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千面公子
蘇雲起再睜開眼,見連翹和玉簪在床邊打瞌睡。剛想起身,動了一下,渾身疼的他龇牙咧嘴。
連翹聽到動靜,睜開眼,見蘇雲起醒來,高興的差點把玉簪推倒,“玉簪,閣主醒了!閣主醒了!快去通知碧霄使他們!”
玉簪一見蘇雲起醒了,眼淚就掉下來,“閣主,你終于醒了。你昏睡了三天,吓死我們了。奴婢這就去通知碧霄使!”
蘇雲起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大家都還好吧?”
“都好,大家都好。”連翹連連點頭,忍不住熱淚盈眶。
“樹年他們的傷……”
“閣主不要擔心了。他們傷得都不重,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到是閣主,昏睡了這麽些天,奴婢真怕閣主再也醒不過來……”
蘇雲起輕嘆一聲,“真是個傻丫頭。我哪有那麽容易死?”
連翹忙擦擦眼淚,笑道:“就是,閣主才不會死。”說着,端了杯水過來,“閣主,喝點水吧。”
連翹扶起蘇雲起,把杯子遞到他唇邊,喂他喝了幾口水。
蘇雲起躺下道:“歐陽靜之走了嗎?”
連翹點點頭:“歐陽公子聽碧霄使說閣主不會有生命危險,便留了五人在鳳栖山,以防方楚天折回來。他帶着剩下的人先行回去了。”
“嗯。”
沉默了半響,蘇雲起又道:“這件事,江湖上……”
“江湖上已經傳遍了。”花樹年在門外接着道,“武林盟主被殺,這怎麽可能瞞得住?只怕還會引來一場報複。”給蘇雲起號了號脈,又交代道:“閣主切莫運功,以防傷口崩裂,好好養傷。”
蘇雲起卻似沒聽見般,神思恍惚道:“泠雪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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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樹年聽他這話,頓時有些氣結,“閣主,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副閣主知不知道,而是江湖各門派必然會為趙鶴鳴報仇!他們勢必會圍剿鳳栖山!”
薄陽道:“來就來吧,這一戰是免不了的。趙鶴鳴殺了我們閣中一百二十個弟子,他早就該死了!”
朱溪道:“閣主,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蘇雲起回神道:“你們劍法和心法,還需再上一層,這些日子抓緊練功。閣中瑣事,暫且協商着來吧。”
衆人點頭退下。
蘇雲起的傷逐漸好轉,整個人雖然沒有消沉下去,卻很少再笑。每日處理閣中事物,督促幾人練功,沒有一絲異樣。只有連翹知道,他總是半夜醒來,憑欄站到天亮。也只有玉簪知道為何秦泠雪的床上,枕頭常常會暈濕一片。
今晚沒有月亮,漫天的繁星卻異常明亮。
“連翹,你說泠雪他還會回來嗎?”
正在鋪床的連翹聞言手一頓,轉身便看到一襲紅衣,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臨窗而立。單薄的身形在寒風中瑟瑟顫抖。那灼人的紅色此刻幾乎要被無邊的黑暗吞噬。她突然很害怕這樣的蘇雲起,沒有絲毫生氣。似暗夜的星光,雖然依舊閃爍,卻飄忽不定,無法捕捉,甚至隐隐透着淡淡的凄涼。
連翹眼眶一熱,擡手擦了擦眼角。取來鬥篷,為蘇雲起系上,“副閣主肯定會回來的。”
蘇雲起搖搖頭,輕嘆一聲,細不可聞,“他不會再回來了,肯定不會回來了……”
“閣主對副閣主這麽好,他怎麽舍得離開?他肯定會回來的。”
“我對他一點也不好……”是我毀了他的一生,是我帶給他這麽多痛苦,是我害得他父母雙亡……他怎麽還會回來?怎麽還會原諒我?
連翹見蘇雲起魂不守舍,靜立在一旁許久,才道:“冬日風寒,閣主有傷在身,還是歇息吧,小心着涼。”
“已經冬天了啊。”
怪不得,他覺得這麽冷……
連翹點點頭,“眼下已是十月底了。”
“快下雪了吧?”
“嗯。”
“泠雪最喜歡下雪了……你下去吧,本閣一會兒再歇息。”
未及三日,顏歌行便帶着夙羽回到泠雲閣。
顏歌行将夙羽引到蘇雲起的卧房。此時,蘇雲起正伏案閱覽醫書,他放下書卷,指着案前的椅子道:“夙公子,請坐。多日不見,可還好?”
“很好”夙羽落了座,接過連翹奉上的茶盞,看了眼蘇雲起面前的醫書,訝異道:“閣主在研究醫書?”
