

“阿蔭他呢,小時候很苦的。壞蛋欺負他,前不久還騷擾他,被你英勇的兒子打跑了。你們不要怪我魯莽,阿蔭是我的omega,連我都不能保護他的話,他可怎麽辦呢?”

“他現在終于肯信賴我了,我們聊天,看電視,一起刷網頁看八卦新聞。我很幸福,他縮在我懷裏的時候,我覺得啊,世界都在我手裏了。”

“老爹老媽,自打你們走了,我就一個人。孤零零的,非常難受。有時候過年,別人一家團聚,我卻沒地方去,就跑到超市門口,看人來人往,祈禱自己趕緊結束這種生活。還好,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說着,許天奇裂開嘴巴,“有人給我疊衣服了,難受了這麽多年,終于,有一個可以彼此依賴的人了。”

“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日子過的可美。”許天奇笑的眼睛彎彎,“嗯,如果說請你們保佑的話……阿蔭下下個月就要生了,求你們保佑他別吃苦吧。”

他坐在冰冷的石碑前,一個人絮絮叨叨,講了很久。風吹着,香燭的煙氣缭繞在他的身周,最後他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微笑着離開了。

“阿蔭啊,起來了沒?”許天奇脫下鞋子,探頭喊了一聲。

小八不在家,它被送去了“對象”家,此時正蜷在角落,被那只小了一圈的小母貓吓得渾身顫抖。葉之瀾去公司了,他有一樁新的生意要談。葉紹華去老友家喝茶,順便抱怨不聽話的二兒子。林慕和保姆蘭姐挑選布料,準備親手縫幾床嬰兒用的小褥子……

“回來了?”葉之蔭扶着腰,晃晃悠悠地從後院穿到客廳,見許天奇鼻子上抹了一點灰,他歪着頭,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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