“嗯。”
“在下近年也鑽研醫書,不知閣主涉獵的是哪方面?”
蘇雲起笑道:“寒毒。”
夙羽放下茶盞,驚訝道:“在下也在翻閱這些書籍。”
蘇雲起接着道:“那可真巧。蘇某查閱的是雪顏草,不知夙公子研究何病?”
夙羽的臉上閃過一絲極為複雜的神色,快的令人難以捕捉。“在下……鑽研的只是一般的寒毒。這雪顏草,閣主可有頭緒?”
蘇雲起道:“還沒有。夙公子也知道‘雪顏草’?”
“在下并不清楚。”夙羽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怕蘇雲起接着繼續這個話題,他環顧了一下書房,指着牆上的一幅畫,問道:“閣主喜歡歐陽長寧的畫?”
蘇雲起的臉上浮現一抹玩味,他狡黠地笑道:“夙公子也知道歐陽靜之?”
夙羽點頭,“他的書畫,在下也很喜歡。收藏過幾幅。”
蘇雲起極為好奇道:“哦?是嗎?我猜夙公子跟歐陽靜之一定很熟。”
夙羽不動聲色道:“在下不認識他。”
蘇雲起好奇道:“如果不認識,夙公子為何直呼其名?”
夙羽略顯尴尬道:“這個……在下一時忘記了。”
不是忘記了,是習慣了吧?
蘇雲起突然對着門外叫道:“連翹,內室的檀香味太濃,你撤去一些。”
夙羽聞言,大驚失色,連忙跑了出去,站在門口大叫道:“蘇雲起,你點了檀香?”
蘇雲起笑着點點頭,“夙公子聞不得檀香?”
“你……你,快,快些備水,我要沐浴!”夙羽急急道。
蘇雲起眼裏的笑意加深,“夙公子這是怎麽了?”
見他一臉奸計得逞的神情,夙羽狠瞪他一眼,惱怒道:“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蘇雲起摸摸鼻子,笑道:“屋裏根本沒熏檀香。”
“蘇雲起,你這個小人!”
“‘千面公子’沈慕沙畏懼檀香。沒想到這個坊間傳言居然是真的。”蘇雲起嘆道,“跟沈公子比起來,蘇某還算不上小人。你假扮成夙羽,接近霍秋白,又是何意?”
沈慕沙冷哼一聲,惱道:“這關你什麽事?居然因為一個‘稱呼’就懷疑我,你太喪心病狂了!”
“是沈公子太與衆不同了。若不想讓人知道你與歐陽靜之是至交好友,就不應該在人前直呼其名。”
“……”
蘇雲起道:“既然來了,就留在這裏小住一段時間吧。”
“憑什麽?”沈慕沙非常不爽地看了蘇雲起一眼,疑惑道,“你想用我來要挾霍秋白?”
蘇雲起也不否認,“不算要挾,我只希望他能投鼠忌器,不要對泠雪動手。”
“若我不答應呢?”
“憑沈公子的武功,泠雲閣還不是來去自由?你随時可以走。不過,我不能保證,霍秋白會不會知道你的身份。”蘇雲起一臉奸詐地笑道。
沈慕沙黑着臉瞪了蘇雲起半天,見在他臉上确實瞪不出一個窟窿,才收回目光,“我住便是!”
“你早就知道霍秋白的身份了?’
沈慕沙冷傲道:“恕難奉告。”
蘇雲起也不再追問,只道:“你放心,我不會利用這件事來做什麽。我與霍秋白之間的恩怨,我會光明正大的解決。我只要用你換回泠雪。”
送走了沈慕沙,蘇雲起攤開宣紙,提筆寫了封書信。
他喚來薄陽,把信交給他,“快馬加鞭,送給霍秋白。”
冬日的牢房宛如冰窖,尤其是凜冽的北風從窗口刮進來,更是冷的刺骨。蘇雲起拉了拉衣袖,縮縮脖子。
整個地牢空蕩蕩的。唯有一間,裏面關着一個人,背對着他,面壁而立。其實門沒有鎖,那人完全可以離去。
他卻候在此處,等着蘇雲起。
那人着一身淡青色長袍,頭戴帷帽,長長的青紗幾乎包裹住了半個身子,卻依舊可以看出他的身形綽約多姿。
蘇雲起的眼裏閃過一絲極其危險的光,他選了一個易出手的位置停下,一字一句道:“霍門主,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哦,不,或者,我應該叫你……小王爺?”
那人聞言,身體一滞,緩緩轉過身,解下帷帽,優雅從容地笑道:“蘇閣主。”